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崔遇如此舉動,本來還想繼續說話的衛臻喉嚨突然一梗,頓時便沒有了繼續想要說下去的欲望。


    半晌後他才硬生生從喉嚨裏扯了一個‘恩’出來。本來,他是無需這樣特意前來的。


    但迴頭一想,既然幫了,為何不幫到底呢?


    看著已經跪坐迴去的崔遇,衛臻就沉默了起來。


    或許並不如他所思……崔遇真的需要嗎?


    想到這裏,衛臻就緩緩轉身往外而去,也沒有再做任何的詢問。


    既然崔遇並不需要,他還貼上去幹嘛?


    而當他走出去幾步後,崔遇的聲音便在後麵響了起來:“小子恭送司徒!!!”


    聽到背後的聲音,衛臻往後擺擺手,腳下明顯矯健了些許。


    在衛臻的背影消失於眼眶後,崔遇才緩緩直起了身子。


    他自然看得出來衛臻的好意,可是那又有什麽呢?不過都是一些外物罷了……


    就算是爵位……說到底也同樣是外物,隻要能力足夠,那種東西,真想要的話,不過也就是探囊取物而已。


    能力不夠,那些所求得的外物,時間到了還是要還迴去的!


    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一個足夠現實的世界……


    離開崔府,衛臻便輕歎了一口濁氣出來。


    對於崔遇來說,或許少年時期的這場悲痛,反而能夠成就於其!隻不過……他注定是看不到了。


    待到迴過神來,衛臻便看到了一側躲著的幾個身形鬼祟的家夥。


    登時他就明白了過來。


    “去!將那幾個鬼祟之人抓捕歸案!”


    當朝司徒發話,又有幾人敢不聽?


    瞬間周圍便有好幾個小吏衝了上去,也不顧那幾人嘴裏叫嚷什麽,隻是一股腦地把所有看著不像好人的家夥都給齊刷刷地捆了,而後用隨身的破布頭子塞緊了他們的嘴巴。


    短短時間便徹底解決了戰鬥。


    衛臻這才滿意地點頭,轉身登上馬車施施然離去。


    殺雞儆猴而已……就是不知道誰是那猴了。


    待到衛臻離去,小吏中那個領頭的便直起了身子,轉身看著那一排齊刷刷的人,眸中掠過點點貪婪。


    “還等什麽?”


    “沒聽到衛司徒說這些家夥是命案嫌犯麽?”


    “走走走,趕緊帶迴去下到牢裏好好審問!!!”


    “要有一人不認罪,勞資扒了你們這身皮!”


    曆來哪兒都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可現在的問題是眼前的這幫子倒黴蛋不僅被小鬼纏上了,而且還招惹了閻王!!!


    就這樣,不脫一層皮肉他們是決然不可能從牢裏出來了。


    剩下那幾個小吏滿臉的正光偉大,隻是眸底怎麽看怎麽違和。


    “喏!”


    認罪?需要你認罪?都已經被扣上了命案的帽子,真認罪了那還有什麽可玩?還怎麽撈油水?過年過節他們還怎麽混?


    圍觀百姓中知道裏麵竅門的,頓時嘴角就掛起了些許微笑。


    看這種大戶人家受災,可遠比別的啥都要爽快!


    ……


    夏侯霸騎著那匹繳獲的黑色大宛馬,在他旁邊的車上,放著個一個打造極其簡陋的棺槨。


    一人一車不緊不慢地綴在整支隊伍的最後麵。


    而在大宛馬的側腹,則是掛著一個比之人頭稍大的盒子。


    許久時間過去,看著已然入眼的洛陽城,他瞬間便提起了精神,直接縱馬奔到隊伍最前首。


    “都給本將打起精神來!馬上就到洛陽了!!!”


    “再加快點速度,等到了洛陽,就可以休息了!”


    整支隊伍,在聽到夏侯霸的話語候,頓時便提起了不少精神。


    畢竟能夠隨著他迴洛陽的軍士,基本上都是曾與他一同離開洛陽的老兵,真要說過來的話,確實也算得上是他的本部了。


    所以,對於這群老兵來說,這一趟,也就基本上等同於歸鄉了。


    出去了那麽些年,好不容易迴來了,告假迴家一趟,總不難吧?


    軍士中有個猴急的,頓時抓耳撓腮了起來:“將軍,到洛陽了我想告假幾天迴家看看!”


    夏侯霸也不是什麽性子火爆的認,聽到麾下軍士的心聲,自然也樂得成全他們一番。


    “好!”


    “那本將就應下了你們。”


    “等到了洛陽,本將允你們分三批告假,每批十日假期。”


    “但是給本將記住了,不得鬧事!不得尋釁!若有違者,棍二十!可記得了?”


    二十軍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是在夏侯霸如此嚴厲的警告之下,誰若是真的違背了,那所受的軍棍必然就是那種實打實的軍棍。


    可問題是那種程度的……別說二十,就算十棍,正常人都得瘸著走上半個月路……


    誰樂意平白無故挨上一頓?


    那不是傻嗎?


    “喏!!!”


    一陣應喏聲後,夏侯霸便帶頭笑了起來。


    隻是他的笑中卻帶著絲絲無奈。


    希望一切能夠如常吧!也不知道那東西能不能起到足夠的作用……


    雖然他這趟迴來確實有曹芳的意思在內,不過他也確實是有避鍋的想法,再加上崔諒的屍身也即便是加了石灰,也必然是存放不了太久的。


    多方麵因素統合在一起,這才有了他此次的迴京述職。


    有些鍋可背不得啊!那玩意兒一旦背了,就要把脖子上的腦袋給借出去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


    曹老板借的人頭還少了?就是沒見有還過一次的……


    一邊想著,他的手就撫上了馬背側麵的那個箱子,裏麵也是石灰,不過在石灰裏麵,還埋了個極其重要的東西,也是曹芳刻意囑托他帶迴洛陽來的……


    也就是曹芳囑托了,否則以他的性子,這玩意早就被直接原地銷毀了,這樣隨身帶著……不膈應?


    隨著逐漸接近洛陽,夏侯霸便挑起了眉頭。


    還有人迎接?隻是這一身白色……給誰奔喪呢?


    待到近了,他才看清了人群中那個領頭的小孩。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群人為何而來。


    “你等可是接大鴻臚迴去的?”


    領頭的小孩站出來行禮道:“迴夏侯伯父,小侄崔遇,正是來迎家父迴去的!”


    夏侯霸眼皮微眯,目光如電直接掃過了崔遇,但卻沒有看到他神色有一分的變化。


    “好!”


    “你父屍身就在後麵,帶人去駕車吧!過幾日我再去祭拜崔兄。”


    “喏!”


    崔遇表現得更是不卑不亢,沒有分毫逾越。


    兩方一陣交接之後,夏侯霸就看著崔遇等一行人帶著崔諒的棺槨緩緩往洛陽城內而去。


    在他們遠去之後,夏侯霸的眼中才流露出了點點豔羨的神色。


    “此子……當有一番作為!!!”


    隻是豔羨歸豔羨……讓夏侯霸去用自己的死換取他崽子的成長……


    他!不!願!意!


    有啥事兒在他手中全部處理掉不好麽?還要留到下一代手裏?至於說成長不成長,下一代有他下一代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誌……


    等到下一代真正開始走上人生的時候,他就會在特定的時間完成自己所需要的成長。


    至於說成長的代價,那玩意兒就沒有別人可以頂替這個說法!


    誰為了自己最後所得而付出的代價,不是由自己承受?


    腦袋晃動了一番之後,夏侯霸就繼續催動了馬匹,趕上了軍士們的行進軌跡。


    迴京述職,未必需要卸任才可以述職,但是有一點卻是必須的,那就是軍士,必須將管理權暫時移交出去。


    否則還讓你帶兵進洛陽?就算是腦子再有問題的皇帝也不會允許手下將領這麽幹的……畢竟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問題,誰敢亂來?


    在交接完兵權之後,夏侯霸就帶著四名親衛進了洛陽,這也是受到允許的,隻要他不在入宮的時候繼續帶著這幾名親衛,那就無妨。


    隻是入了洛陽之後,他就跳下了馬背。


    要知道一旦男兒擁有了寶馬之後,就沒有幾個能抵擋得了飆車的誘惑,但洛陽又是除緊急軍報外禁止縱馬……


    飆車的誘惑,在馬背上大還是在馬背下大?這一點自然毫無疑問……


    “來來來……算一卦吧!”


    “算一卦了!”


    一陣蒼老的聲音入耳,頓時便吸引了夏侯霸的注意,當他移過去目光之後,看到的就是一個麵容稍顯幼態的中年人。


    仿若有人強行把老中青三種年齡段的特征融合在了一個人身上。


    隻是……這個身著方士服裝的中年人眸子卻是極其清澈。


    頓時夏侯霸就來了興趣。


    他三兩步趕到中年人攤前,直接動身坐了下來。


    “那方士,你這卦可作數?”


    方士點頭,隻是動作矜持得很,頗有一副高人做派。


    “那你幫我算算……”


    話還沒說完,方士就晃動了一番腦袋:“我這卦,隻算生老病死。”


    “除此外,一概不算!”


    還挺有性子?


    夏侯霸眸子興趣頓時就被挑了起來。


    “這樣啊!那你給我算算死?”


    若說平常人,或許還真會對死這件事有那麽些避諱,但是!


    他夏侯霸是誰?是一軍主將!幹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計,又怎麽會去避諱這個?


    若是怕了死,還做什麽將軍?


    那方士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侯霸,隨即開口。


    “這位……近日裏怕是有人死在了麵前吧!”


    “你如何知道?”


    夏侯霸下意識便問了一句,隻是那方士在聽了他這一句之後直接伸手指向了小攤桌麵上左右的兩行字。


    卦不可盡算,盡算則困。


    語不可盡言,盡言則傷。


    等夏侯霸抬起頭來,那方士便豎起了兩根手指。


    “一人隻言兩卦,還有一卦,盡管問之。”


    夏侯霸眼角一陣抽搐。


    一個人隻算兩卦,而且還故弄玄虛……難怪這老小子攤前空無一人……


    多半是別人都將這家夥看作騙錢的了。


    “那……你就幫我算算病字!”


    方士神秘一笑:“將軍血親,必有人已然疾病纏身。”


    “然此人卻不知曉……”


    兩句說完,他就直接伸手指向了桌麵上的最後一列小字。


    卦金何誠!!!


    ……


    夏侯霸瞥了一眼這個方士,最終還是壓下了心頭那股子動手的欲望。


    最後他還是從袖間掏出來了個小荷包,將之整個丟到了桌麵上後,他便直接轉身離開。


    若是再繼續待下去,他難免會動手好好教育一頓這個方士。


    在夏侯霸帶著親衛離開之後,那方士臉上便浮現了一抹笑容,抓起桌麵上的荷包掂了一掂。


    而後他臉上的笑容更盛開了起來。


    至於夏侯霸,直到到了宮門之前,他的臉色都一直是冰冷異常。


    對比於生那個方士的氣,他現在更在意的是那方士所說的第二卦。


    有人疾病纏身而不自知!


    “將軍,到了!”


    在身邊親衛提醒一句之後,夏侯霸才徹底反應了過來,抬頭看了眼宮門,隨即便長歎一氣。


    那個該死的方士……


    隨著宮門打開,他便帶著從馬背上解下來的盒子走了進去。


    緊接著就是宮內宦官帶路。


    也不是說什麽夏侯霸不認識入宮的路,畢竟這個嘛……進過宮的人,基本都知道怎麽走,但是,知道就能讓你一個人走?


    不可能的!這規矩還是不能破的。


    即便是每日都要入宮上朝的百官,每日都還是有著宦官帶路,這就是規矩!否則宮內要那麽多內侍幹嘛?養著吃幹飯?


    每一人都有每一人的職責,那種閑置著吃幹飯的情況基本不存在。


    最底層的內侍,基本上從事的就是體力勞動,越往上走,自然就越輕鬆,權利也就越大,這也是為什麽內侍都會熱衷於權利的原因之一。


    不追求權利,難不成留在底層天天幹體力活?


    在將夏侯霸引到朝堂後,那內侍便小步子急匆匆地從另一處內侍的入口趕了進去。


    半晌過後,朝堂的大門便在夏侯霸的眼前徹底打開了。


    “宣大魏征西將軍夏侯霸入朝!!!”


    聽到聲音,夏侯霸才動身從門外走進了朝堂,一直走到階下最前列,他才伏身行禮。


    “臣,大魏征西將軍夏侯霸,拜見陛下!!!”


    “起來吧,朕要的東西呢?”


    曹芳也不墨跡,直接開口問道。


    夏侯霸則是起身將地麵上的盒子直接打開,從盒子裏麵拎出來了一個首級。


    其上石灰滿布,沒有點點腐壞的樣子。


    “迴陛下,此即那慕容複首級,臣親手割下,決無一絲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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