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安笑了聲:“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岑舟皺起眉看她。


    蘇卿安忽然想起蘇茉歡。


    蘇茉歡還沒見過岑舟。


    但是對方打小就喜歡搶她的東西,也許第一眼就會愛上岑舟,也說不準。


    “服侍本宮沐浴更衣。”


    他僵在原地,深邃眼眸在深夜中仿佛跳躍著冰冷的火苗,盯著她。


    “暗衛的職責不隻是保護,還有無條件服從主人一切命令,你能做到嗎?”她眼角胭脂淚蠱惑的很,語氣又是慵懶的,不像菩薩了,像是佛經中墮落的神,走上前摘掉了他臉上的麵具。


    “比如——在本宮想要你的時候,你要學會,自己爬過來。”


    指尖垂下,麵具無力的從手中脫落,砸在地麵上,發出“砰!”的一聲,連燭火都搖曳滅了幾秒,明滅閃爍間,內殿有短暫的安靜和空白。


    少年那張臉沒有了遮掩,暴露無疑。


    冷漠寡淡的眉眼,還有左臉頰的酒窩。


    岑舟不喜歡、很不喜歡對方若有若無表現出的調情韻味,甚至是厭煩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這不是暗衛的事。”岑舟拒絕的十分明顯,“公主可以找別人。”


    他快步離開,從背影看,避之不及。


    蘇卿安早就沒了剛開始的笑意,蒼白精致的臉像褪去了所有華麗偽裝的麵具,隻剩下空寂,一個人坐在屋內,看著外麵沒有月亮的天空。


    她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時候她甚至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像一簇藍色火焰燒在了心上,在細密疼痛中總促使著她惡意相撞,驅趕身邊的人,最好把所有人都趕走——


    燃燒著瘋狂的、又病態的欲望。


    好像心裏生病了一樣。


    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心思太深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沒有人明白她。


    “公主。”屋外傳來本該走遠的人的聲音,借著半開的窗傳了過來,“今晚有雨,保重身體。”


    冷心薄情的人,偶爾的一句話竟也帶了絲絲暖意。


    北境處於極寒的最北方,最後一場冬雪,仁慈遮住世間太多汙濁。


    “八百裏加急戰報!”


    “八百裏加急戰報!”


    金鑾殿。


    眾臣分為兩列,位於朝堂之上,肅穆莊嚴,最高處的龍椅上,端坐著大梁帝王,龍袍上的九爪真龍栩栩如生,冕冠前後懸垂著十二條白玉冕珠,遮掩住了帝王的神情。


    “說。”梁帝嗓音低沉,不怒而威。


    這時候的戰報,隻會是關於北境匈奴的戰況,在此之前大梁節節敗退,也不知這次消息是好是壞。


    張丞相側頭看向傳戰報的士兵。


    太子蘇子恆麵色坦然自若,站在最前方。


    他的身旁,是當今昭懿公主,也是唯一一位,可以上朝參政卻無一人有異議的人物。


    蘇卿安羸弱身軀撐起朝服,唇畔笑意溫和如謫仙,令人覺得高深莫測,更多了皇室的威嚴和矜貴,眼角淚痣逼人。


    “張將軍……戰死了!”


    士兵悲傷道。


    此言一出,整個金鑾殿如同被投入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說什麽?!”張丞相最先看過來,瞳孔緊縮成一點,蒼老的臉微微顫抖。


    張將軍是張丞相的親弟弟,他這般反應也算情有可原。


    “繼續。”最上方的帝王聲音沉沉。


    “張將軍以身殉職,死於長曲溝……”


    士兵解釋著張將軍的死因,說到底,是因為張將軍的戰策出現了絕對性失誤,又貪圖一擊製敵,因為短暫勝利沾沾自喜去追敵方猛將,最終死在了敵方馬蹄下。


    “匈奴斬殺張將軍後士氣大增,幸而南寧世子察覺陰謀,及時帶領士兵趕到,圍剿匈奴一萬餘人,後來匈奴連夜突襲我國北境,南寧世子早有預料,設下埋伏等待匈奴上鉤,一網打盡,目前十萬匈奴損傷嚴重——”


    士兵沉痛中夾雜著大喜捷報的聲音迴蕩在金鑾殿中。


    良久,梁帝的聲音才響起,先是沉沉的歎氣。


    “窮寇莫追,窮寇莫追!”


    “張愛卿為我大梁征戰多年,立下汗馬功勞,今為國捐軀,追封為驍勇大將軍!”


    梁帝的語氣悲傷哀默,仿佛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一樣。


    但是蘇卿安知道,他現在心裏怕是樂開了花。


    本來就愁著該怎麽削減張家勢力,張將軍一死,等同於打瞌睡有人送枕頭,即使梁帝心中有幾分悲傷,也微不足道了。


    “顧飛白——”梁帝咀嚼著這個名字,冕冠下黑眸暗光劃過,“英雄出少年,有其父必有其子,等他凱旋,朕再好好嘉賞!”


    這兩個戰報都過於震撼,有人歡喜有人愁。


    張丞相臉色灰白,整個人都是即將要暈倒的模樣,身體踉蹌了下,直接出列,悲愴道。


    “皇上!微臣弟弟征戰沙場二十載,怎麽可能不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這是有人蓄意謀害啊!!”


    “顧飛白隻是個懂的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怎就一夕之間立了軍功,臣不得不說,南寧世子這些年一直記恨著當年南寧王的事情,認為微臣弟弟沒能帶南寧王完好無損的迴來,如今剛上戰場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蹊蹺,請皇上明察!”


    張丞相一把老骨頭跪在地上,模樣十分可憐:“請皇上明察!”


    “張丞相的意思是,南寧世子公報私仇,暗害張將軍嗎?”


    好聽嗓音響起。


    蘇卿安似笑非笑的看向張丞相。


    張丞相痛哭流涕的老臉一僵,看著蘇卿安的眼神隱隱透著殺意,很快被深不可測的精光淹沒,恭敬道。


    “微臣不敢,隻是此事諸多疑惑,皇上英明神武,怎能被小人蒙蔽過去?!”


    蘇卿安話音擲地有聲:“父皇當然英明神武,才會讓北境之戰大捷!”


    “飛白是朕親自挑選的人,愛卿的意思是,朕的決策有問題嗎?”


    梁帝注視著台下的人,視線掠過蘇卿安的臉,停在張丞相身上。


    “臣不敢!”張丞相大唿,其情之痛,讓人心哀。


    “臣隻有這麽一個弟弟啊,臣年事已高,承受不起失去親人的份上,看在臣與弟弟這麽多年為大梁盡忠職守的份上,事出蹊蹺,請皇上為老臣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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