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出大事了!!!“


    司馬懿端著小碗的手微微停頓,隨即又恢複了過來,繼續往嘴巴裏麵灌起了黑色的藥液。


    雖然他總感覺這藥有那麽些不對,可有一點卻是真的。


    那便是自從喝了這藥之後,他精力明顯比之以往好了不少,隻可惜……家裏少了幾個美妾……


    “父親……父親……”


    司馬師急匆匆地破門而入,在看到司馬懿的身影後,他臉上的慌張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父親,出大事了!”


    司馬懿眉頭微皺,而後將空了的藥碗放到桌上。


    “發生了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頓時司馬師嘴角就無意識地抽動了下。


    他能不慌麽?朝堂上那一群人,就差沒有直接動手將他生吞活剝了,至於說原因?


    都是有腦子的,又怎麽會沒人想到司馬家是給曹芳背鍋的呢?可想到歸想到,總不可能難為曹芳吧!而且曹芳還是一開始就把司馬家揪出來擋箭了。


    所以,這鍋,司馬家不背也得背!誰叫司馬家是第一個呢?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換一種境況來解釋,那就是第一個做這種事情的人,不配擁有後人!


    “父親,今日朝堂上,陛下誘百官捐贈書冊了!而且還是用的咱司馬家的名頭!!!”


    司馬懿則是淡定地將胡子上沾著的藥液用袖子擦了個幹淨。


    “那又如何?”


    對於皇帝,他向來是用了最大的惡意來揣測的,所以眼下這種情況,他又怎能沒有猜到?


    “若是為父所料不差,陛下定然是留了時間出來吧!”


    要知道做人留一線的道理,若是曹芳沒有給世家留時間出來,那所麵臨的必然就是大魏所有世家的瞬時反彈,到時候,別說曹芳還能不能繼續做皇帝,就是他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都是個未知的問題!


    而以曹芳近來的表現,雖然行事頗有些曹叡的膽大,但真要說的話,他還是以謹慎為本的,貿然亂來?不可能的!除非他早就想讓這個大魏亂起來!


    司馬師眉尾輕挑,滿臉的詫異。


    “父親,你怎麽知道?”


    難不成有人提前告訴司馬懿了?不可能啊!他可是騎馬趕迴來的!為的就是先告訴司馬懿這消息……


    至於說司馬昭……


    他下意識搖搖頭。


    不可能,自從之前那事生了,司馬昭就再也沒有迴來過司馬府,不過他去哪兒了也是用不著擔心的,畢竟以前司馬昭又不是沒有離家出走過,最後還不是自個兒迴來了?


    不值得上心。


    司馬懿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好看著,日後你也能猜得出來!”


    於人性的了解,除去那等天生對這方麵極其敏感的人,餘者誰不是用時間堆積出來的?


    至於說天生於人性特別敏感的人,他又不是沒有見過。


    隻可惜啊,他死了!


    想到這裏,他便再度看了眼司馬師。


    果然還是資質的問題……難以相比啊!他的兩個兒子,單論資質,司馬昭當稱優秀,司馬師的話,良好吧!


    隻是司馬昭的心性……和司馬師相比,又差了不少。


    青黃不接!若是這兩個小子真能一體同心的話,就算讓他現在撒手人寰,又有何不可?


    可惜沒如果!


    非同道者,又怎會並足而行?


    “父親,那現在應該怎麽辦?”


    司馬師稍稍鎮定,而後便再度開口問道。


    “等著!等為父上朝!”


    一次小危機而已,算得了什麽?如果真要說這事兒影響到了他們司馬家的話,有嗎?就算是其餘世家想要群起而攻,那也要看他司馬懿有沒有被擼下去!隻要他不下去,誰敢更多刁難?


    而且……


    他目光似是穿透了層層建築,徑直往大魏西方投射而去。


    論及西蜀,如今還有誰會比他更熟?諸葛亮都死了,繼任者又是一個在西蜀毫無根基的魏人……


    真當現在西蜀還很強?和諸葛亮來來迴迴了這麽多年,他又如何不知進蜀應該怎麽進才最好?


    而隻要西蜀不滅,他司馬家在如今的朝堂上,必然就是可以屹立不倒的那一類!


    曹叡在世的時候,不想殺司馬懿嗎?


    想殺!非常想殺!


    可是殺了他,誰去對付西蜀?這可不是後世,一切信息、地形完全都公開的,可如今這個時代,可供戰爭參考的,就隻有一張扁平化的地圖!


    一張地圖,能有多大作用?


    在熟悉的人手中,那一張地圖就是一個全息化的戰爭沙盤!


    可到了不熟悉的人手中,那就隻是一張廢圖!


    恰巧,司馬懿便是那個目前對西蜀最為熟悉的人!


    而且拋卻了這一層關係,難道曹芳沒有給他們那些剩下的世家時間嗎?既然都已經留下了給你們刻錄的時間,那你們叫什麽?


    而且說過來了,如今大魏的世家,哪個又沒有從先漢東觀裏麵偷偷摸出來過書?現在就等於是把原本官方的東西再度送迴去而已,有什麽可抱怨的?


    “兒知道了!”


    司馬師這才稍稍淡定了下來。


    司馬懿都發話了,他還擔心什麽?


    而且若真的是遇到了那種沒法處理的事情,司馬懿肯定早就給他們收拾東西,讓他們跑路的。


    可現在完全沒有,那擔心個鬼!


    “既然這樣,兒便先告退了……”


    司馬懿瞟了他一眼。


    “去看看你二弟。”


    “喏……”


    隻是看著司馬師那滿臉無所謂的樣子,司馬懿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果然如此啊!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強求,所能帶來的,也就隻有反叛了。


    ……


    “陛下,禦史中丞杜恕求見。”


    杜恕?他來幹什麽?


    曹芳眉頭皺了起來,而後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一連半個月,他都是掐著手指在算時間的,就是因為之前頒旨的時候,他並沒有說具體的時間,為的就是讓那些世家之人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去刻錄書冊。


    隻是算來算去,他卻始終想不到那些世家,為了自家傳承能有多拚!莫說半個月,就是他隻給了七天,那些人照樣能把一切都都搞定!


    畢竟,刻字耗時,但寫字,不耗時!最多也就是多耗費點墨汁和絹布了。


    但那重要嗎?一點點財貨,又怎麽比得上可以傳承的知識?


    “宣他進來!”


    這個杜恕……是誰?


    如果知識單純看姓,那這個杜姓絕對是讓人如雷貫耳的一個姓氏,因為一個人,那便是李唐的杜如晦!


    房謀杜斷之名,少有人沒聽過!


    “臣,禦史中丞杜恕,拜見陛下!!!”


    隻是一眼,瞬間曹芳就有了對於杜恕的映像。


    畢竟整個朝堂,就沒有幾個滿臉正色的人了,而這個須發也有著些許花白的老者,絕對是其中之一!


    “杜卿請起,不知道杜卿有何事教朕?”


    杜恕微微搖頭。


    “無有!”


    “臣此來隻為了一事。”


    曹芳滿臉好奇地看著他,一會兒有事,一會兒又無事,這個老頭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陛下可曾記得半月之前在朝堂上做過何事?”


    半月……曹芳嘴角一呲,而後默默點頭。


    他都掰了半個月手指了,又怎能不記得?


    杜恕當即伏身下拜:“臣已然整理好那些書冊了,還請陛下令人前往宮門處查驗!”


    為人君者,不可無信。


    他此來為的,就是這件事!


    既然曹芳不好開口,那他便為曹芳做口!


    !!!


    曹芳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卿的意思是?“


    他並非沒有聽懂杜恕口中的話,但是……


    “還請陛下派人前去查驗……”


    “好!”


    “李常,你帶十人去,讓天下人看看杜卿之公!”


    刀柄都有人往手裏遞了,他若是還拿不住,那豈不是太對不起這個皇位了?


    隨著李常離去,曹芳就坐了迴去。


    他目光落到杜恕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到了現在,杜恕是否真的帶書來,已然無所謂了,重要的是,今天過後,無論他是否真心,都已經和曹芳綁定在了一起!


    “朕手上還有一件事情,杜卿可願擔之?”


    聲音落下,杜恕甚至都沒有一絲猶豫,瞬間開口:“陛下有命,臣當效死!”


    好!這件事還真就需要這種人做!


    “朕要擴建崇文觀,卿可為否?”


    “臣,效死!!!”


    杜恕花白的腦袋堅定地挺著,絲毫不顯老態。


    這應該就是直臣吧!


    看著杜恕清亮的眸子,曹芳微微默然。


    他敢保證,杜恕絕對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大魏皇帝這四個字。


    不忠於個人,而忠於皇帝。


    “那好,除此之外,朕還有一事予你,做得好,崇文觀朕全數交予你手。”


    在他的設想中,對於崇文觀的構思,便是那如同先秦稽下學宮一般。


    他要打造的,便是一座整個天下文人心中的聖地!


    非文風鼎盛而不言盛世!


    非軍武逐北而不言強國!


    隻有一條腿,任何一個國家都走不到巔峰,隻有千行百業齊齊綻放,才能夠徹底奠定一切!


    而看著曹芳滿臉的認真,杜恕心底也是一動。


    這個,或許,可以一賭!


    因為上數三代,曹家包括曹操在內的,就沒有一個對文道如此看重的!曹芳,是第一個!


    而除去曹芳的所有曹家皇帝,他們所看重的,是人才!而非文道!


    或許,他也可以借著曹芳,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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