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方台村村頭,吳波遇到一個拾糞的老頭,


    老頭提著畚箕,用鏟子鏟起路上的牛糞。


    吳波上前向拾糞老頭打聽潘富這個人。


    “你說的是潘老邪家吧。原來他有個兒子叫潘富。”拾糞老頭說。


    吳波一聽,興奮地問:“那個潘富是不是上了大學?”


    拾糞老頭點點頭:“對。潘老邪很困難,他兒子考上醫學院,家裏供不起他,這時村裏林家老爹有個姑娘林珍,潘老邪找媒人上門提親,要娶林家姑娘林珍做媳婦,林家老爹嫌潘家太窮,家裏除了三間破土房,幾畝貧薄的山坡地,再什麽也沒有,不肯給潘家做媳婦……”


    “後來呢?”吳波著急地問。


    拾糞老頭說:“後來沒想到,潘富一下子竟考上了大學,但因為家窮,上不起,林家老爹對潘富說,你不上大學瞎了這個機會,我可以供你上完大學,但是有個條件,畢業後,必須娶我家林珍為妻,潘富為了上大學,滿口答應。”


    吳波有些明白了,他接著問:“後來呢?”


    拾糞老頭說:“後來,聽說潘富在男人那事上不行,不能生小孩子,而且治不好。所以林家姑娘就沒有嫁給她,現在林家姑娘還沒嫁人呢。”


    吳波在心裏說:“潘富有男性不育症?真是笑話!他那種能力強著呢,跟黃貴狼狽為奸,常調戲年輕貌美的小護士,在市醫院都出了名了……”


    吳波一路打聽著,找到了林家。


    林家隻有老太太在,吳波正與老太太嘮了起來。


    兩個正說著話,林家老爹扛著鋤頭進院了。


    林家老爹聽老伴說吳波是從契墟醫院來的,而且認識潘富,馬上問:“潘富現在混得怎麽樣?”


    “他在醫院跟我都在泌尿外科,工作還算行吧。”吳波說。


    “那他找對象了麽?”林家老爹著急地問。


    “怎麽沒找,連兒子都有了。”吳波說。


    林家老爹驚訝地:“啊!”


    林家老太著急地問:“他不是說,他是個太監,不能生育麽?”


    “他娶了市人事局副局長的姑娘,去年有了個兒子……”吳波說。


    林家老爹自言自語:“這小子,不但結了婚,還有了個兒子?”


    “當初這潘富,跟我家林珍搞對象,可是在省城檢查,說是男人那事兒不行的,而且終生不能生育的。”林家老太氣憤地說。


    “他做過檢查?”吳波問。


    “是呀,他還把省城醫院的診斷給我看了。”老頭說著,去牆邊打開紅漆描花的炕櫃,捧出一個小匣,打開來,從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吳波看。


    吳波疑惑地左看右看。


    “大爺,這張診斷八成是假的吧?”吳波懷疑地說。


    林家老爹叫道:“假的?這東西還能造假?”


    “哎,這下麵的公章象是用大蘿卜刻的,都不大清晰。”吳波說。


    林家老爹大唿:“這東西要是假的,那我們林家可讓潘富這小子給騙慘了呀。”


    “大叔,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吳波問。


    於是,林家老爹說了事情的原委:“六、七年前,潘家在我們村很窮。他考上大學後,沒錢上學,是我們家供他上的學,條件是他畢業後要與我家林珍成親。他讀了三年的醫學專科,臨畢業前,潘富迴家跟我說:他快畢業了,他準備一畢業就與林珍結婚,我和林珍娘聽了都很高興……”


    “那天晚上,潘富跟林珍在一起,潘富提出要與我女兒合房。林珍不同意。可是潘富說:現在城裏人在結婚前,都在一起住的。反正咱們已經決定要結婚了,合房也是早晚的事……我女兒一聽,心想他說得也是。於是那天晚上,我女兒就與他在一間房裏住了。


    “你女兒上當了吧?”吳波估計是這個結果。


    林家老爹苦著臉說:“是呀,第二天清早,我女兒哭著跟她娘說,‘潘富那方麵不行。他費了很大力氣,那東西就是不爭氣,’他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對我女兒說:‘我真的對不起你,我本來是有男人的性功能障礙的,今晚我想試一試,但我實在是不行。’我女兒很驚訝,又傷心,事後跟我說了這事。我對潘富說:‘你如果真的有病,我們出錢給你治,就是把四輪拖拉機賣了,也要給你治,因為這關乎我林家的香火遺傳。於是,我讓林珍陪著潘富去省城一家檢查,檢查完迴到家等結果下來,十幾天後潘富從省裏取迴了診斷結果,說他患的是男性不育症,且無法治愈……’”


    “這個潘富,他說他有性功能障礙是騙你們的!”吳波鄙夷地說。


    林家老爹說:“潘富對我說:‘我有這個病,沒有哪個女的願意跟我,如果你家林珍願意跟我,我十分感激她,一定好好待她,將來我們收養一個孩子,給您二老養老送終……‘我當時搖搖頭:‘收養一個孩子,那怎麽行?也不是咱林家的骨血呀。’我說:‘你們潘家要退還我給你那五萬資助上學的錢,’潘富對我說:‘我還要找你們呢,咱們有婚約,是你們不想跟我結婚的,再說了,我這輩子,如果林珍不能將就我,那我就決心打一輩子光棍,決不再結婚了。’”


    “當時您就相信了?”吳波問。


    林家老爹說:“我當初不信,問他:‘你真的要打一輩子光棍?’潘富發著誓說,‘我已經下了這個決心。除了林珍,我不會再結婚的。’我歎著氣:那五萬元,怎麽辦?”‘


    “五萬元還給你們了嗎?”吳波急著問。


    林家老爹長歎一聲說:“哪兒呀?潘富說:‘我家沒錢,我又沒有悔婚,是你們不同意結婚的。’我說,‘我們林家就林珍這麽一個閨女,還指望林珍招個女婿,生個一男半女傳宗接代呢。’我隻好打掉牙,往肚裏咽,自認倒黴了。”


    吳波同情地說:“大叔,你們可能真的被潘富騙了。他其實並沒有男性功能障礙,再說就是有,絕大部分也是可以治愈的。他不知通過什麽門路,弄到一張假診斷,來蒙騙了你們,然後他卻想方設法,攀上人事局長這個高枝,希望通過這條捷徑,盡快在城市站穩腳跟,過上有房有車舒適的城市生活。”


    林家老太帶著哭音說:“吳大夫,潘富父母家早搬走二年了,要不是你來,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潘富這小子的事兒,我們一直蒙在鼓裏。”


    “我手上還有潘富寫的三萬五的欠條呢。”林家老爹沮喪地說。


    原來,當初潘富上學,總共花了林家六萬元,因潘富手持省裏醫院的診斷,診斷上說明,潘富因小時在城裏收廢品,攀牆時掉下來,硌傷了**,所以失去生育能力。於是雙方談判,林家要求五萬元如數退還,潘富說:‘我家沒有錢,如果要五萬,那我就一點也不還了,因為我不能生育,也不是我故意的,我也很痛苦,你們如果讓我還一半,還差不多,這我也沒有現錢,也得先寫欠條,以後慢慢還……’經中間人協調,中間人讓我降低條件,降到四萬,潘家老父稱:‘我家隻能寫三萬元的欠條!’最後中間人取了個折衷的數:三萬五——林家老爹無奈,隻好點頭。潘富也寫了張三萬五的欠條,這張欠條現在還在林家老爹的手上。


    林家老爹對吳波說:“這兩天農活太多,過幾天我就帶著林珍去契墟,找這小子算賬去。”


    吳波:“這件事怎麽辦,那是你們的權利,我就不好說什麽了,大叔大嬸,我迴了。”


    吳波道別了林家老夫妻,迴到鄉裏的旅店。


    他住的一間單人客房。


    一進門,他‘撲通’一下,把自己扔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塊奇形怪狀的水漬,很象人的骷髏頭,可能樓上的水房漏水所致吧。


    吳波自言自語地罵道:“潘富這小子,你小子貪圖富貴,背信棄義,什麽巴巴都拉,在與林珍試婚時,竟敢吃陽萎藥,來蒙騙純樸的姑娘,這種傷天害理的陰謀虧你想得出來?我吳波今天讓你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


    吳波躺在床上,看著天棚上那死人的骷髏圖形,心裏在想,“象潘富和黃貴這種人,人性怎麽這麽惡劣呢?”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是大頭打來的:“吳波,你在哪兒呢?”


    吳波對著手機說:“我迴家鄉蒙東了呀。”


    “你明天就迴來吧。這邊有事。”大頭在電話裏躲躲閃閃不肯直說,直到吳波有些急了,他才說“我看到薑麗和黃貴在街上挽手走,還親吻了。”


    吳波一聽還真急了,關了手機,就撥薑麗的號碼——


    可是電話怎麽撥就是不通。


    吳波乘火車連夜迴到契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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