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填詞作畫之人,是最偏愛春秋這兩個季節的,多少文人騷客為這兩個季節留下多少色彩,殊不知這夏天也有其迷人之處,就看這眼前的夏夜:


    繁星萬點,如夜明珠般高高懸掛,每顆都這麽銀光閃閃,皎潔又溫柔的月光寸寸灑落,將天地渡上銀輝。不過這夏夜又是寧靜的,萬籟俱寂,花花草草是早就休息了,隻蟬蟲一類還在高歌歡唱。


    月光輕輕地灑在一個普通宅子上,庭院裏還擺著各種種類的草藥,庭院一角,桌上放著一壺清茶,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那人靜靜地在這月光下看書。這少女不是沛菡又是哪個。


    沛菡拿著一本醫書細細看著,不過聽著四周蟬蟲亂叫,自己一人獨自在家,內心卻是說不出的煩躁。估計這沛菡娘親又出門了,這才留她一個人在家。


    “吱嘎”一聲傳來,沛菡大喜過望,娘親外出之時,自己是從來不鎖上大門,隻輕輕掩著,這月夜之下,門傳來聲響,肯定是娘親迴來了。


    一個鬥笠戴在頭上,連著麵紗的女子這就往裏走來。沛菡知道其母趙珍脾性,但凡出門必定是這番裝扮,趕緊放下手中的書,這就往母親方向走去。


    “娘,你迴來了。”隻見這女子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半天嘴裏才冒出一個字;“嗯。”


    沛菡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麵前,便伸手握住其母的手。誰知道一個很是平常的動作,卻嚇得沛菡驚聲尖叫“啊!”趙珍的手濕滑溫熱,舉起來一看,一隻手掌卻如同血手般,腥紅片片,甚是嚇人。


    地上一路也全都是血,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止血,所以沛菡強忍著淚水,扶著母親走到石桌坐著,自己連忙拿過一些止血的草藥,給母親敷上,這次母親傷得極重,除了手之外,身上還有好幾處傷痕,不過還好她自己已經簡單處理過傷勢,這才沒有把血流幹。沛菡看到母親傷成這樣,眼淚是一滴滴就直往外流,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停止,處理好傷口,又喂母親喝下一杯茶,這時母親才慢慢迴過精神來。


    “好孩子。做得好。”趙珍這麽一說,沛菡的淚水是流得更多了。“不,是孩兒沒用,讓娘受這麽大的苦,娘發生什麽事了?”


    趙珍定了定神,搖了搖頭,隨即臉色一轉,“好孩子,你趕緊去收拾東西。我們明早一早就動身,離開太平城。”沛菡一下子更是疑惑了,“娘你受這麽重的傷,為什麽不好好養傷,還要急著走?”


    “咳咳咳。”趙珍有氣無力地咳了幾下,“別問這麽多了,以後娘再跟你解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沛菡咬了咬牙終於不再哭泣,“好,我聽娘的。”


    趙珍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好孩子。”然後就要掙紮著起來往房子裏麵走。沛菡趕緊扶著。


    可是趙珍畢竟失血過多了,一路又不知走了多遠,路上流了多少血。早就氣血不足,隻往前走個四五步,便不知天地,再也提不起精神,整個身子就向一邊倒去,少女又不肯放手,緊緊扶著。可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哪裏有這麽大力氣,砰的一聲。自己也被拽倒了。


    看著昏迷倒地的母親,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起母親。少女心中一再痛恨自己為何如此軟弱,麵對眼前境況,深感無能為力。


    月光還是那麽明亮皎潔,蟬蟲也沒停下鳴叫。這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是不爭氣地往外跑,一聲聲地喊著:“娘!娘!”


    一個裝潢大氣,擺設也較為精致的房間內,這四處雕花檀木清香的高床躺著一個女子,被子遮住躺在高床那人的臉所以看不到容貌,不過這坐在床邊的正是哭紅眼的沛菡,就不難猜出這躺在高床的應該就是她母親趙珍。看著母親安詳睡著,唿吸也慢慢平穩下來,沛菡這才轉過身對站在後麵的兩位打扮較為端莊的貴婦施禮道謝。


    “真的謝謝兩位阿姨了,沛菡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兩個婦人這就過來拉她的手,“你是我們孩兒的朋友,說報答的卻是見外了。”


    另一邊的婦人也趕緊說道:“對啊,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先出去吧,嘯兒他們該等急。再說你娘也要好好休息。”說完兩人就拉著沛菡往外走了。一開門,就有兩個少年過來問。“沒事了吧?”,“沛菡,你娘沒事了吧?”


    沛菡左手邊的婦人,卻一個敲向聶淩,“小鬼頭,隻關心別人的娘,自己娘也不管了是吧。”


    聶淩吃痛,嘟囔著:“娘,你好端端的又沒事。”


    可是這沛菡兩眼紅腫,神情默然憂傷,半晌說不出話來,女孩子的心思,婦人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右手邊的應該就是這張嘯的娘揚環了,體態豐腴,一臉慈祥地說:“趙姑娘這折騰了一宿也累了,眼看這就要天亮了,還是想讓趙姑娘到我們客房裏休息一下。嘯兒淩兒,有什麽話明早再說不遲。”兩少年隻能就此作罷。


    揚氏帶著沛菡走了,隻留下兩少年跟聶淩娘親黃秀琴。三人目送她們走進一間房間,黃氏笑眯眯地看著兒子,好像在想什麽有趣的事。“小鬼頭,你是要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裏陪你的心上人啊。”


    聶淩被母親識破,臉上一紅。低下頭小聲地說:“娘,你先迴去,好了。明天一早我跟爹迴去。”張嘯卻也不管這兩母子的調侃,這就對黃氏說道:“黃伯母,你們先聊,我還有事,我去廚房給沛菡還有她娘燉點燕窩補品。”


    聶淩突然靈光一閃,也說到:“娘先迴去,我要幫張嘯呢。”說完,也不理黃氏作何反應,就拉著張嘯往樓下跑。黃氏看著兩個小子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這小子,在家的時候可從沒有靠近過廚房啊。”


    然後動了動嘴角一笑,輕輕感歎道:“年輕真好。”


    張家客廳,張峰聶雄兩人正把酒言歡。張峰看聶雄杯子裏沒酒連忙又倒上一杯,“聶兄再來一杯,平時我家婆娘管得緊,今天可得盡興了哈。”


    聶雄舉杯,仰頭一飲,滴酒不留。“我家那母老虎也是,哪裏肯讓我開懷暢飲,而且說到酒,還是張兄珍藏最妙。”


    “聶兄喜歡,待會帶幾壇迴家便是。”


    聶雄擺擺手,“這酒還是在你家喝得暢快。”


    張峰又欲給聶雄的空杯添酒,聶雄卻一收酒杯到身後,說道:“酒是喝得差不多了,張兄。”


    張峰放下酒壇直拍腦門,“光叫著聶兄喝酒了,來來來,聶兄,吃菜吃菜。”


    誰知道這聶雄竟是連筷子也放下了。斂容屏氣地說道:“張兄,你知道我說什麽的。”


    張峰一頓,遲疑了一下就把酒壇放迴桌上,雙眼迷離。隨即歎道:“太平日子過久了,這膽子倒是變小了。唉!”聶雄也是一陣迷離:“想當年,你我兄弟二人是何等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誰不盼著過些安生的日子。”


    想當年,豪氣壯。多少時光變遷,褪去了青澀,卻也連同其他什麽東西一並沒有了;走向成熟,好像也走向自己年少時候所鄙夷的庸碌。年華如夢,過去的種種值得懷念,值得迴憶。剛剛還把酒杯藏起的聶雄自己倒了杯酒,就著故事一同喝下。


    張峰已經迴過神了,嘴角帶笑地說道:“看得出來我們的兩個小子都挺稀罕那趙姑娘的,這一點,聶淩隨你。”這一說隻讓聶雄一陣咳嗽,差點沒把之前喝的酒都嗆出來。張峰更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聶雄停住咳嗽,“小點聲,萬一嫂子聽到,我可麻煩大了。”


    “好好好。”張峰大笑迴答到,“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而且謙遜有禮,我也挺喜歡的,不過這她的母親嘛……”


    “我沒記錯的話,她們母女二人是四年前搬了這裏,這最近一兩年淩兒嘯兒跟趙姑娘走得近了,我才多留一個心眼,趙氏雖說來路不明,不過她平時采藥賣藥,偶爾給別人看病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麽問題。我也聽小子說這趙氏最近是經常出門,不知怎地就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迴來。”


    張峰接過話來,“我問過大夫了,這傷口絕不是刀傷一類的。大夫奇怪也不敢多問,依我看,她的對頭絕對不簡單。可不是尋常莽夫啊。那兩小子陷得這麽深,這趟渾水有可能就因為這兩小子我們都避免不了了啊。”


    “龍潭虎穴,你我都闖遍!安生日子過得多了,手都生了。沒什麽事,我是不想動手了,不過若是有人膽敢對我親人不利,天王老子也別想得意”


    “天王老子也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一說完,兩人眼裏皆放出一陣光彩,仿佛又迴到那些意氣風發的青年時光。


    一旦達成共識,何懼這未至未知風雨。兩人當下就要坐下接著把酒言歡。


    突然,隻聽這大街之上傳來一陣嘈雜,唿叫聲此起彼伏。


    “走水啊走水。”,“救火。”


    好端端的怎就突然起火了,兩人一來擔心波及此地,二來也有意相助,帶著六七分醉意,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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