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腳步不慢,他來到公寓樓前,不過用了數秒。


    他家中有濃煙滾滾,還有火光閃爍,一股焦糊的味道混雜著汽油味突破雨幕,傳到了上杉清的鼻腔內。


    上杉清臉色陰沉的嚇人,他低低的罵了一句,就想衝進樓道,先去救人。


    他一步未邁,就聽得公寓中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嬌喝。


    這是上泉凜的聲音,他不會聽錯的。


    下一秒,隻聽一聲山崩似的巨響,上杉清公寓陽台的大門帶著被拔出來的混凝土塊,在一股巨力的驅使之下,撞碎了陽台的護欄,徑直的摔在了小巷裏,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木門上燃著的火焰被暴雨毫不留情的澆滅。


    他的小陽台被上泉凜一腿崩碎了一小半!


    接著,上泉凜依然有些雀躍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快,大家跳下去,這裏是一樓,沒事的,我負責斷後!”


    明明身處火海,上泉凜卻渾然不覺,像是帶著小朋友郊遊的領隊老師,有條不紊的安排著接下來的行動,聲音甚至還有些興奮。


    首先出來的是東文真希,她背負著神樂,毫不猶豫的縱身而下,被跟在上杉清身後趕來的神澄攙眼疾手快的扶著,安穩落地。


    一看到神澄,東文真希眼眶又紅了,她有些哽咽的抽泣幾聲,卻強行把淚水憋了迴去。


    神澄見到了東文真希果真沒事,懸著的心放下,神色安定了下來,就任由大小姐伏在自己的肩頭,眼神中帶上了罕見的溫柔。


    下一個出來的野原杏子,她突逢驚變,嚇得不輕,不過被上泉凜推到陽台上之後,又看到了在下麵張開了雙臂等著的上杉清,頓時內心湧起了巨大的勇氣,也隨之跳了下來,完成了一次出色的帶球撞人,讓上杉清溫香軟玉的抱了個滿懷。


    就在這邊氣氛有些旖旎的時候,一道黑影帶著濃煙突破了火光,甚至在空中完成了很標準的三百六十度轉身,最後一個金雞獨立,完美的落地。


    最離譜的是,她手裏還捧著一個木製的箱子,經過剛剛那個複雜的動作,這箱子已經有些不堪重負,露出了幾本線裝古籍。


    上泉凜落地之後,單腿蹦著,高舉著手裏的箱子,向上杉清邀功。


    “清!你看,我把這個搶救出來了,這是老爹的藏書吧?我好像見過。”


    她一直單腿蹦著走路,看樣子不是故意耍寶,另一條腿有些無力的耷拉著,可能是受了傷。


    “可我還沒吃完飯呢!”


    “啊,杏子太厲害了!”


    上泉凜大眼睛裏全是星星,有些期待的看著上杉清懷裏的野原杏子。


    “薑燒豬肉好吃,味增湯的味道也很好,就是量太少了,我還想再吃幾口再跑呢,或者先搶救吃的,是杏子說會再給我做,這些書是清的寶物,不能丟,我才勉為其難的選擇救這些書的。”


    上杉清看到沒什麽人受傷,才鬆了一口氣--上泉凜的傷他雖然有些心疼愧疚,但卻不太擔心,所謂的身體強度的提升,同樣增強的就是傷勢恢複的能力,換旁人可能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是她的話,恐怕一天一夜就能好的差不多。


    他先鬆開了野原杏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將聲音放的很輕柔的開口。


    “杏子,別怕,沒事了,有我在。”


    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看到野原杏子的身體簌簌發抖,無聲無息的在抹著眼淚。


    “我...我沒有害怕。”


    “我隻是覺得對不起上杉君,舅媽說我是個不祥之人,父母因我才早早去世,被舅媽收養之後,舅舅的工作就不順心,在學校也沒有朋友,舅舅更是發生了那種意外,最後還害得上杉君家被燒了...”


    “嗚嗚...”


    說到最後,野原杏子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都是因為我,對不起,上杉君!”


    “我害上杉君失去了家...”


    她生怕上杉清不要她了,又覺得自己剛迎來了夢幻的新生活,就遭此變故,可能是天意如此,一時間悲從心來,傷心極了--過慣了寄人籬下,遭人冷遇生活的野原杏子,極其的缺乏安全感。


    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這小白兔攬鍋的本事倒是不差。


    這關她什麽事。


    他輕輕的拍著野原杏子的背,安慰道:“不關你的事,杏子,你舅舅的事情我和你解釋過,那不是你的錯。”


    “這些人更是衝我來的,害你陷入到了危險之中,我才要說對不起。”


    “還要感謝你提醒凜幫我保存下那些古籍呢,那是師父給我的劍道典籍,若是被燒了,我會很困擾的。”


    “我沒有失去家,杏子,這隻不過是個公寓,用來居住的地方罷了。”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


    “我們會馬上擁有更大的家的。”


    上杉清溫柔的眼神猶如磁石一般吸引住了野原杏子的目光,讓她止住了抽泣,同時有些耳垂泛紅的低下了頭。


    她沒什麽主見,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個對自己好的丈夫嫁了,然後洗衣做飯,相夫教子,做個合格的全職主婦,她本來理想中的大學是東京女子大學,那地方一開始是專門接納名門大小姐,培養高級家庭主婦--又叫豪門貴婦的地方,裏麵的課程甚至有全套的新娘修行。


    如今她被自己中意的上杉清勸了幾句,頓時覺得一切不幸都飛走了,心情立馬轉晴,隻不過心中還是稍微有些後怕。


    看野原杏子情緒穩定了不少,上杉清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立了大功的師妹。


    “凜,腿沒事吧?”


    上泉凜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嗨,小傷,我之前和三太郎他們玩捉迷藏,從五樓掉下來的時候,傷的比這個重多了,睡一覺就沒事啦!”


    上杉清好懸沒忍住吐槽的欲望。


    從五樓掉下來算小傷?


    行吧。


    你力氣大,你說了算。


    “你解開枷鎖了麽?不對啊,憑你解開枷鎖時候的身體素質,這麽一腿傷不到你的。”


    上杉清有些疑惑。


    “啊,沒有,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解開枷鎖,就全力踢了一腿。”


    “結果力量爆發出來了,但身體強度還被枷鎖封印著,就受了傷,我沒事的,清,不要擔心我。”


    上泉凜豎起了拇指,呲牙燦爛的笑著,像極了動漫裏的熱血笨蛋。


    上杉清最終還是沒忍住。


    “你有空考慮先救飯菜還是先救書,甚至還想多扒兩口飯,結果沒時間揭下一張符咒是麽!”


    “你長點心吧!”


    看著上泉凜依舊沒心沒肺的笑容,上杉清無力的歎了口氣。


    他也不想多說什麽,今天從各種意義上都多虧了這位鐵拳無敵的師妹,否則事情可能向更壞的地方發展,他和上泉秀川名為師徒,情似父子,拿上泉凜更是當家人看待,也不必將感謝的話掛在嘴邊,隻是勉強的笑了笑,許下了讓杏子給她做頓夜宵的承諾,就放棄了盤問這位重新喜笑開顏的師妹,將目光轉向了東文真希。


    “東文小姐,怎麽迴事,麻煩你跟我說說,凜那個笨蛋是說不清楚了。”


    “我倒想看看,是誰想把我破門絕戶,斬盡殺絕!”


    東文真希倒不愧是名門大小姐,她情緒穩定的很快,聞言立刻迴應。


    “上杉君,在你剛出門後不久,門外就傳來了叮當作響的聲音,還有刺鼻的汽油味。”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去門口查看,結果大門好像被人從外麵釘死了。”


    “這些人在門上澆了汽油,準備燒了房子,門口的火燃的飛快,燒的又太旺盛,衝不出去,同時有人從窗戶往公寓裏丟燃燒瓶和汽油瓶,打算將我們燒死在這裏。”


    “還好阿凜出手又快又準,將汽油瓶打飛了,燃燒瓶也隻點燃了陽台的門,阿凜一腿踢碎了門和護欄,喊著我們跳了下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


    說完,東文真希鄭重的鞠躬。


    “上杉君,這些可能也是叔叔的人,真是抱歉...”


    上杉清沒在乎這個,他都砍死了雙鬼組的大將,黑衣人也殺了近百,和東文宇早就是死仇了,被找上門來也不奇怪,隻不過他總覺得東文宇一直驅使著秘儀者來做事,突然用一些凡人手段,有些不太適應。


    他環視了一圈,隱忍著怒氣問道:“縱火的人呢?都跑了?”


    東文真希有些慚愧的點了點頭。


    “抱歉,我光顧著照顧神樂,沒來得及去追人,否則應該能抓幾個活口,那些縱火者好像都是普通人,並非超凡。”


    上杉清冷著臉點頭,心中大概已經有了數。


    他剛想處理一下眼前事,就聽到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轉身一看,山崎佳奈帶著兩位警察,押著一個身形有些狼狽的青年人走了過來。


    “上杉桑,這幫人慌不擇路,往我們的崗哨方向跑了,可惜我們留守的同事太少,隻抓住一個,應該是縱火犯之一。”


    “您要審問一下他麽?還是交給我們來?”


    剛剛的事情山崎佳奈盡收眼底,她自然知道上杉家被人縱火,損失慘重,如今抓了一個,就趕緊給上杉清送了過來。


    上杉清皺起的眉舒展了一些,他很客氣的點頭示意,手中卻一把掐著那個青年的脖子,粗暴的將他拽了過來,同時嘴裏表示感謝。


    “幫大忙了,山崎警官。”


    “我來吧,不必麻煩你了。”


    狼狽青年被戴上了手銬,神色卻有些放肆狂妄,嘴裏還罵罵咧咧的,沒幾句好話。


    上杉清沒囉嗦,上來就給了他一耳光,把他的半邊臉扇的腫了起來,順便把那些罵人的話都給堵迴了嗓子眼。


    “誰讓你來的?”


    上杉清簡簡單單的問了五個字,語氣冰冷,掐住青年脖子的手掌漸漸的用力。


    “你他媽的瘋了?你敢打我?我要投訴你們,我要找律師!我要找記者!”


    “警察打人了,虐待守法公民!”


    “你等著吧,老子非告的你身敗名裂!”


    這人看樣子是個老油子,要是普通警察,搞不好還真能被他嚇住。


    警察打人加上媒體炒作,確實夠斷送一個基層警員的職業前途。


    上杉清沒有慣他毛病的意思,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但這裏畢竟是他的家。


    地方是他自己選的,合同是他和房東親自談的,房租是他辛辛苦苦一點一點掙來的。


    結果就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他不能表現出憤怒或者悲傷的情緒,因為這種情緒很容易感染其他人,沒那個必要。


    但他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並不會熄滅,反而會越來越高漲。


    巧不巧的,就有個倒黴蛋送上門來給他瀉火。


    上杉清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咧嘴笑了笑。


    “不說是吧?硬骨頭?”


    縱火青年紅著臉破口大罵,吐出了一大段兒要被消音的話。


    上杉清鬆開了手,從褲袋裏掏出了手機,剛剛將手機借給東文真希打電話後,就順手抄進兜裏,倒是很幸運的沒被燒掉。


    他打開了相機,對準了縱火青年,森然道:“沒事,不說就不說。”


    “來,笑一笑,別生氣,對身體不好。”


    縱火青年還當是上杉清被自己的威脅嚇到了,更加的氣焰囂張,竟然真的笑了,口中的髒話不停。


    哢嚓的一道快門聲響起,上杉清看了看手機裏破口大罵的人影,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須臾間閃電般的出手,摁住了縱火青年的腦門,腳下站了個馬步,傾盡全身之力,讓他的腦袋和身後的牆壁做了個親密接觸。


    一聲悶響,那人的腦袋就像摔碎的西瓜一樣,在牆上炸開了花,紅與白兩種顏色在破舊的牆壁上蜿蜒爬行,又被雨水衝刷而下,隻留下了令人反胃的味道,和一具聲音戛然而止,身體轟然倒地的屍體。


    以上杉清現在的力量,一拳打死人不是很困難的事,再加上有堅硬的牆壁做幫兇,就更加易如反掌。


    他伸出了手掌,借著雨水稍微衝洗了一下手上被濺上的黏糊糊的血與腦漿,有些遺憾的對著縱火犯的屍體笑了笑。


    “你看,我說的吧。”


    “生氣對身體不好。”


    甩了甩手,他轉眸看向了山崎佳奈,開口道:“丟到外麵,和那些黑西服一並處理了,算是同黨。”


    “優一那裏我會去說,不會讓你們難做,多謝你了,山崎警官。”


    “還有事要麻煩你們,他們燒了我家,可能波及到了其餘的住戶,麻煩你們幫我處理一下後續事宜,至於賠償,我之後會擔負起來的。”


    見山崎佳奈點頭答應,上杉清點了幾下手機,打開了line,在為數不多的好友列表裏找到了工藤優一的名字,將剛剛拍下的照片發了出去。


    然後,他直接撥了一通電話。


    幾秒種後,熟悉的男子聲音在手機裏傳出。


    “喲,清,你真是難得給我打電話,怎麽著,剛分開沒多久,你是想我了?”


    這正是剛剛離開的工藤優一的聲音。


    “別鬧,有正事。”


    “剛給你發了張照片,幫我查查這是誰的人,我覺得是東文宇的人,但不敢肯定。”


    “麻煩你了,他們把我家燒了,他們投之以桃,我得報之以李啊。”


    “你多費心,我怕有人想火上澆油,惡化我和東文宇的關係...你懂得。”


    上杉清是覺得這有可能是東文覺布下的局。


    以這位東文之蛇的事跡,做出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這種火也燒不死超凡者,他女兒鐵定沒事,但要是杏子出了事,他就勢必要砍了東文宇的人頭報仇,以他的性格,這就是不能善罷甘休的血仇。


    這推斷合理,但可能性其實不高。


    因為上杉清要是弄清了真相,這仇可就不僅僅是對著東文宇去了。


    他嘛...睚眥必報。


    誰對他動手,他絕對會報複迴去。


    就算是師父的好友...也不例外!


    工藤優一腦子可比上杉清活絡,他立馬理解了上杉清的意思,聲音變得有些嚴肅。


    “我明白了,我馬上去查,有結果了告訴你。”


    上杉清沉吟了幾秒,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我?我在迴協會的路上,這些秘儀者的屍體我要押送迴去。”


    “怎麽?需要我去找你麽?”


    上杉清想了想,拒絕道:“不,不用了。”


    “我們應該一會兒會見麵,那時候再說吧。”


    “先這樣,掛了。”


    對麵的工藤優一聽了這話,愣了半秒,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嗯,好,那...一會兒見。”


    上杉清掛了電話,走到了東文真希的身前,組織了一下語言,皺著眉開口。


    “東文小姐,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這位神澄小姐也到了,我保護你的義務已經盡到了。”


    “我是個有恩必償,有仇必報的人,你父親對我師父有恩,我謹記在心,師父欠的人情,我替他還。”


    “替你擋了一顆子彈,怎麽也算兩清了,我不欠你的。”


    “但....”


    “你要是想對東文宇複仇的話,等弄清楚今天的事情,我也許可以幫你。”


    “不過,在我們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必須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你能給我什麽?”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理所應當的援手,這道理你應該理解吧?”


    東文真希聽完了上杉清的話,神色有些複雜,她一鞠躬,想說些什麽,但又覺得單純感謝的話已經說得夠多了,再說顯得蒼白無力,索性沒說出口。


    大恩不言謝,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我明白,上杉君,這是理所應當之事,我會慎重考慮清楚的,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麵。”


    上杉清微微點頭,對東文真希的態度還算滿意。


    他見過太多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極度自我,被嬌慣壞了,對別人的幫助覺得天經地義,事後連個感謝的話都不說,仿佛所有人都欠他一樣。


    東文真希雖然有些固執天真,但起碼性格還不錯,是個明事理的。


    如果這處縱火的案子跟東文覺無關的話,那上杉清並不介意在撈點好處的同時,幫東文真希對付他叔叔。


    他已經有了能達成雙贏的計劃。


    上杉清沒有再管東文真希,而是繼續撥了一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


    “你好,上杉君,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好消息通知我麽?”


    上杉清聽到這溫和的男聲,也輕輕的笑了。


    “芥川桑,我家被燒了,算不算好消息?”


    芥川龍之介明顯被噎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無奈道:“看來是個壞消息。”


    “抱歉,怎麽迴事?”


    “我有什麽能幫到上杉君的麽?”


    “我還以為上杉君打我的電話,是有意加入我們收藏品協會呢。”


    上杉清也沒有否認。


    “在加入之前,我們不妨談談合作的事情吧。”


    “芥川桑,我記得你說過,你和東文宇背後的鬼神,有仇?”


    “你說這不是巧了麽,就在剛剛,我和東文宇也結了仇,不死不休的那種。”


    “我就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人多力量總是大的嘛...”


    “怎麽樣,芥川桑,我們找個時間談談?”


    “談妥了,說不定...壞消息也會變成好消息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話筒裏傳來芥川龍之介帶著些笑意的聲音。


    “上杉君,你在哪兒?”


    “嗯...在你家附近是麽。”


    “請稍等片刻。”


    “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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