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楚向琛隨手整理了一下髮型,很快低下頭刷手機了。


    他不認識什麽江董事長,更別提那什麽董事長的大兒子了。


    ……


    濘城。


    「小江總——」


    到了高爾夫球場,楚父同江清池握手,一邊含笑道:


    「早就聽聞小江總乃人中豪傑,今日一見果然是驚才風逸,真應該讓我這不爭氣的兒子跟小江總好好學學,怎麽您年紀輕輕,就能把江念分公司做得如魚得水呢!」


    江清池的目光掃過楚向琛,唇角微扯,「楚總客氣了,楚少爺,也不錯。」


    楚向琛:「……」


    他怎麽能想到世界這麽小,父親帶他來見的大老闆,竟然就是煙燭姐姐的前男友?!


    靠靠靠,早知道對方是他,怎麽也要精心打扮一番再過來,哪裏會像現在穿一身休閑裝就過來,在人家穿西裝的麵前,丟了麵子去了!


    「來,向琛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江念分公司的總經理,也就是我路上跟你說的,江董事長的大兒子,你也得叫一聲小江總。」


    小江總?


    個屁。


    楚向琛癟了癟嘴,從牙縫深處擠出來的聲音,「小江……屎。」


    最後一個字說得聲音極小,然而還是被楚父聽見了,一巴掌抬起來,痛擊楚向琛的頭。


    「兔崽子,你剛剛說什麽?」


    江清池本人倒是不在意,單手抄兜,同楚父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關於ks項目,我還要和楚總好好交流一番才行。」


    「哈哈,現在江董事長把ks這麽大的項目交給你,以後這偌大的江念集團,肯定也非小江總莫屬了。」


    「家父的成就是他自己的,與我無關,至於我的那份,也同他無關。」


    江清池這話,間接表明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全都是靠自己,江北淵沒有給他走後門。


    楚父聽言爽朗大笑,果然還是太年輕,雖已成熟大氣,卻還少了一分火候,不如他父親沉穩。


    「穩」是一種天生的性格,也是一種修行,有的人成熟卻不穩,因為心性還達不到,江清池的眉目之間殘存幾分桀驁和不羈,翩翩少年郎的年紀,還是張揚倔強的青年。


    楚向琛望著江清池和父親走遠了。


    他跟在倆人身後,瞄著江清池的背影,不屑又嫉妒。


    論顏值,他不認為自己輸給江清池。


    但——


    有一種人,骨子裏散發的自信,還有油然而生出來的氣質,無關乎顏值。


    他不想承認自己酸,雖然這個男人從頭到腳,氣質都比他足很多。


    ……


    江清池是打高爾夫的好手。


    幼時跟著江北淵來打過幾次高爾夫,他天資聰穎,稟賦過人,揮桿的姿勢標準,一球飛出好遠。


    楚父站在一旁誇賞,這番阿諛奉承的姿態令楚向琛非常看不慣。


    高爾夫他也會!


    「小江總,要不要和我比試一場啊?」


    江清池狹長的眉眼掃過去,兩道英氣的眉,弧度剛毅。


    他微一挑唇,唇角遮掩了幾分冷冽的情緒,「比杆還是比洞?」


    「什、什麽東東?」


    不就是打球,看誰打得遠嗎?


    楚父看不下去,低頭斥責兒子:「出門在外,你可不可以不要給我丟臉?」


    楚向琛不耐煩一擺擺手,看向江清池:「什麽是比杆,什麽是比洞,我不懂,我不恥下問,小江總給我解釋一下吧。」


    「比杆好了。」


    江清池一個眼風都不給他,容顏絕色,臉色很僵硬,「打十八洞,把全部杆數加起來,以總杆數來評定勝負。」


    「好!那就來吧!」


    鬥誌昂揚地上場,卻是灰頭土臉地下場。


    也難為楚向琛這樣滿懷鬥誌,可一個連規則都不清楚的生手,怎麽可能指望著奇蹟出現,一下子就能打贏江清池呢?


    楚向琛不服氣,他高爾夫不懂,他還有別的強項,「射箭,小江總會嗎?」


    「你給我閉嘴!」


    楚父毫不客氣給了兒子一拳,然後賠著笑對著江清池,「小江總,不好意思,我這兒子不會說話,也不懂規矩,小江總別給他一般見識。」


    「沒事,今天正好有空,陪楚少爺玩玩。」


    江清池把西裝外套脫了,露出一件紺青色的襯衫,他身材很好,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是行走的衣架子。


    楚向琛的身材也不賴,他和江清池身高一樣高,都是185的大小夥。


    到了隔壁的射箭場,楚向琛和江清池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楚向琛左手持弓,兩腳開立,持弓的手臂繃緊,肩膀下沉,三點一線瞄準,然後向後拉弓弦拉到滿弓點——


    撒放。


    箭射九環。


    怎麽樣,厲害吧?


    小楚洋洋得意,勾一勾嘴角,高傲地揚起下巴,向著旁邊的江清池炫耀。


    江清池目不斜視,他持弓搭箭,臉上不見絲毫的緊張,更沒有吃力的表情,剛毅的下顎線和唇角抿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嗖」的一聲,瞬息之間,離弦的箭射中了一環。


    「哈哈哈哈!」


    楚向琛從丹田深處爆發出嘲笑。


    「才一環?小江總,你辣雞辣雞!」


    「……」


    江清池臉色未變,再次持弓搭箭,持弓的左手微微移動,手中的箭伴隨著他臉上自信的神情,離弦而出。


    第二箭把前麵靶上的箭完美射掉了。


    楚向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你,你是不是玩我?」


    「……」


    江清池又射出了第三箭。


    同楚向琛一樣,射中了九環。


    江清池這才看他,硬挺的眉尖鋒利,微微含著幾分痞氣,「還來嗎?」


    「當然!再來!」


    ……


    小楚這次格外慎重,保持著拉弓的姿勢,手指僵硬,久久才敢射出這一箭。


    上天待他不薄,讓他這次射中了靶心,也就是十環。


    「yes!!!」


    傲嬌地挑眉對著江清池,笑容幾分欠扁,「怎麽樣,小江總能射中十環嗎?」


    江清池搭箭,神情從容不迫,目光順著箭鏃瞄準了靶心。


    他側著眸,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那兩瓣薄薄的唇輕啟,「你跟她什麽關係?」


    她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想知道啊?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話音剛落,方才還站在他身旁的江清池,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移到楚向琛的身後,那染了料峭寒意的箭鏃,就那般擦著楚向琛的脖頸,剎那而出,穩穩射在了靶心上。


    那是楚向琛的箭靶子。


    十環,兩支箭,緊緊相貼。


    楚向琛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慘白了,生平第一次體會到離死神的距離。


    就在剛剛。


    那麽近的距離,約摸著隻有一厘米。


    江清池的薄唇擦過楚向琛的耳尖,那雙眼不再客氣,而是犀利冒著寒光:


    「我不管你倆現在什麽關係,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她,是我的。你碰不得。」


    ……


    迴去的路上,楚向琛坐在車後座,一言不發,呆滯地望向窗外。


    楚父卻是笑嗬嗬的,「剛剛小江總和你說什麽悄悄話呢?」


    「悄悄話?!爸,你沒看到他剛剛差點射死我嗎!」


    「什麽時候?」


    楚父表示,自己沒有察覺。


    楚向琛哼了一聲,擺擺手,「算了,沒什麽。」


    「哎對,你是不是認識人家小江總?」


    「不認識!不熟!我很討厭他!你別問了!」


    楚父:「……」


    ……


    酈城又下起了雨。


    夏末時節,纏綿的雨點染上了秋的微涼,莫名有一絲絲寒廬煮酒的哀傷。


    慕煙燭帶了傘,所以她不著急趕迴家去,手頭一些工作還沒有完成。


    「總編,還不走?」


    「你們先走吧,我再忙會兒。」


    「總編辛苦了。」


    幾個員工很快撐傘離開。


    不一會兒保安就上樓來了,敲了敲慕煙燭辦公室的門。


    「總編,您還不下班嗎?」


    「我再忙會,要不你先走吧,把鑰匙給我就行。」


    「額……可是有個小夥子在樓下,撐著傘一直等著總編。」


    慕煙燭嘆了口氣,揉著額角,楚向琛那小子怎麽這麽固執呢。


    「我不是說讓你把他趕走嗎?」


    「這次不是那個小夥子,我覺得他比那個小楚,帥點。」


    慕煙燭唇稍抿緊。


    保安大叔以為她是不懂,便撓了撓頭,「總編,我沒上過幾年學,也沒你們肚子裏墨水多,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就是長得挺俊的,那小夥子要是放在生產隊,絕對是生產隊隊草那種級別。」


    「行了,我知道是誰了。」


    慕煙燭復又嘆聲氣,眉睫低斂著,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保安大叔攤手,「那是把他趕走,還是……?」


    「這個不用趕走了。」


    「嗯嗯我懂,總編看他長得帥。」


    「不是,他就是個無賴,你趕不走。」


    「哦。」


    保安離開了。


    慕煙燭收拾東西,也很快起身離開。


    雜誌社門口,一穿著暗黑係的青年站在門口,撐著墨綠色的大傘,那雙眼,從看見慕煙燭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


    慕煙燭撐開了自己的傘,雨霧之下,她髮絲綿軟,白色的外套映襯著她的皮膚更是娟白,此番此景,有種江南水鄉的細緻和韻味。


    江清池一直看著她。


    她沒讓他失望,把他無視個徹底,走的還是反方向,意味著要繞遠路。


    想起以前吵架那會兒,她隻要同他在路上碰上,就繞遠路,哪怕走兩倍路程,也不想和他走在一條路上。


    江清池幾步就走了上前,同她並肩,「慕總編就這麽怕我?」


    「不是,趕著迴家做飯。」


    「做飯給誰吃?」


    「給我自己吃。」


    「不考慮結個婚,做給老公吃?」


    「……」慕煙燭沒有迴話。


    江清池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吶,有空你得請我進你雜誌社坐坐,我現在是甲方。」


    「還是算了,我雜誌社太小,容不下小江總這尊大佛。」


    「年入百萬的慕總編,還這麽謙虛?」


    「你調查了我多少?」


    「不是調查,是了解。」


    好一個了解。


    雨停了,慕煙燭收了傘,發現已經越走越遠了,這不是迴家的那條路。


    再看身旁的江清池,笑意玩味,似乎早就知道她繞遠路,這不是她迴家的路。


    他真的變了,笑得時候也不會太放肆了。


    心痛了一下,她不想去問他什麽,就那麽自顧自往前走,想著打車迴去。


    前方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水池,最中間擺著一艘木雕的大船,水流緩緩淌,四周噴泉迸發出深藍色的水光,中間為流水生財,四周為水到渠成,有種步步生蓮的韻味。


    慕煙燭走了過去,把傘放到腳邊,瞧著這座五光十色的噴泉。


    「好看嗎?」


    江清池兩手背著後腦勺,靠在噴泉旁,同她麵對麵。


    她在看噴泉,他在看她。


    慕煙燭嗯了聲:「好看,我都不知道酈城還有這麽美麗的地方。」


    「我不在乎。」


    「什麽?」


    「酈城美不美,亦或是你雜誌社多大,你年入多少,我都不在乎。」


    他對著她的眼睛,隔著噴泉的水光,眸底仿佛細細碎碎落入了碎片。


    慕煙燭聽見麵前的男人聲音很明亮地響起來:


    「江煙,我隻在乎你這三年受了多少苦。」


    伴隨著耳邊涓涓細流的清脆,他的聲音,是那麽純粹,宛若天籟。


    慕煙燭眼睛發酸,「那為什麽三年前要那麽絕?」


    「三年前,我的確應該支持你,不過我也要感謝三年前那個不懂事的我,不然我也不會發現,我是如此愛你。」


    「江煙,我不後悔不聯繫你的這三年,真的。」


    為什麽?


    為什麽不後悔?


    到底是為什麽?


    她想他告訴她原因,他卻什麽話都沒再說,隻是微笑著把手裏的傘遞給她。


    「往前走一裏路,有計程車在等你,我已經付過錢了,他會把你安全送迴家。」


    說完江清池就走了。


    三年前,也是這道驚鴻一瞥的背影。


    他步伐輕鬆地走了,卻留她滿心傷痕三年。


    他剛剛說,我隻在乎你這三年受了多少苦。


    可是江河,我隻在乎,你過得快不快樂。


    我隻在乎,你是不是永遠都是那個桀驁不羈的小子,有著最赤誠的心思,最澄澈的感情,也有最陽光的笑容。


    「如果你過得不快樂,何必來找我,傻江河。」


    這句話,她知道他聽不到。


    因為已經走遠的人,從來不會立刻迴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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