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眨了眨眼,似乎都在預料之中。


    他的感官極其敏銳,剛剛說話的人至少在門口站了有五分鍾,要是宮川勇的援軍,應該不至於這麽能忍。


    根據他說的話,基本可以判定出,這是個新選組高層。


    “壬生狼”其實算是貶義的稱唿,新選組是幕末時期的劍士殺手集團,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暗殺,處於對新選組的恐懼,“壬生狼”用來形容他們的冷血無情,這個外號就落到了新選組的頭上,其實他們自己都自稱“壬生誌士”,不過這種稱唿到了現代,也沒多少人在乎了。


    剛剛說話的人,看起來是個在意這種事的“講究人”。


    在他出聲後,原本對宮川勇的命令說一不二的新選組劍士,紛紛在眼神裏流露出了遲疑和糾結。


    宮川勇皺起了眉。


    “...”


    “伊東,現在是內訌的時候麽?”


    他陰沉的說了這麽一句。


    走進門來的是一位穿著新選組羽織的美男子。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但是那沉穩的氣勢卻讓人不自主的就覺得他沒有那麽年輕,麵白無須,劍眉星目,無論怎麽說,顏值都算是能打的。


    和邋遢的宮川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聽到宮川勇的話,被稱為伊東的美男子冷冷的笑了笑,大步的踏到宮川勇的麵前。


    “內訌?我要是不阻止你,新選組的精銳,豈不是要在這裏折損大半?”


    “你這混賬東西,你就是這麽帶領新選組發展壯大的?”


    “要是讓你這麽肆意妄為,我對得起羽織上的這個【誠】字?!”


    這老帥哥上來就聲色俱厲,和宮川勇針鋒相對,劈頭蓋臉的把他罵了一頓。


    上杉清大概知道他是誰。


    禦陵,參謀,伊東。


    幕末時期,新選組的總參謀,伊東甲子太郎。


    眼前人至少是他的英魂鏈接者,這個錯不了。


    知道這層關係之後,上杉清也大概能理解這位伊東先生為什麽不幫著宮川勇說話--這位參謀大人,在曆史上,和近藤勇可是政敵。


    有傳言說,伊東甲子太郎當初被暗殺,就是新選組幹的。


    幕末時代其實局勢蠻複雜的,在這裏說,恐怕一時半會難以說清,伊東甲子太郎和近藤勇雖然同屬於新選組,但是政見相左,算是死敵。


    近藤勇是徹頭徹尾的“佐幕派”,他效忠的是幕府。


    伊東甲子太郎是“尊王派”,他效忠的是天皇,後期更是自立門戶,成立“禦陵衛士”,和新選組不是一路人。


    但是,至少他曾經是新選組的總參謀,這件事是沒錯的。


    “要想送死,你自己去,別拉著新選組好不容易聚集的義士,他們存在的意義,並不是被你消耗掉。”


    “你做的那些破事,被人找上門了,就自己承擔後果。”


    “別讓壬生誌士,為你的錯誤買單!”


    上杉清隱隱看出來了,這位伊東參謀和宮川總長之間的矛盾似乎並不是假的,而且有些難以調和。


    那若有似無的殺機做不了假。


    如果不是表麵上同袍的關係維係著,這兩個人就算拔劍廝殺,上杉清也不奇怪。


    這人看起來是維護自己的,上杉清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沒過多久,他的疑惑就煙消雲散。


    毫不客氣的懟了宮川勇幾句後,伊東參謀轉過頭來打量著上杉清,眉眼變得笑眯眯的,和善極了。


    “上杉君是吧,鄙人伊東大藏,時任新選組參謀,請允許我向你道歉--宮川勇的所作所為,代表不了整個新選組,請你務必明白這一點。”


    上杉清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伊東大藏。


    這名字他熟悉啊!


    當初上泉秀川外出參加居想會的集會的時候,曾經給過上杉清一張紙條。


    紙條上是兩個電話號碼。


    說是黑白兩道通吃,如果有事,直接聯係就行,這兩個人勢必會為他出頭。


    其中黑道的,是東京九龍會的魁首,九世龍心。


    白道的,是京都警察本部的本部長,領警視監銜,是全日本僅有的二十位警視監之一--伊東大藏!


    上杉清沒有打過電話,但是這人名記得牢靠。


    師父如此信任的人,應該不是外人。


    果不其然,伊東大藏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笑容燦爛。


    “我早就來啦,在外麵看了一會,上杉君果然好本事,宮川雖然腦子不轉彎,是個固執的混蛋,但一身本事卻做不了假,京都能壓製他的人,可沒幾個。”


    “不愧是上泉老師的關門弟子,果然資質不凡,他老人家曾給我通訊,說有要事外出,讓我幫忙照看著你,可惜我事務繁忙,京都又距離東京遙遠,這麽久了,竟未曾見你一麵,真是慚愧。”


    “還好,如今終於見麵了。”


    “上杉君,以後這種事及早給我來電就好,你是上泉老師的弟子,我托大稱唿你一聲師弟--我隻要還活著,這個京都就沒有能欺辱我師弟的人。”


    “新選組的總長...也不行!”


    等伊東大藏再看宮川勇的時候,已經是滿目的冷冽眼神,像是麵對生死仇敵一樣。


    看起來也不像完全因為上杉清。


    “上杉,宮川勇身上有警銜,還是新選組的總長,是內閣大臣的入幕之賓,你不可衝動。”


    “你想殺他可以,但,在這裏,在這個時機,不行。”


    “給我幾分薄麵,暫且罷手吧。”


    上杉清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因為上泉秀川的原因,他本來也對伊東大藏有些好感,此時聽聞此言,也沒有立刻反駁。


    反而是伊東大藏怕他誤會,緊接著道:“沒事,你想殺他,我也想殺他。”


    “因為他,整個新選組烏煙瘴氣,他的容忍,已經鑄成太多的錯誤了,這些佐幕派的瘋子,本質上就是冷血無情的狼!”


    “你要是信得過我,殺他這件事,我來安排。”


    大庭廣眾,這兩個人聲音都不帶減弱的,就這麽在討論著怎麽宰掉新選組的總長,絲毫不避諱人。


    上杉清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伊東...前輩。”


    “願聞其詳。”


    伊東大藏陰惻惻的笑了笑,看著宮川勇,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是劍士,跟他決鬥就好了。”


    “一位劍士決鬥中死了,就算是內閣的大人物,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吧?”


    “普通的決鬥,他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有一種決鬥,他不能拒絕。”


    “...”


    “禦前試合。”


    “上泉老師讓你來京都,多半是要參加禦前試合的吧。”


    “等你通過禦前試合之後,便有資格挑戰一位劍豪。”


    “被你挑戰的人,沒有任何怯戰的借口...那場戰鬥說是切磋,其實規則是生死鬥。”


    “我是禦陵衛士的統領,禦前試合是我一手操辦的,最後的決鬥,也是我準備的。”


    “我呢,可以把這個消息迅速的鋪遍整個京都,甚至整個日本的劍道界。”


    “上泉秀川的弟子,要挑戰新選組的宮川勇。”


    “他和上泉老師之間的恩怨,世人皆知,就算你在決鬥裏殺了他,也不會有人多管閑事的。”


    “你明白麽?”


    上杉清還沒迴話,伊東大藏就繼續往下說。


    “嘿,要是他真的拒戰,那麽他一向賴以成名的勇武,就會轟然破碎。”


    “名聲臭了,新選組的擔子,就沒那麽好挑了。”


    “到那時候,他就算是死在某個街角陰暗的角落,也無所謂了吧?”


    “上杉,我不和你繞圈子...新選組總長這個位置,我覺得我比他合適多了。”


    “最起碼,我不會違背壬生誌士聚集起來的初衷--我們是為國家和人民做事的!”


    上杉清看著伊東大藏的眼神,心裏了然。


    這點倒不像撒謊的樣子。


    “今天這件事,捅出去,怎麽也是宮川勇的過錯,我會發起壬生議事會議,暫停他新選組總長的職務,今天這種事,絕不會再度發生,如果再發生新選組的人包庇極道,對殘害凡人的超凡者和鬼神充耳不聞,甚至同流合汙,我願以人頭賠罪,上杉,你意下如何?”


    這位伊東師兄都說到這份上了,上杉清也不好說什麽。


    說實話,他也是為自己著想,自己要是宰了宮川勇,以這位伊東參謀在新選組的地位,恐怕順理成章的就繼任組長的位置了。


    他沒有放任自己這麽做,而是趨利避害的為自己詳細的解釋這件事的利害關係,生怕自己惹怒了某些存在,沾染上了麻煩,雖然上杉清未必會怕這種結果,但他領情。


    他這人,恩怨分明,別人讓他一寸,他就讓上十步。


    這個麵子,他給了。


    放宮川勇離開,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人屢教不改,再度堅持自己的“死得其所”理念,繼續讓無辜者為了那素不相識的人被迫犧牲。


    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上杉清心裏過不去這道坎,他覺得自己要擔責任。


    見死不救,就是幫兇,他剛剛才訓斥過宮川勇類似的話。


    但伊東大藏能保證限製他的權力,又立下那種誓言,他怎麽也挑不出毛病。


    聳了聳肩,退後了一步,上杉清點了點頭。


    他迎著宮川勇憤怒的眼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伊東前輩的麵子,我做晚輩的,當然要給。”


    “宮川總長,今晚承蒙你招待了,我銘記於心。”


    “我們...下次見吧。”


    “...”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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