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祖拉在倒下去的時候扣動了扳機,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扣動扳機,但扳機既然已經扣動了,就一定會有子彈打出來,不過讓人欣慰的是,當那顆子彈打出來時,槍口已經對準了天花板,因此並未有人受傷。


    在場的眾人都很慶幸,尤其是站在巴祖拉對麵的那些軍官,因為他們明白,如果被這顆子彈打中了,就算是變成了鬼,有著巴頌司令兒子的這層身份,那也必將是冤死的。


    於是氣氛變得尷尬與曖昧起來,巴頌司令抱著他兒子抽搐的身體老淚縱橫,那些軍官抹著自己額角的細汗暗地裏慶祝餘生,砂楚銅鈴一般的大眼瞪著楊春生怒火中燒。


    楊春生無奈的做了一個無辜的手勢,與那臉上無賴的笑容一同進行的,是腳底板輕輕的挪動,踩到了和尚的腳尖上,示意他將手從襯衣裏掏出來,不要緊張,不要激動,不要老想摸著自己好不容易藏起來的槍械。爾後,他將一包白粉扔在了巴祖拉的身上。


    看著這個幾乎害死自己兒子的玩意兒,巴頌頓時像砂楚一樣憤怒,半生戎馬,他以極快的速度掏出自己的手槍來,抵在了楊春生腦袋上:“他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還想做什麽。”


    “正如你說的那樣,他現在已經這樣了,所以我想救他。”楊春生沒有躲,他自付自己想要躲的話,巴頌那老來遲暮的速度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威脅。


    然而他沒有躲,正是因為他勝券在握。楊春生不急不慢的說著,如同抵在他太陽穴上的是一隻沒有子彈的家夥:“巴頌司令,請你想想,像你兒子現在這個狀態,還有可能戒掉毒品麽?他有決心戒掉毒品麽?”


    “這……”為了幫兒子戒毒,巴頌不是沒有做過努力,但這個過程無論有多嚴苛,無論有多麽沒有人道,所有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一旦恢複了自由身,毒品就像幽靈一樣的聚攏而來。


    當下他聽到了楊春生這番言語,似乎有些明白,臉色如同暴雨襲來的天空,驟然晦暗了下來,恰似囈語,口中喃喃道:“這毒品雖然可恨……真的可恨……可我兒子怕是戒不掉了。”


    “是啊,他既然已經戒不掉了,那想要救他,需要怎麽做呢。”楊春生嘴角泛起一抹異樣的笑容來,由臉頰擴散到了耳根,瞬間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顯像了出來。


    笑臉盈盈中,他先是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包白粉上,接著是雙手,楊春生拿起了那包白粉,熟練的將它撕了開來,‘刷’的一聲,一種同笑容一般異樣的味道散發到了空氣當中。


    “巴頌司令,其實你心中十分明白,對於你兒子來說,毒品就是它賴以生存的食物,是它時刻不離的空氣,是它不可斷絕的精神,是它還能重新站起來的骨氣……離開了它,你是想要你兒子死麽?”


    說到那個“死”字時,楊春生微笑著看了巴頌一眼,將一抹白粉塗在了指尖,放入了巴祖拉的唇舌中,就像是產後的媽媽,將自己的ru液輸入到自己的嬰孩嘴裏一樣。


    那巴祖拉也的確是個嬰孩,多年的吸毒史讓他形成了一種本能,當有白粉鑽入自己的口鼻之間時,似乎渾身的毛孔都重新複蘇了過來,死而複生般,一點一點的將他們吞噬下去。


    看著他享受著這一切,看著他的身體漸漸停止的抽搐,楊春生淡然自若的站起身來,目光如同要跨越障礙物,故意掠過了砂楚,轉而看向了那些軍官,大言炎炎道:


    “其實不用我說什麽,大家都心裏都清楚。參與販毒是有原罪的,可那又怎麽樣的?我說的沒錯的話,現在毒品對於你們第三集團軍,與在巴祖拉兒子心裏的地位是一樣的。


    他是食物,你們沒有毒品很難生存下去;他是空氣,你們誰又能離得開空氣呢?他是精神,沒有毒品帶來的利益,你們沒有錢,你們特麽的跳個舞都沒精神;他更是骨氣,你們隻有用毒品帶來的利益換取裝備、更好的武器裝備,你們才像是一個軍隊,像是一個軍人,不是嗎?”


    那些軍官沒有說話,但從他們目光中,楊春生看到了一種蠢蠢欲動,看到了一種向往與認可,對於楊春生來說,很顯然,這番話達到了他應有的目的,這就足夠了。


    不過,砂楚顯然並不認可這番話。他非但不認可,反而非常的惱怒。巴頌司令的槍已經放下去了,他的槍卻舉了起來,惡狠狠的抵在了楊春生的腦門上:


    “你特麽到底是不是跟圖猜是一夥的,快說,你來這裏到底想要幹什麽?知道麽,我砂楚向來最仇恨你們這些毒販的,姓華的,你信不信我將你就地正法!”


    “信!砂楚中將,你現在開槍,現在殺了我,於情於理,這都是應該的。”楊春生依然笑得很燦爛,他燦爛的話鋒一轉,看著砂楚的眼睛,接著道:“可是你怎麽會認為我跟圖猜是一夥兒的呢?要知道,他現在正滿世界找我呢?”


    “你!”砂楚有扣動扳機的衝動,但不知為何,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下的那些軍官,立時感受到了一種壓力,這讓他左右為難,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和尚緊張極了,他感覺自己從未這樣緊張過。盡管楊春生提醒過他,不要激動,不要緊張,可他的那隻手,還是不由自主的伸進了自己的襯衣中,手裏沁出汗來,緊緊的握住那把冷冰冰的槍。


    他注視著楊春生,希望得到一些暗示,或者反擊,或者防禦,甚至將巴頌要挾起來準備逃跑,然後楊春生臉上什麽都沒有,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平靜的對砂楚說:“砂楚中將,我相信你聽說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圖猜是我的敵人,也是你的敵人,這一點,還不足以讓我們成為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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