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內門弟子已是羅浮山千萬弟子中頂尖的存在,而大比到了最後一日,能在大比中得占鼇頭的更要是精英中的精英,非有天份、有機緣、有手段不能勝到最後。

    而樂令今日第一場,便是要先會會這樣一位精英。他簽運不佳,未能抽到輪空的資格,也隻好提劍上陣,與陸書源先試一合。

    昨日幸得秦弼相助,他體內元精已恢複完全,被劍氣震傷之處也徹底複原,臉上漸漸紅線也已完全消失,上台時已是神氣完足。陸正源的精氣血脈也都在顛峰狀態,隻是心氣果然有些急躁,登上台後不待行禮便直接出了招——劍光落下之時,一句“秦師弟小心!”才隨著破風之聲一並響起。

    樂令索性也不再運用陣盤,右手執劍平平揮出,左手已浮出一層蒙朧紫氣,化作大手抓向陸正源的飛劍。他這把飛劍雖也是上階之物,卻比不上葉離手中那把,被雷光牢牢抓住,無法破開。

    陸正源手上精氣不停送入劍中,劍身上不時浮起一道淡淡青光,卻始終凝不成形,便被紫雷吞噬淨盡。他亦是有決斷之人,見事難成便直接撒手丟掉飛劍,右手平平攤開,掌中浮現出一朵清光繚繞的雪白蓮花。

    若細看起來,那蓮花層層花瓣卻都是由雪白鋼刃組成,緩緩張開之際,宛若傾落漫天冰雪,無限殺氣自其中逸散出來,凜然侵人骨髓。

    樂令被那凜冷殺氣吹得倒退了一步,召出鈞天雙環護身,煉魔紫雷重新化為靈動猿猴,隨著他心念所示,揉身向陸正源撲去。

    陸正源卻是毫無反應,隻低著頭盯著那朵蓮花。雪白清靈如刀刃的花瓣層層打開,其上所蘊的殺氣越來越濃,將他完全護持起來。紫猿落下時,身周已被打散了一層,化作毛發般細小的電光在空中沙沙作響。

    這件法器,也正是他這幾場連勝的關鍵。隻是此物殺氣過重,陸正源又還沒完全掌握其中禁製,運用時不能精確地控製其鋒刃,唯有到了對手認輸才會收迴此法器。

    之前敗在他手下的弟子,多也是因此受了傷。

    待那朵蓮花綻放到了極盛,殺氣也鋪滿了擂台,陸正源才抬起頭,向著樂令肅然說道:“秦師弟,你還是認輸了吧。”

    樂令淡淡一笑,收迴長劍,催動煉魔紫雷向前撲去。他這一場還是要比給秦休看的,怎麽能不戰而退?秦休生性好強自律,是最不喜歡這樣的人的。

    紫猿身體撲在蓮花上散出的

    白色劍光之上,一寸寸被劍氣斬碎,化作海浪浮沫一般的白色細碎電光,卻散而未消,點點連結到一起,仍舊化作一片淡紫浮霧。

    陸正源右手捧著蓮花,又勸了樂令一次,而後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你既然不願意認輸,那我隻好動手了。”

    他說罷便將手向上托了一托,雪白花瓣似開似謝,忽然化作道道利刃飄散開來,即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轉眼之間,擂台上便已是鋒刃交錯縱橫,帶起同樣銳利的真氣,漸漸在樂令身周圍成一道密網,一層層向內裹去。

    樂令右手點向鈞天雙環,一道坤土精氣自環內散逸出來,連到擂台石麵之上,化作一道土牆自地上拔起,擋住了四下往來的劍氣。

    他的心神元精,卻仍係在那道煉魔紫雷上。那朵蓮花的花瓣飄散得越多,籠罩在陸正源身上的劍氣也就越少,紫猿身體消磨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浮在其上的一層雷霧越見凝實,將陸正源包裹起來,逼得他不敢放出更多花瓣。

    兩人之間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然而隨著時光流動,其間平衡細微地傾了一傾,鈞天雙環化成的土牆上透出了一道發絲粗細的縫隙,一道勁風自其間吹向樂令身上。

    這絲風吹到之際,鈞天雙環結成的土牆猛然瓦解,道道風刃打著旋向樂令逼去。他卻已放棄了所有法器,也不再結成防禦陣,而是將一身元精都注入手中飛劍,右手猛然揮動,一道清靈劍光升起,仍是借了雲笈殿中那道元神真人的劍意——那是他唯一可借用的元神真人劍意。

    但他的模仿,不隻是強形模仿出的劍意之形,而是因他原本也達到過元神之境,能完全理解這一劍內含的神韻和道意,這才能完美地化用下來。

    這一劍中斬滅萬物生機之意更為濃粹,周圍湧上的劍氣被鑒源劍身上浮現的巨大虛影從中斬斷,湧動的氣流在滿場劍氣鋒刃中撕開了一道內中平靜,邊緣卻不斷撕扯沸騰的口子。

    劍鋒所指,正是陸正源所在的方向。

    以攻代守,以傷換傷,隻看誰的劍更利一些!

    煉魔紫猿已化作姆指大小,浮在空中,那道巨大的劍光虛影毫不留情地斬落,將護在陸正源身周的劍氣與花瓣斬開一隙。陸正源微昂起頭,看著頂上劍影劈落,手中托起還剩下小半的蓮花,劍氣漸漸歸攏掌間,將手掌大的蓮花幻化得越來越大……

    劍氣飄散,巨大劍影與雪白蓮花相交的一刹那,空中似乎蕩起層層氣浪,片片白色鋒刃散入空中,

    一道筆直纖細的裂痕自那朵蓮花上浮現,轉眼就變成一片細密網紋。

    蓮花崩散,劍影也崩散開來,一道細縫自鑒源劍身浮現,卻又被玄陰水精的寒氣凍住,並未繼續擴大。

    崩裂之勢並未停止,場上劍氣波蕩,細密的紅色紋路自陸正源捧著蓮花的手上透出,血光噴湧而出,半個手掌隨之落到擂台之上。樂令身上周護體真氣也被繚繞的劍氣破開,落下道道血痕。

    守在台下的問道峰弟子也躍上台來,先是激發一枚大印,鎮壓了場上亂流;而後拿出丹藥,將陸正源手掌重新接好,扶著他站到場邊。待得陸正源傷口恢複,他才滿含激憤痛切地盯著樂令,不情不願地宣布:“本場比試,步虛峰秦朗勝!”

    樂令也從法寶囊中拿出了太清丹服下,運化藥力治傷。問道峰這名裁判的態度他全然不在意,隻是不著痕跡地觀察著秦休的神情——

    秦休似乎並不為他傷了陸正源生氣,且是一直在注意他,這就夠了。

    自己若隻是一個普通內門弟子,就是循序漸進修到了金丹,秦休又怎麽會多看他一眼?這樣先聲奪人,才一入門在全派麵前大出風頭,才會被秦休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樂令微眯起眼,得體地向陸正源致過歉,便迴到台下休息。下午他還有一場比試,卻不能像問道峰的人那樣悠閑地在台上呆著。

    鑒源劍已受了損傷,恐怕下一場比試不能再用,看來還要以煉魔紫雷為主,配上三奇陣,或者還可在其中附上陰陽陟降盤中的精氣……

    第二場比試開始之際,樂令便直接放出滅魔紫雷,化作一柄長劍橫在當胸。蘇硯身背明巒劍,英姿颯爽地站在場中,待負責裁判的築基弟子宣布比試開始後,便先拱手道:“樂師弟上午那一劍,我施展不出來。我對劍的理解還有不足,不能占你兵器上的便宜,這一場我認輸。”

    樂令已灌下了許多丹藥,設計好戰法,隻為爭這最後一戰,對手卻不戰而退。他隻覺著一口氣噎在胸口,愣愣問道:“你認輸?”

    蘇硯輕輕點頭:“我比的是劍,對劍的領悟不如人,為什麽不認輸?”

    她轉身躍下高台,風姿瀟灑爽朗得連男子也難及得上。台上的裁判仍是那位問道峰修士,看著蘇硯背景的時候臉龐都有些扭曲,再看向台上的樂令,更是滿含不憤。隻是他身為裁判,不論私心喜惡如何,還是不得不宣布樂令勝出這一場。

    因為比試前三位者都有利物,這一場

    之後,蘇硯與陸正源還有一場要比,以定位次。陸正源失了法器之後卻是無心也無力再比試,又因築基丹無望,幹脆也棄劍認輸。

    這一場內門大比,到此終於落了幕。

    比試結束之後,內門、外門、雜役弟子中前三位者便都被帶到雲笈殿覲見真人,並挑選該得的彩頭。因後續還有內門弟子中勝者挑戰真傳弟子,爭取成為真傳的機會,各峰首座真人也一道在此觀禮。

    內門弟子可選的東西是擺在一起的,三人分了先後挑選。因鑒源劍品階不足,樂令便舍了築基丹,選了一枚上品飛劍,其質清潤如玉,上頭隱有靈氣流轉。陸正源見他不肯要丹藥,欲去取藥,又怕他反悔,連聲問道:“秦師弟當真不要這築基丹麽?”

    見得樂令微一點頭,他就忙將藥瓶收入囊中,滿含感激地說道:“今日之情,我來日必當報還。”

    樂令倒也沒什麽用得著他的地方,但陸正源畢竟是問道峰的弟子,能讓問道峰的人欠自己一個人情亦非壞事,於是含笑應道:“師兄客氣了,些許小事,豈敢向師兄討要人情。”

    蘇硯對法器並無要求,隻挑了一件防禦較好的道袍。餘下外門與雜役弟子也在另一副架子上各自挑了飛劍法器,重新列隊迴到大殿。

    掌門景虛真人含笑看了下方眾弟子一眼,便叫秦休安排越級挑戰之事。

    秦休便從雜役弟子問起。那人毫不猶豫地報出了一個名字,得了秦休允許,便垂手站到廊下,等待比試。

    待問到外門弟子時,樂令才知道了師姐口中所說的那個異軍突起的弟子的模樣——那人生得十分英偉,衣著雖然普通,卻掩不住心底散出的一股傲岸之氣。體內元精充沛,絲絲靈力透出肌膚,竟比他這個吸收了萬載妖蝓之卵的人靈氣還要充盈。

    也不知他有什麽際遇……

    一道充滿自信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弟子宋崇明,願挑戰內門第一的秦朗秦師兄。”

    滿殿弟子目光頓時都落到他身上,有訝異有崇敬,當然也有不屑。上座修士們的反應自然與弟子不同,雲錚溫柔含笑,搶在眾人之前答道:“隻怕你不能挑戰秦朗了,依本門規矩,真傳弟子不能接受外門弟子挑戰……”

    眾人神色又是一變,隻是礙於各峰首座真人都在,不敢公然議論。然而雲錚的話未能說完,一道醇厚爽朗的聲音便淡然響起:“雲師弟真是明白為兄的心思,這樣好的苗子,我一直想待他築了基便收為真傳。不過

    你既然當著眾人說破了我的心思,我也隻好提早一些收徒了。秦朗!”

    樂令上前跪倒,滿心都是詫異——以及難以言喻的欣喜。不管那些正道修士背後有什麽齷齪,他卻是真真切切地向著目標邁近了一步。

    他深深叩頭,受了掌教景虛真人的九戒,再起身時,就成了正道數一數二的大宗,羅浮派掌教真人的真傳弟子。

    這是……何等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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