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鮮血灑滿山坡,我們的痛苦會離去;當雙眼合上,死亡將不再可怕,靈魂的星火在黑夜裏耀耀生輝。


    白塔村坐落於這片大山裏,白塔村從來沒有一個人走出過這片大山。


    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沒有西裝襯衫,沒有單車滑板,甚至沒有電。


    村裏的人信封鬼神,每到逢年過節都要祭天拜地。遇到墳墓,不論是不是認識的人都要拜上三拜,折一束花草,以示友好請求放過。


    白塔村四麵環山,就連白日也見不到什麽陽光。村附近都是桑槐等五陰木。五陰木招鬼,沒人敢輕易動它們,於是樹越長越大,越長越高,白塔村越來越陰森。


    年末二十四,因為迎接春節的到來,白塔村多了些人氣兒,家家戶戶貼上了由村長手寫的紅對聯,掛上了洗得褪色的紅燈籠,赤了半個冬天腳的孩子終於穿上了鞋子。


    然而,有兩個孩子例外,他們同是林家的小子,還是一對雙生子。


    白塔村裏,生孩子生雙胞胎是不吉利的,生下來就必須弄死其中一個。


    老一輩傳言,雙胞胎是鬼胎,那是厲鬼纏上了該出生的孩子,可厲鬼還沒機會殺死孩子取而代之就被一起生了下來。因此必須殺死被生下來的厲鬼,否則這一家將會多災多難。


    林家小兒子林白桐正是村裏人口中的厲鬼。要不是其母白秀雅以死相互,這村子裏還有林白桐?


    而白秀雅之所以護著林白桐也不是出於母愛,隻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她看不得白塔村民對一個孩子下手,下手的原因還是因為封建迷信。


    白秀雅是大城市的人。來到白塔村時還是一個大學生,被外麵的人販子,她所謂的“男朋友”騙來的。


    等她到了白塔村才發現,男友不見了,她卻被困在了這裏,還要嫁給一個又醜又粗俗的山野大伯!


    要說白秀雅最恨的,那就是當初帶她來白塔村的“男朋友”,其次是林父林二狗,然後就是這兩個孩子。


    林家兄弟,大的叫林白茶,小的叫林白桐,聽起來倒是文雅,但是名字的出處實在簡陋——一個父姓一個母姓,最後那兩個字來處也簡單,就那後山的茶樹和梧桐樹帶來的巧合。


    白塔村是真的窮鄉僻壤,裏麵的人找不到路出去,外麵的人也難以找到路進來。更沒有學校。


    這裏的孩子都不識字,年紀小就滿村子亂跑,到了六七歲就和父母下地。


    林白茶和林白桐也不識字,白秀雅看見他們都恨不得掐死,又怎麽會教他們識字?


    冬陽高照,樹上融了的雪水滲進泥土,黏黏糊糊。


    林白茶拉著弟弟抬頭,目光透過樹枝投向太陽。他迴頭咧開嘴笑了起來:“阿桐,今天有太陽,我們去村子口曬太陽去。”


    林白桐看著林白茶的笑,沾了稀泥凍得發紫的腳掌搓著腳背,他動了動嘴皮,幾不可聞的開口:“哥哥……我……我冷……”


    “阿桐乖,不冷,哥哥帶你曬太陽去,還能走嗎?要不我背你好了。”


    說完林白茶蹲下,將瘦到隻剩下背脊骨的瘦小後背對著林白桐。


    林白桐伸出發顫青紫的小手摟住他的脖子,熟練的攀上他的後背。


    林家本來就窮,白秀雅入門後更窮。白秀雅不喜歡這個窮村子,林二狗也不喜歡這個不顧家還不知羞恥的媳婦。


    林家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吵,都是村裏屢見不鮮的事兒,哪天不吵了才叫人奇怪。而父母吵架,最受牽連的就是林家兄弟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父親出了氣又換母親。


    因此林家裏,林家兄弟能夠依靠的不是父母,也不是把他們當做怪物的村民,而是彼此。


    剛剛走到村口,就看到一大群人氣勢洶洶的走來。兩兄弟小心翼翼的退到泥路最邊上。


    人群中間抬著一個女人,女人被裝在村裏裝豬的籠子裏。籠子裏的女人衣衫淩亂,脖子上都是深深淺淺的牙齒印,明眼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離籠子最近的女人有著一副三大五粗的身材,兩腮堆滿了肉,動一動腮肉就跟著抖三抖。一條粗平眉,一條上翹的竹葉眉,嘴唇厚的像豬臘腸,鼻子扁翹孔大,長相實在怪異。


    這女人扯著籠子裏女人的頭發,扯得籠裏女人的表情都變了形,她聲如牛吽:“白秀雅你個騷蹄子,竟然勾引到老娘男人頭上來了,想死是不是?老娘今兒個就成全你這個賤蹄子。你個騷貨,敢動老娘的人,別人不敢下手,老娘下得了手,今兒個你就去陪水鬼去,勾引鬼去,讓它們日日夜夜的玩爛你!”


    白秀雅被扯得瞪圓了一雙眼睛,因為衣不蔽體而又氣又惱劇烈的顫抖,她伸出發顫的手指著籠子外麵的人,發出癲狂的笑:“沉吧沉吧!殺了我吧!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殺吧殺吧!快點殺了我吧!


    你真把你們白塔村的人當個玩意兒了?當初是怎麽威脅我留下來的?砍斷雙腳還是挖了眼睛?


    我勾引你們男人怎麽了?我就要勾引怎麽了?


    那些垃圾你以為我稀罕?也就你們當個寶!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你們不是怕鬼嗎?那就讓我早點變成鬼!”


    “呸!就你這個賤相還做鬼?下地獄去吧!”粗壯的女人冷冷一笑,咳了一口痰吐在白秀雅臉上。


    白秀雅看著外麵的人狂笑著,痰沿著她的臉落進她嘴裏。沒有一個人覺得惡心,她們隻想弄死這個勾引了她們男人的女人。


    “哥哥,他們做什麽?”林白桐看著走過的一群村婦不解的問。


    林白茶迴頭看著自己的弟弟,臉上沒有太多變化,依舊一副好哥哥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極度無情:“沒事,黑嫂送娘去另一個世界,然後娘就再也不會打我們了。”


    “真的嗎?”林白桐眼眸一亮,“為什麽他們不把爹也送走?我們把爹也送走好不好?”


    他伸手揉了揉林白桐發黃幹枯的頭發,臉上的笑更加柔了幾分:“好的,總有一天爹爹也會被送走的。我們去送送娘吧。”


    “好,哥哥背。”


    稀碎的陽光下,兩兄弟沿著村婦離開的方向沉入森林的昏暗裏。


    白塔村裏,七歲的林白茶早就知事了,在那樣的家庭裏更是早熟的很。但再早熟也是孩子,早熟孩子的天真,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林白茶不喜歡白秀雅,甚至算得上厭惡。這個惡毒的女人不僅天天毆打他和弟弟,還不間斷的帶男人迴家滾作一團。這個保守的村子裏,很小的孩子就明白什麽叫做貞潔。假使他未來的媳婦這樣,他一定會殺了她,才不會像父親這樣一次次縱容白秀雅。


    河塘在白塔村三裏外,兩岸環樹,像鏽跡斑斑的匕首立在河邊,最是陰暗怕人。


    到了河邊,白秀雅也不掙紮,隻是一個勁兒的大笑,那笑聲從癲狂到淒厲,仿佛後山的烏鴉嘶鳴。


    村婦們圍在河邊臉上是水沉蕩婦的大義凜然,由黑嫂為首的幾個婦女朝著河塘推籠子,籠子上綁了一根手腕粗的麻繩,麻繩的另一端纏在三個人頭大的石頭上。


    撲通一聲,石頭被投入河中。籠子已經懸在河塘岸上。白秀雅也不笑了,她安靜的坐在籠子裏目光慢慢掃過周圍的人,那是毫無感情的如死物般機質的眼神。


    林白桐與林白茶站在荷塘邊的小路邊,收到白秀雅的目光具是害怕的一抖。


    嘩——


    黑嫂送上最後一程。籠子落水中,水像貪婪的毒蛇,瞬間就爬上白秀雅的膝蓋,腰,胸膛,下巴,鼻子,眼睛……不足三個唿吸便將其全部吞噬。


    兩個孩子還沉浸在白秀雅那恐怖的眼神中,黑嫂拍拍手迴頭見到二人立刻沉下了臉,扯著嗓子就開罵:“看什麽看兩個小雜種,還不知道他娘的誰的種!還不快滾,信不信老娘把你們這兩個野雜種也丟進去!怎麽?還想給你們那賤娘報仇嗎?老娘……”


    兩個孩子哪裏應付得了黑嫂的咄咄逼人,林白桐嚇得臉色發白,拉著林白茶的衣服哭得換不過氣來。林白茶也嚇紅了眼眶,看著黑嫂越說越兇悍,連忙拉著弟弟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河塘。


    看著落荒而逃的林家兄弟,黑嫂挺直了腰杆,抬高了下巴,今日她可是出盡了風頭,沉了蕩婦白秀雅,真是讓村裏的有夫之婦們大快人心!


    21046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茶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禦小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禦小白並收藏茶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