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血影散而複聚,重新化成一個道人模樣,正是樂令每日出門時都會遇見的那個萬華宗修士。隻是此時他眼中一片通紅,周身血氣繚繞,伸出長長的鮮紅舌頭舔了舔上唇,滿懷惡意地說道:“蓮華宗的臉皮倒是夠厚,圓空老賊分明已經死了,哪裏來的即身成就、超脫上界?你們以為編這樣的謊話,就能騙過本座麽?”

    圓海雙目低垂,頌了一聲佛號,身後的文殊菩薩法象又生變化,左手所執青蓮驀然漲大,自他掌中飛出,擊向那名魔修。

    修士的身形一晃而散,重新化出血影飄蕩在殿內。此時眾修士雖已有準備,但魔修法門極為怪異,許多人祭起的法寶根本防不住那血影,叫那魔修如入無人之境,轉瞬之間又殺了兩名修士。

    室內佛聲大作,青色蓮華落地,在眾人腳下化生一片花海,圓海枯老的聲音在殿內迴蕩,反複吟誦著“阿羅波左耶”五字真言。

    一聲淒厲慘叫倏然響起,那道血影已被一朵青蓮扣住。一片清光之中,道道血氣如霧蒸騰,那道血影眨眼間便小了一圈。

    樂令坐在雲錚身旁死死盯著那道血影,心裏無比氣惱——這白癡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在和尚的地盤上竟敢孤身出頭,簡直不像是他們幽藏宗的弟子!聞聞這滿殿魔氣就知道,還有白骨魔宗、小山宗、血河宗和陰陽妙化宗的人在,怎麽不等著別人先引住了老和尚的注意,再在下麵慢慢殺人?

    他將那道僅有的先天元炁勾連陰陽陟降盤,在自己身外布置下一個極小的八卦陣防身。而後自法寶囊中召出飛劍,悄然瞄準了一個已蠢蠢欲動、即將扒下身外道皮的魔女。

    那條血影怎麽也是自家弟子,有一份香火情在。為了救他,隻好把道友推出去送死了。

    眼看著那些失去友人和弟子的修士滿心激憤,紛紛將手中法器紛紛向血影身上拋去。樂令摸出的那把飛劍就混在眾人之中,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直刺向之前盯上的那名魔女。

    清光未落,便被一道陰陽真氣纏上,空中響起一聲慵懶輕笑,一名衣著簡素的女修身外已纏繞上一片朦朧輕霧,其麵貌變得極為嬌豔,身上長袍褪下,露出玲瓏有致的身形,僅在要緊處遮著幾片輕紗。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那女子竟是樂令從前的熟人,陰陽妙化宗掌教絀羅夫人心愛的弟子,魔女元妙化。

    舊日熟人如今竟成了要命的對頭,樂令忍不住心下歎息,

    立刻祭出煉魔紫雷護在身外,將飛劍也抽了出來。

    魔女身形稍動,便有七名同樣暴露的女子自空中浮現,或喜或悲、或怨或嗔地纏上周圍修士。凡舉意誌稍差些,被那些魔物纏上的,便會如行屍走肉般落入魔物懷中,被啃噬盡血肉。

    原先襲向幽藏宗魔修的法寶已分出一半兒,打向元妙化方向。慣經魔修侵擾的佛修還好些,許多散修卻已持守不住本心,潰亂起來,有的奔向殿外,有的則向人多處擠去。

    殿內佛光大作,仿佛要鎮壓一切魔魅,然而能混入蓮華宗掌門繼任大典的又豈會是普通魔修?在佛光壓製之下,又有幾名魔修揭去了外麵的人皮,顯出本相,向台上的圓海大師撲去。

    殿中已是一片混亂,蓮華宗的力量越發分散,已無法完全壓製最先冒出來的幽藏宗魔修。圓海的青蓮不停晃動,扣在青蓮中那條血影仍舊掙紮不已,仿佛下一刻便要破開清光。

    夠了。他現在已沒了元神修為,又換了門庭,還把魔修當作自己人才是不要命。

    樂令躲在雲錚身後,不著痕跡地將陰陽陟降盤中真氣抽出,隔絕魔氣。此陣盤的力量果然卓絕,八卦陣布下之後,滿殿如欲侵人的魔氣竟被徹底隔開,就連佛光道韻都感絕不到,八卦精氣充溢之處,竟是重新構鑄了一片空間。

    此時殿外傳來了一片悠然鍾聲,卻已失去了從前的清聖氣息,帶著幾分魔魅意味。

    殿門忽地不推自開,一名形容枯槁、身著宛如幹涸血跡般黑色長袍的老人自殿外一步踏入。那老人麵容僵硬死板,口中卻傳來一陣狂笑聲:“圓海老賊,你師兄已死了,蓮華宗修為最高的隻有你這個菩薩境界的賊禿,還有什麽靠山?今日便是蓮華宗覆滅之日,你和這群小和尚若束手投降,老祖我還可留你們一個全屍,如若不然,今日我血河宗便要血洗此處了!”

    竟是血河宗掌教,陽神上關的悉摩羅老鬼!

    這老兒殺性太重,萬一蓮華宗的和尚們頂不住了,他怕不也要受無妄災殃……

    悉魔羅微微張口,一道血河便自他口中流出。其中浮著千百冤魂,皆在唿號痛哭,伸出枯幹手掌將未來得及避開的修士扯入血河中。樂令眉頭皺得愈發緊,目光悄然投向雲錚腰間法寶囊。他甚至已不去想雲錚如何打算,隻想弄出雲錚身上那枚飛梭,好借著法寶之力逃離此處。

    隻可惜他的逃生之路前已攔了一名魔修,正是之前他用飛劍激出的魔女元妙化。此時她正盈盈含

    笑,站在雲錚身前,嬌聲說道:“好可愛的少年人,可願與姐姐共享極樂之歡?”

    雲錚麵色如冰,平常單純若少年的臉似乎頓時成熟了幾分,嫌惡地說道:“誰要與你這女魔牽扯!”

    話音才落,一道清光便已從他掌中盤旋而出,砍向了魔女赤丨裸的臂膀。那道劍光還未衝到魔女麵前,一個赤身美女便已化為白骨骷髏,向他麵上咬去。問道峰那名金丹宗師也祭出飛劍,劈麵斬向那隻骷髏,同時取出一把玉尺,旋轉著向眾女打去。

    雲錚心神皆纏在飛劍之上,控製著那道劍光裹在魔女身外,斬破其層層護體罡氣,在其胸前粉融融肌膚上留下了一道二指長的傷痕,其中翻騰著一片清靈仙氣,將傷口越扯越深。

    元妙化頓時變了臉色,大罵雲錚:“我好心看上你,你卻這般不識抬舉,真是自取死路!”

    她向著胸前一拍,身上那幾片僅有的薄紗頓時落下,臉上也堆起嬌媚迷人的笑容,身上魅惑氣息頓時大漲。之前襲向雲錚和那名金丹宗師的骷髏重新化作赤身美女,將他們一行人團團圍住,做出種種誘人的天魔之姿。

    兩名築基期的弟子承受不住這等幻象,已神智昏亂,主動向雲錚支起的真人界域之外走去。那名金丹修士還好些,仍能苦苦支持著與那些女鬼搏殺。唯有樂令因前世修習魔功,一直是以陰魔、天魔鍛魂,根本不會為這景象動搖,清醒地一劍劍劈向眾女鬼。

    雲錚冷靜地將兩個被魔氣所惑的弟子拍昏,劍光卻絲毫不受影響,一圈圈絞向魔女。劍氣縱橫之間,已將她一條臂膀斬掉,更在她腿上狠狠豁開一條血口。

    元妙化鐵青著臉怒吼一聲,將幾名赤身美女重新變作骷髏,張開大口向雲錚咬去。那名幽藏宗弟子不知何時也掙脫了蓮花壓製,重新化作一名臉色蒼白、身周縈繞著淡淡血氣的青年,湊到了那魔女身旁笑道:“元師姐小心些,那小白臉可是殺了我派長老的人,本事大得很。”

    此子也是熟人,還是他當初選中的弟子之一,天份好得出奇。可惜後來這小子哭著喊著去學了血魔功……竟被自家晚輩圍殺,樂令慪得幾乎吐血,滿心悲憤化作一道充滿純粹的死亡與終結之意的劍光,將身前一隻骷髏直接斬成兩半。

    那魔修雖已被青蓮折磨得有些委頓,但麵對本門仇人,依舊振奮精神,重新化作一道血影撲向雲錚。

    架設許久的界域在血氣侵染之下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雲錚雖然神色不動,手下卻明顯急躁起

    來,除了仍以劍光纏住魔女,左手一翻,掌心又露出了一枚五色流轉的玉石,化作一道柔軟流光裹纏在了血影之外。

    那道血影雖然掙不破玉石,卻仍能動彈,一下下合身撞在界域之外。雲錚分心兩顧,飛劍威力不由低了幾分,魔女身周淡淡粉紅霧氣與下方滔滔血河相融,漸漸侵透真人界域,一股細細煙氣終於穿入雲錚所護持的界域中,顛倒神魂的香氣直向他身周毛孔鑽去。

    此時台上的圓海也已被悉摩羅徹底壓製,殿內梵唱之聲為之一低,魔氣如烏雲般沉沉壓下。雲錚所受壓力越來越大,其餘修士卻不是在魔修手下苦苦支持,便是隻顧自身逃走,並無人來支援他。

    連那名金丹宗師動作也已有些遲緩,似乎受了魔氣汙染。樂令見勢不佳,忙從法寶囊中掏出陣盤,將防護第一的六儀陣布下,並自陰陽陟降盤中導出八卦真氣加持其上,護住僅有的兩名戰友。

    雲錚也感到身周壓力略輕,迴過頭來望了樂令一眼,神色頗為複雜。

    魔漲道消之勢越來越清楚,真人界域終於撐不住破裂開來。雲錚身形一顫,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魔女身旁餘下的兩隻骷髏聞到血腥氣,爭先撞向陣中,那道裹在五色流光中的血影也迅捷無比地撲了上來,一麵掙紮著要脫出流光之困,一麵合身撞向雲錚。

    雲錚倒退一步,口中吐出一道清光,在空中化為兩道鋒銳如刀的清氣,擊在那兩隻白骨骷髏上,繼續以一身之力對抗眼前敵人。

    六儀陣越階防護,也是一樣不能持久。樂令看著陣圖有龜裂傾向,正要趁其未壞之前換一張圖紙,身體卻忽然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他微微分神,竟看到雲錚兩頰微帶薄紅,眼中微含糾結,幾乎是有些歉意地掃了他一眼。他立刻明白了自己身體移動的原因,抬頭看向自己移向之處——他前世沒能收入門的那個好苗子,已自五色流光中掙出一張臉來,張開血盆大口猙獰地迎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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