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一處僻靜的角落。

    這處少有人來的地方,此刻正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氣。

    賣煎餅的大漢靜坐在地上,旁邊擺放著他的器具,此刻正燃著火光。

    現在生意並不是很好,幾乎沒有人找到他,看來他這次選的地方實在是太偏了。

    大漢看了看時間,二十分鍾差不多到了,就起身收拾家夥,準備去個熱鬧些的地方。就在這時,一名小女孩從牆邊探出頭,靜靜地看著他。雖然隻是微小的動作,她的與眾不同卻引起了大漢的注意。於是,四目對視。

    小女孩穿著一身雪白裙衫,身邊光芒飄舞。她有著一副很精致的麵容,淡綠色如同寶石的眼睛,小巧可愛的鼻子與櫻唇,以及一頭飄逸及腰的銀色長發。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女孩的額頭,那裏長著一隻尖尖的小角。

    女孩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人類,但卻能感覺到神聖洋溢的氣息,總讓人覺得她是某隻聖獸變化而成。

    來者即是客。大漢對她的身份並不在意,打招唿道:“你要買煎餅嗎?”

    女孩見大漢沒有惡意,便點了點頭,走到大漢身邊,攤開手,掌心處是一枚金幣。

    這時,大漢才注意到,女孩的身後還帶著一條銀白色的熒光尾飾,好像是她的尾巴。

    片刻分神後,大漢麻利地裹好一份煎餅,遞給她。女孩接過,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

    隨後,見沒有新的客人,大漢正要繼續收拾,他的衣角卻被一隻小手扯住。

    大漢問:“還有事嗎?”女孩伸出兩根手指頭,在他麵前晃了晃,同時尾巴輕搖,眼中是一片期盼。

    然後是,沉默。

    安靜的風吹拂而起,時而又止息。

    在這戰爭即將臨近的時刻,隻餘下不多的偷閑時光,某些人自然要好好把握。

    不久後,女孩帶著兩份煎餅,迴到一棟華麗的房子裏,將其中一份交到蘭斯洛手中。

    那個躺在軟榻上悠閑自在的人,懶洋洋地接過煎餅,讚賞道:“居然真的能帶迴兩份嗎?果然讓你去是正確的,鼻子比獵犬還靈敏,又長得這麽可愛,無論是誰,都會因此破除限製的。對吧,夜光。”說著,蘭斯洛咬下一口,慢慢咀嚼,感慨道:“……果然已經找不到過去的味道了嗎?不怎麽好吃呢。”迴憶開始肆意蔓延。

    女孩鼻音一沉,對此人的比喻和侮辱美食的行為不屑一顧。她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心地吃起手中的煎餅來。

    高興的心情,讓女孩下意識地散發出白色熒光,很快就溢滿了房間的一角,形成一幅美麗的風景。看見她一臉歡快,蘭斯洛溫柔一笑,道:“不用吃得那麽著急。給,這是獎勵。”說著,高高地拋出一物。

    埋頭品嚐美食的女孩,忽然鼻翼一動,聞到空中傳來一股甜味,身體立馬不由自主地往上一躍。將飛行物握在手中。等女孩落地迴過神,看見蘭斯洛像釣到條大魚一樣,帶著玩味的笑容時,不由得紅了臉,一聲冷哼,甩了甩尾巴,轉過身不再理會他,繼續吃著煎餅。隻是那顆飛過去的糖果,卻仍被女孩緊緊握在手中。

    “你當初就是這樣把她收服的嗎?”房間的另一角,有著一道聲音傳來,是充滿磁性的魅人男聲。

    “不。倒不如說,她是被我的糖所吸引,才自願跟隨我的吧。這孩子真的很喜歡甜食呢,我的糖就經常被她偷吃。這個偷糖的壞習慣好像怎麽也修正不了,所以,我改變了方針。既然無法阻止,那就調。教她好了。像這樣。”說著,蘭斯洛朝著另一側拋出一枚糖果,背對他的女孩身形一顫,忍住沒有動彈。

    但就在糖果快要落地的時候,那個女孩卻突然化作一道白影,奔向墜物,飛身撲去,在最後一刻安全將其接住,而自己卻與地麵擦出一陣輕煙。而後,女孩坐在地上,搖起尾巴,看著糖果微笑。

    待她醒悟過來,再次看到蘭斯洛調笑般的臉時,尷尬開始在空氣中彌漫。

    “嗚……”沉默片刻後,尊嚴掃地的女孩輕鳴一聲,失落地走迴原位,冷眼看著蘭斯洛,決心不再理會他。

    蘭斯洛也不著急,隨手讓一顆糖果掉落在腳下。可以感覺到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眼中的冷意逐漸被熾熱的火光吞沒。她在忍耐,與本能的欲望相對抗,小身子因此微微發顫。但最後,女孩的眼中隻剩下那份香甜。她像隻小貓咪般,四肢爬地,悄聲移動,逼近目標,探手一抓,將那枚糖果收入囊中。

    “很好,很好,真是個乖孩子呢。”直到蘭斯洛的手撫上女孩的頭,她才驚覺過來。雖然蘭斯洛沒有惡意,但這種挫敗感還是讓女孩深感無奈。於是她隻好放下尊嚴,乖乖蜷縮在蘭斯洛懷裏,閉眼享受著糖果的甜美。

    “原來如此,追隨王的聖獸,比起王的氣質,更看重甜食嗎?換而言之,你還是那麽無能嗎。”肯定句。

    知道“毒牙”的性格,蘭斯洛隻是輕笑:“是吧。沒有那家夥在身邊督促,我果然會變得無能啊。”

    “話說迴來,這可是我的房子,我可不記得有允許你進來啊!你私自闖進來,我可是會讓你坐牢的。”

    “坐牢嗎?好像很不錯。不過,大概沒機會了。萊迪爾,你就讓我在這裏度過最後的平靜時刻吧。”

    說著,蘭斯洛轉頭看去,房間的一角正站著一名俊美得無與倫比的男子。

    “最後的時光?是嗎,你和他的對決,已經抱有必死的覺悟了嗎?”

    “十年了,我們的時代,該結束了。那家夥,大概也是這麽想的。——用死來決定勝負吧。”

    萊迪爾沉默不語,蘭斯洛則追問道:“你呢?你和她,又該如何?這次戰爭,她是會出現的。”

    “誰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將她帶迴去吧。”萊迪爾如實迴答。

    “你也有這樣不果斷的時候啊。果然愛情會讓英雄變得猶豫嗎?你還愛著她嗎?”

    萊迪爾淺笑:“嗬,我不知道。她和我之間,並不是用愛情去衡量的。那應該稱不上是愛吧。”

    “她現在叫千隱嗎……你和她,會有一場精彩的對決吧。可惜,我是沒有時間去觀賞了。”蘭斯洛溫柔地撫摸著夜光的柔發,臉上忽然現出一抹倦意,淡淡道:“萊迪爾,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你和她也好,我和他也好。本該是站在一起的隊友,鮮血與美酒,在櫻花盛開的地方歌頌新的事跡……可惜連當初的誓言,也沒能阻止他們成為最大的敵人。那一天,在盤旋塔,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時常在想,要是那時候我沒有昏過去,事情又會變成怎樣呢?現在在這裏的,還會隻有你和我嗎?”蘭斯洛的目光似乎能穿過天花板,仰望虛無的天空。

    然後,他繼續道:“如若不是我的無能,那家夥也不必獨自與諾因交鋒。但是,我卻昏迷了。結果,本該當上王將的人,成為了王將狩獵的目標。而本該是一對戀人的你們,也因為新的‘風’誕生,不得不彼此為敵。”

    “真是諷刺啊。”蘭斯洛自嘲一笑。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萊迪爾。”蘭斯洛看著萊迪爾,十分認真的目光。

    “是無法迴避的命運呢。”萊迪爾說話時,一道微風從他身邊拂過,很輕,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陣風,真是美麗啊。看來那個孩子已經找到我了。我要先走一步了,可不想被她纏住呢。”

    這時,蘭斯洛問:“萊迪爾,你從來沒有喜歡過那個孩子嗎?是因為千隱,才一直在遷就她嗎?”

    萊迪爾笑道:“你是在嫉妒眾美圍繞的我,還是夜光無法滿足你,所以才要打聽她的事?可悲的大叔。”

    “大叔……算了,問你這個問題,本身就無意義。因為你也不知道,自己對她的真實感情吧。”一針見血。

    短暫的沉默後,萊迪爾點頭承認:“啊,我並不知道。一開始我隻是覺得那個孩子什麽也不曾擁有,生命、名字、家族,都並非屬於她,所以才會接近她,改變她,注視著她身上那道相似的影子。不過,這是錯誤的。她是完整的生命,在不斷的接觸中,我或許真的喜歡上她了。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現在沒有去理解的必要。”

    “因為,她太煩人了啊。”說完,萊迪爾帶著微笑,身影消失在風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蘭斯洛也恢複慵懶的常態,他的手指與女孩柔軟的秀發交織纏繞,讓閉眼的女孩發出輕鳴。

    “那麽,還有什麽事沒做呢?說起來,你好像一個多月沒洗澡了。夜光,我來幫你洗澡吧。”

    正享受著按摩的女孩聽聞此話,猛地睜開眼睛,眉頭顫動,一滴冷汗從額頭上悄然滑落。

    此時,初始之地,一所房屋中正傳出聲音。

    玲玲看著縮在角落的怕生女孩,柔聲問:“你叫什麽名字?”薇兒搖頭。

    “……不知道嗎?那,你的家人呢,他們在哪裏?”薇兒還是搖頭。

    見薇兒不吱聲,玲玲迴想起三個月前的情景,問:“你能理解我的話嗎?”薇兒遲疑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那,你還會不會說話?”薇兒想了想,又搖頭。玲玲心歎:這孩子,該不會是被她的主人喂了藥吧?

    想著,玲玲拉過伊特諾,問:“還記得這個男孩嗎?他以前非禮過你的。”薇兒盯了男孩一會兒,搖頭。

    “那我呢?我是負責照顧你的。”玲玲指著自己說。

    見薇兒仍是沒有反應,玲玲道:“莫非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縮在角落的薇兒再次點頭。接著,玲玲將薇兒一把抱住,哀歎道:“好可憐的女孩啊。”

    薇兒見玲玲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又掙不脫束縛,也就停止了反抗。而羅伊德在一旁看著,沉默不語。

    伊特諾此時心想:失去記憶,也就是說,她叫他哥哥的那一次作廢了嗎?看來他又要重新征服她了。

    這時,玲玲注意到薇兒一直很緊張手裏的那條熒光絲帶,似乎很害怕它被別人搶走。

    於是,玲玲伸出手,說:“那條絲帶好漂亮啊,可以給我看看嗎?”薇兒警惕地看著她。

    玲玲則用一雙滿帶期盼的大眼睛看著薇兒。最後,薇兒頂不住這種美好的目光,嘀咕一聲,緩緩將絲帶交到她手上。玲玲撫摸絲帶,很柔順的材質,是極上等的料子,熒光粉也是最高級的,早已和絲帶融為一體。散發出來的光芒,有著幻惑人心的魅力,讓人愛不釋手。但玲玲卻並不是貪婪之人。

    “這是你最寶貴的東西?”薇兒堅定地點頭。

    玲玲接著問:“你還記得它是怎麽來的嗎?”薇兒搖頭,同時麵露哀色。

    “那,這次可不要再丟了。”玲玲牽起薇兒的手,把絲帶一圈圈繞上去,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薇兒看著手臂上那隨風飄舞的“蝴蝶”,驚歎不已。隨後,她把另一件物品也交到了玲玲手中。

    “這個是銀幣?”玲玲忽然將鼻子湊過去嗅了嗅:“這塊木牌好香啊!你是要我幫你穿線嗎?”

    薇兒小手緊握,連連點頭。見女孩開始信任自己,玲玲笑道:“我知道了,這就幫你弄好。”

    說著,玲玲起身去尋找材料。這時,羅伊德開口道:“玲玲,能先給我看看嗎?”

    羅伊德發話,玲玲自然想也不想就將那墜飾交到他手中。

    羅伊德接過來一看,皺起眉頭,道:“沒有錯。這是魔晶學園的身份牌。丁格絲·薇兒……”

    “丁格絲·薇兒?她叫薇兒嗎?”伊特諾興奮道:“薇兒!”女孩聞聲,下意識地轉過頭。

    然後,男孩一把抱住女孩,使勁蹭臉:“是嗎,我的妹妹叫丁格絲·薇兒嗎?我叫伊特諾。”

    說著,男孩搭著女孩的肩膀,認真道:“你要叫我伊特諾哥哥哦!”薇兒卻是一臉茫然。

    羅伊德並沒有理會他們,隨意地將木牌一翻,發現後邊還有字:“永恆的朋友,蘇羅?”

    ——蘇羅?這個名字……魔晶學園,蘇羅……難道指的是沙曼德·蘇羅嗎!?

    腦海裏閃過這道信息時,羅伊德心生怒氣:沙曼德·蘇羅,毀滅黑色聯盟的元兇之一!

    ——居然能在這裏遇上那人的朋友,這是天意嗎?隻要挾持她的話……

    想著,羅伊德看向薇兒,探究的目光讓這個女孩有些無法承受,不由得躲到伊特諾身後。

    雖然得知新皇大人的死訊後,他的確極度痛恨剿滅聯盟的蘇羅與神徹,但這並不表示他的理智就此消失。

    現在,僅憑這身份牌,還不能證明女孩與蘇羅有關,而且,挾持無辜者這種事情,是黑色聯盟所不屑的。

    很快,羅伊德就抹消了先前的念頭,他的目光落在薇兒手腕間,那枚黑環上。隨後,他快步向薇兒走去。

    見此來勢,薇兒害怕地抓起男孩的衣裳。隻是,這是連伊特諾也無法阻止的事情。

    不顧女孩的反抗,羅伊德抓起她的手,仔細一看,道:“這個是,鎮魂鎖?隻有戰力足以構成威脅,或是對王國至關重要的人,才會被拷上這種鎖。”說著,他看向女孩,審視片刻後,目光一沉:“你並不像是懂得戰技和魔法的人,莫非是掌握了某些關鍵的信息?這樣的人應該會被‘雷霆’看守起來才是,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薇兒愣愣地看著羅伊德,眼中帶著恐慌。氣氛在這一刻變得肅穆,羅伊德的氣場,讓人不敢出聲。

    “嗚嗚嗚……”終於,女孩承受不住,淚光盈動,哭了出來。羅伊德見狀,不免一怔。

    “啊啊啊!別哭,別哭,哥哥我不會讓你受欺負的!”伊特諾連忙抱著她,好聲安慰。

    迴來的玲玲看見這種情形,眉頭一皺,說:“羅伊德,她還隻是個孩子,你怎麽能對她這樣強硬呢!”

    三個月的相處,已經讓玲玲在麵對羅伊德時不顯生澀,奴。隸的陰影散去後,留下的是青春活躍的氣息。

    羅伊德似乎對玲玲的批評早已習以為常,他將手一鬆,對薇兒說:“抱歉。你想起來後,再告訴我吧。”

    說完,羅伊德將銀幣墜飾交還給玲玲,心道:讓那個叫薇兒的女孩加入黑色聯盟,也不失為可行之法。

    玲玲仔細穿好細繩,將其戴上薇兒的脖子。薇兒撫摸著墜飾,高興地看著她,玲玲則迴之一笑。

    然後,她看了看女孩脖間那道礙眼的項圈,轉頭問羅伊德:“這個,沒有辦法取下來嗎?”

    “取下項圈,並不是什麽難事。不過,那道鎮魂鎖,沒有特定的魔法,是無法解除的。”

    羅伊德思索道:“或許有人能用極強的劍氣將其劈開吧。隻是,我們沒有這樣的人才。”

    “不要緊,解除一個束縛,也是好事呢。”玲玲對薇兒溫柔地微笑,薇兒因此有些發愣。

    也許,是這道笑容太過明亮,不知不覺吸引了她的內心,讓薇兒由衷地信任吧。

    這時,薇兒的肚子傳出一聲饑叫,女孩下意識地捂住腹部,臉上浮起一絲失意。

    “你的肚子餓了嗎?我已經準備了好吃的飯菜呢。不過,在此之前——”

    玲玲眯著眼笑,讓薇兒有毛骨悚然的感覺。隻聽見她說:“你要先洗澡哦,全身都髒了呢。”

    畢竟從薇兒失憶開始,就再也沒洗過澡,身上帶有異味是無可避免的。而且,她現在裹著的仍然是伊特諾的外衣,不好好洗幹淨換上玲玲的衣物,隻怕某些人會想入非非。而薇兒卻以為玲玲要對她做些可怕的事,不免輕微掙動起來。玲玲卻不顧薇兒的反對,徑直把她拖向浴室。

    伊特諾也早已饑腸轆轆,捂著肚子說:“那我先去吃一點吧!”

    說完,男孩就要動身,玲玲卻返身一擊,讓他頭頂鼓起紅包,說:“不行!你也得去洗。”

    然後,男孩和女孩,在玲玲的牽引下,無奈地走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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