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幾道身影停在自己麵前。


    “喂,你哭什麽啊!大晚上的眼淚都快結成冰了!”


    是胡媛媛驕縱嫌棄的聲音。


    “檸安,你別哭了……我要是像你這麽優秀,笑還來不及。”


    是趙雨旋清爽自卑的聲音。


    “快要十點了,我們迴寢室吧,大家都等著你。”


    是何韻細弱蚊蠅的聲音。


    什麽是寢室,自家人怎麽欺負也是家裏的事,這要是外人,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喵嗚。”雪球蹭了蹭她的腳踝。


    “你們怎麽下來了……”紀檸安茫然抬起頭來,借著路燈的光看清了每一個人的臉。


    時間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未來與對方會變成怎麽樣的人。


    三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胡媛媛說道:“哼,還不是好奇你那個暗戀對象到底是誰?時教授你都敢暗戀,真不愧是你紀檸安!”


    她們本來沒有想打擾紀檸安的二人世界的,一個個都貓的老遠看戲,誰知道他們不歡而散了。


    而男人徑直往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登時嚇人一跳。


    好在時景年隻是跟她們說了一句:“過十分鍾再去抱抱她,麻煩了。”


    他身上的壓迫感讓胡媛媛不敢造次,很不滿的小聲嘟噥了句憑什麽聽你的,被趙雨旋捂住了嘴。


    他的神情算不上好看。


    至少胡媛媛覺得他是沒有表麵那麽從容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她們都知道紀檸安需要自己一個人的消化時間,歸根到底按照時景年的話等了一會兒,然後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時景年從操場離開後,轉身就撞上了一個熟人。


    “時大教授的風流債還不少啊。”


    慵懶玩味的聲音響起,鄭星洲懶懶倚靠著路燈,穿著挺年輕的,外套裏麵是件針織毛衣,但還是能夠一眼看出他與學生之間的區別,那是隻有步入社會才能分辨出。


    鄭星洲感慨了一句,見時景年皺起眉,知道他不吸煙,掐滅了手中剛點上的煙,扔到垃圾桶中,抬了抬下巴,示意那邊的方向。


    “小姑娘挺好的,你要是個男人就別拒絕。”


    幹淨。


    是鄭星洲對紀檸安的第一印象。


    這個年紀,大多莽撞青澀。


    鄭星洲來挺久了,擱不遠處站著,看著他們,直到抽完了兩根煙,時景年才迴來。


    “別打她的主意。”時景年一字一頓的警告。


    鄭星洲笑了:“我對學生又不感興趣,不然早上手了,還等到今天?”


    他慢悠悠的跟時景年往宿舍走,見他上身穿著單薄的白襯衫,又見那正往迴走的姑娘穿著他的大衣,兩人背道而馳,走向不同的方向。


    鄭星洲意味深長的收迴視線,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時景年說著話。


    “試試又不是結婚,沒必要那麽認真,給彼此個機會。時景年,你拒絕她什麽啊?”


    時景年沉著臉,眉骨深邃清冷,半晌才難辨情緒的說了句話:“她太小了。”


    她才剛長大,剛成年,見過的人太少,知道的事不多,甚至還沒有步入社會,怎麽敢跟他談情說愛。


    情竇初開的年紀,時景年可以理解她對成熟的人產生依賴的情緒,但不能陪著她一起任性。


    等她以後見多識廣,走向更遠的未來,迴首年少時發生的事,時景年至少不會在這個時候帶她走入不該走的禁區。


    她有更好的選擇。


    鄭星洲聽著這個答案,也不覺得意外,時景年這人就一個臭毛病,過於克己複禮。


    他的情感經曆是完全空白的,這點在二十一世紀實在是少見,鄭星洲平常看他都跟看出土文物似的。


    這倆人撞到一起,不知道還要怎麽磨合。


    鄭星洲素來是個情場玩家,像時景年如今這幅模樣——


    未必對紀檸安沒有動心。


    隻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已經對那個小姑娘足夠特殊了,絕不可能是淺層的關心。


    時景年啊時景年。


    鄭星洲指尖下意識的去摸煙,想到什麽,硬生生忍住,從喉中溢出哼笑:“今晚我住這兒,接濟我幾天。”


    這不是第一次了,時景年聲音有些啞,語氣是淡的:“又被趕出來了?”


    “上你這討個清閑。”鄭星洲長歎口氣,“省著他們一天到晚說教。”


    他想到什麽,偏眸嗤笑:“我真跟你學了,我家老頭怕是得氣死。”


    到了教授宿舍後,鄭星洲前腳將外套隨便一扔,後腳就被迫撿起來掛在了衣架上。


    四處打量著,盯著桌上的設計圖紙,隨手翻了幾張,看的實在是心癢癢:“你在這當個教授,暴殄天物啊。”


    “來我公司,職位你隨便挑,年薪千萬行不行?”


    鄭星洲一開始盯上時景年這人就是因為他的畫,堪稱嘔心瀝血的把人從國外挖迴來,就為了讓他給自己當設計師,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他迴國當了個什麽教授。


    鄭星洲當場氣個半死,差點沒弄出個心髒病來。


    第一次投資失敗,看走了眼。


    “沒興趣。”時景年淡漠解開襯衫衣扣,“別在這方麵浪費時間。”


    “跟你說不通,什麽時候想畫了找我吧,鄭氏大門隨時給你敞開,把你抬進去都行。”


    有天賦的人,什麽時候都不嫌晚。


    男人在一起一般不會過多涉及對方私生活,怎麽玩也是自己不管的,這次鄭星洲善心大發,在入睡前,好心提醒了時景年一句。


    “時景年,你要栽了。”


    他特別平靜的跟對方說。


    迴應他的是拍在臉上的門——


    “滾。”


    “我他媽?”鄭星洲氣笑了,舌尖抵著牙齒,“看著吧你,不玩死你的!”


    鄭星洲為數不多的善心自此消耗殆盡。


    這一晚,時景年失眠了。


    整夜都未合上眼。


    夜半從床上起來,倒了杯水,開了窗,雪花從外飄進來,隻有細碎的雪了,一輪月亮正撥開烏雲。


    他清醒了些,沉默的支起畫架,看著以前的畫稿,視線定格在那張少女一身洛麗塔的畫上,甜美爛漫。


    是八月末的初遇。


    他看了許久,將這幅畫收了起來,壓在畫稿最下麵,拿起了畫筆。


    同樣有人,徹夜未眠,哭的聲嘶力竭,歸於無聲。


    雪停了。


    …


    半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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