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盤腿坐在榻上吃桃酥,懷裏還擁著蜜汁雞翅,兩條盤坐的腿上放著栗子餅和桃花凍,中間被袍子撐起的地方擱著一盤雲華火腿。


    如果一個人對人生啊生活啊都沒有什麽太大期望的時候,吃,必然成其生命中所孜孜向往的無上追求。


    “玄一小哥我越來越覺得你比湯十一好用許多。”


    所謂舉止優雅吃相高貴什麽的都是裝給外人看的,吃得香,吃的飽才是王道。


    玄一捧著杯冷茶神情戚戚的蹲在榻上看著我。


    “我覺著改日把這榻撤了砌個炕吧。砌個大炕。不是說老婆孩子熱炕頭嘛,這日子舒服。”


    “到時候擺一炕的吃食,給你留個炕角蹲著。”


    我一邊往嘴裏塞著東西一邊比劃著。


    玄一一句話也不迴,想想實在是我小氣的緣故。遂拿塊碩大的蜜汁雞翅遞過去,道:“玄一小哥,來塊兒?”


    他搖頭。


    我又夾了片雲華火腿遞過去。


    他又搖頭。


    蹲著玄一開口:“我不吃肉。”


    我嘖嘖感歎,道:“真好。”


    玄一黑下臉,道:“從此肉都歸你吃是吧。”


    我驚歎道:“果然聰慧!”


    說罷又開始如老牛一般辛勤耕耘在眼前的吃食裏。


    這玄一也是個人才,就說他做的這道雲華火腿吧,取上等黑棕毛豬的後腿肉,經七七四十九道古法工藝炮製足足醃製半個月,醃好的肉隻取最精華的巴掌大塊,再用他無比高超的刀工切那麽十來片,片片薄如蟬翼,香嫩無比。


    還有這蜜汁雞翅,取烏山雞翅根,佐以上等蜂蜜小火烤製,必須時時翻轉以保入味均勻,甜而不膩,上品!


    再說這桃花凍,尋常人拿著桃花瓣做做酒也就罷了,他居然能做出晶瑩剔透入口即化的桃花凍來,冰冰涼涼,極為爽口。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玄一是個好廚子。


    我正偷著樂,徜徉在未來幸福無比的飯飲疏食裏,冷不丁卻被潑一身涼水,一口栗子餅卡在嗓子眼裏,多虧玄一手裏的冷茶才緩了過來。


    我順了順心口怒道:“你怎不早說!”


    玄一桃花眼閃著委屈的淚花:“我一早就來尋你要說這事。是你說吃飽才有力氣聽我說話。”


    玄一補充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吃飽。”


    “可你從早晨吃到了黃昏,還未吃飽。”


    我眼瞧著他那一副委屈樣,很想拿鞋底抽他!


    我氣得咬牙,拿他青衣袖子抹抹嘴,跳下榻,直衝門外。


    見他不跟著,轉過頭吼道:“快去見帝君啊!”


    他倒半分不介意,悠然道:“我就是來傳青華的旨意的。他讓我們兩個看著辦。”


    我樂了。喜笑顏開道:“膽兒夠肥,敢直稱帝君名諱。”


    玄一被我這一誇,想喝口水潤潤,到了口上見杯底都空了遂皺皺眉,道:“我可不信國師人前人後都尊稱一聲帝君。”


    我更樂,邁開小腿跑過去抱著玄一胳膊道:“知音啊!”


    見我抱著他玄一很是受用,嘴角都開花。


    可這件事終究關係重大,遂抬頭問道:“青華讓我們怎麽看著辦?”


    “他說三天之內破案解決。”桃花眼柔情似水看著我,“否則提頭來見。”


    我一下子岔氣。


    將他胳膊抱得更緊,“今天算嗎?”


    玄一吃驚:“當然算。”又眯眼掰指頭數,道:“還有兩天。”


    人家都說紅顏禍水。原來美食也是禍水。


    自從遇上會做飯的玄一,我的人生就開始毫無征兆的走下坡路。


    今次出的門,算是趟遠門。


    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青州北,我一行三人騎兩匹千裏駒開啟瘋狂趕路模式。玄一會做飯,十一會打架,有他們在本國師甚為安心。


    “蘇蘇,為什麽會有人想殺一個打鐵師傅?”


    複又補充道:“真他奶奶吃飽撐的!”


    兩匹棗紅的千裏駒並排齊奔,一匹略大些的馬上有兩人,一白衣少年,一青衣公子。另外一匹馬上的少年郎雙腳踩在馬鐙上,雙腿夾著馬腹,一邊驅馬,一邊發話。


    正是湯十一。


    我們這驥雖由玄一掌控,但騎在馬上顛簸劇烈,我說話也頗費力:“這背後人想殺的不隻是一個打鐵師傅。”


    湯十一似懂非懂,發問道:“那我們趕去做什麽?”


    “破案。”


    這背後的人,自然不肯讓我們一路安穩到青州北。


    看著從林道內衝出數十個黑衣人時,我想的不是快沒命了,而是硌得生疼的屁股終於可以緩一下。


    當我沒出息的把這個想法用眼神傳達給玄一時,一副吊兒郎當樣的玄一立馬伸手在我腦殼上彈了一把。


    玄一和湯十一互為倚背,打量著場上的黑衣人,千裏駒通靈性,也發出了挑釁的嘶吼。


    一場廝殺在電光火石間開始。


    黑衣人武功極高,但並不急於直取我等性命,而是在坐騎上周旋。企圖將我三人困住。


    我心想著湯十一武功再高,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殺個圓圈無死角,玄一仍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不定也會武功,且極高。才這般不放這些嘍囉在眼裏。


    我捏著玄一衣角低聲問他:“玄一小哥,你會武功?”


    “我會破案。”


    “那你會武功嗎?”


    “我會破案。”


    “……”


    說是遲那時快,玄一用力一夾馬腹,千裏駒受到刺激,抬起蹄子衝出包圍,黑衣人持刀砍過來,鋒利的刀風撲麵而來,玄一抱住我貼緊馬身,刀刃從玄一頭頂劃過。


    我二人衝出包圍調轉馬身觀戰。


    沒了拖油瓶,湯十一的劍使得極快,所到之處空氣也似被劃開道道口子,黑衣人一擁而上,湯十一挽個漂亮無比的刀花隻聽得風聲簌簌場上的黑衣人頓時少了大半。


    傳說中的一刀封......許多喉?


    湯十一的刀上半點血腥也沒有,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像脖子被蹭破了皮,血卻唿啦嘩啦的往上冒。剩下的人提高了警惕,提著刀提防。猩紅的雙眼布滿殺氣,齊齊向湯十一殺將過去。突然,當中一人卻一勒馬身,轉而攻擊我和玄一,湯十一猝不及防,轉身喊句“小心!”無暇顧我二人,提劍刺穿迎麵殺過來的兩個黑衣人。


    我這一世順遂,覺得腦力可以征服武力,可到這個節骨眼,突然覺得不會武功頂個屁用。虧得玄一機警,見黑衣人不對勁一把護住我,一手勒住韁繩,不退反進錯開黑衣人的襲擊。


    湯十一用劍氣震傷其餘數人,將其紛紛打下馬後,一蹬馬背淩空而起提刀刺向那襲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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