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女士放在我房間的香葉看來不起作用了。已經過十二點了,我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腦子裏並沒有想什麽,卻總是感到有點害怕,可是又不知道在害怕什麽。這種感覺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後腦勺並沒有腫起來,可是還是很痛,腦袋好像要脹裂了一樣。看來要找幾片安眠藥了。

    客廳裏的燈還亮著,這麽晚了,母親竟也沒有睡,而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媽……”

    母親迴過頭來微笑著看著我:“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我輕輕搖了搖頭:“睡不著。紅姨放在房間的香片不起作用了。可是心裏不知怎得好害怕……”

    母親思忖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向我招了招手:“來,到這兒來……”

    我挨著母親坐下,母親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這種感覺真好,心裏好溫暖。

    “柔兒,如果……有一天……爸媽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知道嗎?”

    “媽……”母親的話讓我心裏一驚,那種害怕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我迷惑的看著她。

    “你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不要被無謂的情緒蒙蔽自己的內心。你是個可憐的孩子,不應該承受這些的,不應該卷進來的……不應該的……”說著說著,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掩麵哭了起來。

    “媽……你這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為什麽突然對我說這些?為什麽……”看到母親的眼淚,我感覺心很痛,不知不覺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母親別過臉去,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又轉過頭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媽沒事兒,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你胳膊上的胎記……”

    聽母親這麽一說,我才擦掉臉上的淚,看了看那個六芒星狀的胎記:“不知道最近怎麽了,好像越來越深了……”是的,現在的六芒星已經從最初的淺紅色變得幾近黑色了。

    “看來還是逃脫不了啊……”母親勉強朝我擠出了一個笑容,“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呢,快點迴屋睡覺吧……安眠藥……家裏已經沒了……”

    我點了點頭,起身朝房間走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母親,她此時也正看著我,見我迴過頭來輕輕朝我笑了笑,可是那個笑是苦澀的。我轉身上了樓。可是……那竟是母親最後的一個笑容……

    ……

    母親的屍體是在早上發現的。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安詳的閉著眼睛,手裏還緊緊握著我小時候穿過的襯衫,那是母親曾經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地上還躺著一隻已經空了的安眠藥盒。我趴在母親身上,心裏好難受,好像要窒息了,可是卻沒有眼淚。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害怕的感覺了,原來是這樣……我好想哭,好像大哭一場,可是這似乎是早已預見到的,死亡似乎是我早已見慣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可是當看到那具屍體時,我竟發現自己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還要冷靜,幾年後我才發現原來這就是家族的詛咒,是的,隻是針對我而言的詛咒,嗜血的詛咒。父親和我一樣趴在母親的身上,可是此時的他早已淚流滿麵。哥哥站在一旁,他也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掉下眼淚。

    紅女士不停的擦著眼淚:“姐啊,有什麽事情想不開啊,何必要尋死呢?”說著接著哭,最後哭著哭著竟然昏死了過去……

    ……

    葬禮上,父親還是一樣不停地抹眼淚,而我隻是木然的看著地板。江皓哲站在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裏。”我木然的搖了搖頭:“你相信嗎?我似乎已經見慣死亡了……我好差勁……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江皓哲歎了一口氣:“這不是你的錯……”

    菁然輕輕的抱住了我,一邊哭著:“雨柔,要堅強些……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抬起頭,看著淩辰,此時的他滿臉的悲傷,他似乎想跟我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他隻是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還有我……”

    ……

    家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裏麵的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那個充滿歡笑的家已經成為了過去式,是的,我的幸福從此開始一去不複返。可是……這不過隻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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