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謝洵進宮,是沒有好結果的。


    燕帝早就想敲打謝洵,奈何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一次謝洵親手將把柄送了上去,燕帝豈能放過?!


    “又死不了。”他並未放在心上,下一句問,“人呢?”


    楊枝花硬著頭皮答話:“還沒有蹤跡。”


    他們挨家挨戶的搜尋,什麽地方都找遍了,就連林府和三皇子府都暗中走訪了遍,半點影子也沒看到。


    孟棠安能藏到哪去?


    “城門已封,孟棠安走不了,往死裏查。”謝洵眸色幽深,淡淡道,“還有,太後那邊的消息攔著,她年紀大了,不能受驚。”


    太後平素最護著謝洵,但謝洵不能讓她為自己憂心。


    “可這事這麽大,瞞不了多久。”


    “事過再說。”


    宮中。


    謝洵剛踏入禦書房,迎麵一方硯台就重重砸了過來。


    “你好大的膽子!!”燕帝咳的撕心裂肺,“動用軍隊封城,你是當朕這個皇帝死了嗎!”


    “微臣領罰。”


    燕帝眯著眼睛看他:“你為了昭寧郡主能做到這種地步,朕是不是該讚你一聲深情?”


    如果是這樣,那孟棠安將是謝洵的軟肋……


    謝洵不聽控製,但他可以掌控孟棠安,到時候威脅謝洵,輕而易舉。


    謝洵輕哂:“多謝皇上誇獎。”


    這迴答不是燕帝想象的畫麵,他以為謝洵會遮遮掩掩,沒想到直接擺在了明麵上。


    長安城多方勢力牽扯,一觸即發,燕帝不敢有絲毫大意,但也不會輕易放過謝洵。


    “你擅自行動封城是大罪,不知道的還以為徐北侯權勢滔天,朕隻是個擺設,謝洵啊,你說朕該怎麽辦?”燕帝陰冷笑。


    “但憑皇上定奪。”


    在謝洵出去之後,燕帝在書房中安靜了很久,看著自己混雜在黑發中的一根白發,自言自語的笑道:“你看,朕都有白頭發了……步華。”


    這萬裏江山,是他用鮮血換迴來的。


    他要子子孫孫,守著天下。


    世人都說謝洵的父親死於戰敗,燕帝知道,不是的,那人分明是死在……


    留謝洵活著,他不放心,百年之後,皇子登基,必須要除掉謝洵!


    當天。


    素來矜貴恣肆的徐北侯跪在禦書房外,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留絲毫顏麵,硬生生挨了五十大板!


    血滲到青花石板的縫隙中,觸目驚心。


    分明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路過的宮人噤若寒蟬,匆忙走過,耳畔私語,議論紛紛。


    謝洵能夠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無非是落井下石,早已習慣,在打完之後,站起身來,搖晃踉蹌,牽扯到背部鮮血淋漓的傷,眼睫也沒動一下,站穩。


    “小侯爺,何苦呢。”太監總管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從私自封城的那一刻起,謝洵清楚所有的後果,他很清醒,清醒到不需要多餘一分一秒的考慮權衡,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謝洵沒應答,一人走出宮道,遭受了不少注視,側臉幹淨分明,皮膚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連薄唇也是淡的,血沿途滴落一地,他垂眸看著手中一直攥著的白珍珠耳墜,終於笑了,慵懶又危險。


    耳墜沾染著他的體溫,攥的時間太久了,可稍微擱置一會,又變得冷冰冰,他收在懷裏,迴府。


    “裴大人身邊不是一向都沒有女人嗎,這是從哪出來的!”


    “我當時在城門口親眼看到的,那姑娘定是個美人,一雙桃花眼生的喲!”


    “怪不得裴大人心動!”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這都是什麽事情啊,我可聽說了,就在昨晚,那徐北侯的新娘子跑了!”


    三言兩語的哄笑聲混跡在人群中,在那麽多聲音中清晰被謝洵捕捉——!


    從蓮帶著疲憊無力的身子從外麵迴來,伺候林菡。


    “你怎麽才迴來?”


    林菡坐在床頭,手中拿著嵌寶石金鳳簪,是前不久母親給她的,價值千金,不耐質問。


    從蓮看著簪子,晃了片刻神,心底愈發覺得諷刺。


    像林菡這種人,沒腦子沒心機,仗著有個好家世為所欲為,要什麽有什麽,有那麽好的兄長,她卻要忍氣吞聲伺候她。


    這不公平。


    總有一天,她要把林菡、把孟棠安都踩在腳底下!


    沒人能爭得過她。


    “奴婢的家裏出了些事情,這才晚了。”她表麵低眉順眼,壓下心中的不甘。


    林菡火氣橫生,很是惱怒,心事重重:“你說梁建哥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他為什麽不看我!”


    “奴婢不知……”


    “算了,諒你也不知道。反正梁建哥哥需要林家的支持,肯定會娶我為皇子妃的。”


    到時候,她還要母儀天下呢!


    從蓮笑語盈盈:“小姐說得對,奴婢提前恭喜小姐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林府了,當梁建的侍妾,隻是一個開始!


    徐北侯府。


    昨日看守城門的眾多士兵及百姓惴惴不安的站在大廳。


    謝洵坐在主座,甚至沒處理身上的傷,任由鮮血滴落,臉色蒼白淩冽,眼中情緒讓人看不透,即使重傷在身也不影響他半分矜貴:“她長什麽樣?”


    “沒看清臉啊。”


    “背影看著很好看。”


    “瘦瘦的……”


    “聲音好聽。”


    七嘴八舌的聲音嘈雜,濃鬱的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楊枝花倒吸一口涼氣:“侯爺,孟姑娘的事沒你身子重要啊,你還是先處理一下……”


    “把孟棠安的畫像拿來。”謝洵打斷他的話,眸色沉戾,克製隱忍。


    楊枝花愣了一下,這才意識道:“侯爺,府裏好像沒有孟姑娘的畫像……”


    謝洵倏然頓住,後知後覺。


    原來他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竟然連一張畫像都沒有留下。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吩咐:“上筆墨。”


    謝洵性情強勢,說一不二,楊枝花勸不動他,隻好將筆墨畫紙拿了過來。


    修長蒼白的手指執著畫筆,他根本不需要迴想,在畫紙上勾勒出孟棠安的輪廓,寥寥幾筆,傳神韻味。


    “是她嗎?”


    那是一道背影。


    羸弱骨,柔嫋嫋。


    士兵仔細看了好幾眼,有點遲疑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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