照片中的男生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尚有些青澀,風華正茂。


    卻不是邵庭彬。


    邵庭彬性情陰鬱孤僻,從來不會那樣意氣風發的笑,也沒有骨子透出來的底氣。


    男生桃花眼,高鼻梁,看人的時候永遠睥睨倨傲。


    “裴緒硯……”柒安心頭跳了兩下,口中不自覺呢喃出這個名字,拿著照片的指尖有些發燙,被棱角割傷。


    邵阿姨家怎麽會有他的照片?


    柒安仔細想了想,邵阿姨幾年前在寧城豪門當過保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辭退了,那應該就是裴緒硯家。


    可是,保姆要收藏雇主兒子的照片嗎?


    “安安,找到了嗎?”


    外麵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柒安連忙把照片放迴去,關上抽屜,強壓下心中的疑惑:“找到了!”


    邵母眉眼溫婉,邵庭彬不像她,長的會更銳利,在燈光下言笑晏晏:“找到就好,今晚在阿姨家住?”


    “不啦。”柒安搖搖頭,心想也許是邵阿姨很喜歡裴緒硯吧。


    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坐在客廳上說了會兒話,暖黃色的燈光下,這間並不算大的客廳被照的十分溫暖,連空氣中都湧動著淡淡的溫馨。


    與此同時。


    裴家。


    客廳沙發上躺著道修長身影,長腿有些委屈的曲著,臉上蓋了本書,像在睡覺,手腕垂在了身側。


    總是奢華的大廳也顯得冰冷無比,頭頂繁複的燈飾晃出浮華虛幻的光影,照在大理石地麵上,意外映出毫無暖色的冷冽。


    “裴緒硯!”


    裴父剛從公司迴來,就看到他在沙發上懶倦的模樣,心中頓時拱起一把火,氣的胸腔震動,沉著臉,二話不說衝上前去,直接將蓋在裴緒硯臉上的書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玩物喪誌,不務正業,給我起來!”


    裴緒硯瞥了眼摔在了地上的書,半坐起身,眼中看不出情緒:“有事嗎?”


    裴父身著高定西裝,久居上位,眉眼間跟是跟裴緒硯如出一轍的淩厲:“跟我去書房。”


    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書,拍了兩下灰,擱在茶幾上,單手抄著口袋,辨出絲冷意:“走吧。”


    裴母看著這對父子,又急又無可奈何,上前勸慰,讓兩個人都消停點。


    “媽。”裴緒硯攬著她的肩,“什麽時候吃飯?你上廚房看看阿姨都做了什麽。”


    “好吧,你們好好說話,好不容易都在,今晚在家裏吃飯。”


    半小時後。


    書房中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聲響,砰然,像什麽東西重重砸在地上。


    “現在馬上去把我把轉專業的事情我辦了!”


    “你高中叛逆就算了,怎麽現在還這麽不知輕重,體育生能有什麽前途?好好的金融你不學,國外幾所名校給你發了錄取通知書你不上,非得氣死我是不是?!”


    “不轉,沒興趣。”


    裴緒硯左耳進右耳出,手指在口袋中抵了抵打火機,有點癢,似乎好笑。


    “你都規劃我人生十多年了,怎麽還不夠?家裏都有我哥了,以後公司歸他管。”


    “不行,你哥他……我是為你好。”裴父不容置喙。


    “你就算因為以前那事跟我生氣,現在也該夠了,明天我就去濱大給你辦出國。”


    “你辦。”裴緒硯點點頭,推開書房的門,背對著裴父,聲音冷了下來,“那破地方你上去吧!”


    “還有,你做過的事解決幹淨了嗎?連自己都管不了,別管我。”


    “我怎麽有你這種兒子!”


    裴桓拿著煙灰缸狠狠砸在裴緒硯腳旁,眉眼籠在陰影中,眼看著他走遠,劇烈咳嗽起來,耳邊還迴蕩著裴緒硯說的話,閉上眼,想起什麽……


    半晌,心中有了主意,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裴母忐忑的在樓下徘徊,這父子倆都是倔脾氣,誰都不肯妥協。


    裴父是把裴緒硯當成繼承人來嚴格要求的,可謂是裴緒硯十歲之前,從未接觸過遊戲這兩個字,剝奪了一切自由,殘酷到窒息——


    隻剩下各種上等社會的規矩利益、金融法學,以此度過漫長童年。


    裴緒硯人聰明,天賦高,有些事不用心就能學會,早早在金融方麵表現出了極強的敏銳性,可不知道是不是壓得太狠,自從高中開始,他的性格就一直在反彈,越肆意,越冷厲,一門心思報了體育。


    如果不是當年裴父極力阻止,甚至一度跟國家運動隊的人表態,也許現在裴緒硯不會在濱大。


    而是在國際賽場上。


    父子倆自此之後徹底鬧崩,都是說一不二的強勢性子,每逢見麵必吵架,裴緒硯上了大學後,就幾乎連家都不迴了。


    她心累想著,裴緒硯迴臥室打了個車鑰匙就下來了。


    “緒硯……”


    “我今晚出去住。”


    “這菜都做好了,你們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說嗎?”裴母急急道。


    “讓他滾!”


    上麵聲音砸下來。


    秋天的夜晚有些陰寒,從客廳到外麵,燈光一路延伸出從明到暗的割裂感。


    餐桌上擺放著數十道名貴而精美菜肴的的,紅酒在高腳杯中,猩紅到宛若潑濺的血。


    花了數個小時做好,又無人問津,在時間的推移中逐漸冷卻,最後凝成白色油脂,讓人再沒了食欲。


    裴陽羽墊腳嚐了一口,頓時皺起小眉頭,忽然看到茶幾上還遺落著一本書,噔噔跑過去,書皮上的書名莊嚴肅穆——


    刑事訴訟法學。


    “奶奶。”裴陽羽軟乎乎叫了聲,“這裏有本書。”


    裴母心不在焉的看了眼:“是緒硯的,放迴去吧。”


    “哦。”


    裴陽羽輕車熟路的跑到裴緒硯的房間,臥室很幹淨,他吃力地將書塞到書架上,一本本書涉獵廣泛,天南地北。


    從臥室出來時,剛好看到臉色鐵青的裴父,裴陽羽拽住裴恆的褲腿,繃著小臉,嚴肅道。


    “爺爺,我覺得你不對,爸爸才沒有玩物喪誌。”


    裴緒硯走了出去,連件外套也沒拿,開著跑車繞著附近的半山腰飆了好幾圈,山風撲麵而來的自由氣息讓他深吐了口氣。


    “兄弟!這速度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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