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張淑涼看到皇後過來,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親熱的走過去,拉聳嘴角委屈道。


    皇後麵上含笑,實則眼皮子已經開始跳了。


    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光走來了!


    隨著張淑涼挽住了自己的手臂,皇後嘴角也開始抽搐,不知這次又有什麽幺蛾子。


    “我不知哪裏得罪了九公主,把我推下河不說,昨日又出言傷我,這是不是看不起丞相府,九公主這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姑姑你要為我作主呀!!”


    張淑涼心心念念來告狀,腹稿都打了一萬遍。


    乍見岑舟,就被他吸引。能夠在丞相府留下來可遇不可求,歡喜不到三日,硬生生的就要被蘇卿安掠走。


    不可以,她一定要讓蘇卿安見識到她的厲害!


    九公主這三個字讓皇後停頓片刻,暫且無暇計較侄女沒腦子的告狀,朝著蘇卿安看過來,視線越過人群與燈火相撞,她在對方那與生母三分肖似的眉眼上停頓片刻,視線定格在那顆淚痣上。


    臉上笑意淡了些。


    當初那個女人也有一顆淚痣,不過是個短命的。


    沒了利用價值,又知曉她太多秘密,隻能去死。


    如今,蘇卿安亭亭玉立,才貌雙絕,讓皇後生出許些不喜,一個奴仆生下的女兒,怎麽能有這樣的機緣?明明連她的兒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姑姑,你一定要好好懲罰她!最好罰公主府三個月的月供!”


    “……”


    如果換個時候,皇後就真罰了,她心裏罵張淑涼告狀也不挑個好日子,這時候算怎麽迴事?


    不過懲戒不了,教訓還是要教訓的。


    蘇卿安平靜看著皇後,視線晦澀難明。


    “卿安最近脾氣見長。”


    皇後麵容端莊,雍容華貴,到底是出身名門,又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後,威嚴不用說,語氣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女孩子家家的,跟阿歡一樣乖巧親人才好。”


    顧飛白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狹長丹鳳眼掠過皇後,眸底寒涼一閃而逝。


    “皇後娘娘可別聽信一方讒言,怪罪我們卿卿算怎麽迴事。”


    “飛白這話是本宮說錯了?”皇後挑眉,看向顧飛白的眼神慈愛到像是看著尋常小輩,那樣虛偽的眼神讓顧飛白想吐,語氣關切。


    “事情如何,本宮還是清楚的,你在明事理這塊,也要多學學你父親。”


    “我做事自有我父親教導,不由皇後娘娘操心。”她還敢提南寧王!


    皇後的視線掠過顧飛白,平和對蘇卿安道。


    “你是公主,大人有大量,有什麽不能好好相處的,更該和睦不是?怎麽能跟小孩子計較,淑涼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不過卿安出落的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了。”皇後半含笑,別有深意,“不過以後還是不要跟你母親一樣。”


    “母後教訓的是。”蘇卿安溫淡道。


    皇後不過是在借此敲打蘇卿安,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爭什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以為是誰呢,句句往人心窩子上戳,原來是皇後娘娘啊。”


    嬌媚聲線幾乎是拐了十八個彎才說出這麽一句話,慵懶得不行。


    所有人看到了那淺步走來的水紅身影,以及身旁的帝王,微驚之下跪在了地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貴妃娘娘吉祥安康!”


    夜晚的建安城繁華如故,燈火通明。


    黑衣修挺的身影從燈火闌珊中走來,路過周圍一切熱鬧浮華,都與他無關。肩上落著月色,腰間別劍,霜寒九州。


    一家鋪子門前。


    “想當什麽?”當鋪的老板瞧見來人,立刻站起身來,腰背因著歲數大了,微微馱著。


    “麻煩幫忙看下玉佩。”


    冷淡嗓音落下。


    岑舟從腰間取下玉佩,放到櫃台上。


    當鋪老板多看了麵前的少年好幾眼,年紀不大,性情倒沉穩,眉眼生的好看,眼中藏著風霜孤涼,不似尋常人。


    隻是臉色過於蒼白了些,帶著病氣的脆弱感。


    “這玉佩……”當鋪老板拿起來端詳兩眼,瑩瑩碧色,質地上乘,手感冰涼細膩,他皺了下眉,拿出放大鏡仔細瞧著,“是上好的和田玉,建安十多年前的成品啊,大戶人家,有年頭了,嘶……玉佩中間還摔過?有道裂痕啊。”


    岑舟視線鎖著他:“能看出是京城哪戶人家的?”


    “這看不出來,挺多達官貴人都買過這種類似的玉佩。”當鋪老板下意識的迴答,搖搖頭,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納了悶了。


    岑舟垂下眸。


    “你要當嗎?價格好商量!我在建安城都幹了幾十年了,多少落魄的世家都來我這典當過,絕對不坑人!”


    “不當。”岑舟拿起玉佩,“多謝。”


    “你以後想賣記得優先考慮我啊!”當鋪老板喊道,坐迴去,隱隱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又想不起來。


    少年走在燈火中,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指腹摩挲著。


    岑舟是個孤兒。


    至少他師父是這麽跟他說的。


    出身不詳,父母不詳。


    硬要說父母的話,應該是狼,他是在深山狼群裏長大的。


    師父說,當時看見他的時候,少年大概隻有七八歲,混跡在狼群中,比同齡人要高上好一截,麵容稚嫩又青澀,睫毛是纖軟的,那雙眼睛卻黑到極致,兇戾又冷血,透著獸類狼性的漠然,嘴角殘留著撕咬血肉的殘忍血跡。


    岑舟的師父是個不太靠譜的江湖俠客,一身劍法傍身,已經到了孤獨求敗的境界,打遍天下無敵手。


    寂寞使然,他遊曆四方,於是撿到了岑舟,本隻是偶然,但見小少年打架的狠勁,突然動了心思,教他幾招劍招。


    沒想到一個孩子天賦絕倫。


    想到自己孑然一身,便當成自己衣缽的繼承人。


    事實證明,大俠也不會養孩子,把小少年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冰塊,師父為此罵罵咧咧了不少次。


    這塊玉佩,是岑舟從出生開始唯一帶在身邊的東西,也許是,親生父母唯一的線索。


    他之所以來建安,也正因為如此,遺憾的是,人生十七載,再無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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