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有一點不妙。


    掃了眼慢慢靠近的屍骸,寧卿目露詢問地看著寧狗剩。


    寧狗剩雙手抱著劍,神色依然冷靜:鬼魂乃幻覺,屍骸與困陣無幹,當是偷襲者所為。


    寧卿麵色微冷,他身上無論是符籙還是武器,都不適合群戰。


    麵對偷襲者的大召喚術,他心情著實有點微妙,問道:“你有大範圍殺傷的招數嗎?”


    寧狗剩搖頭道:“並無印象。”


    寧卿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小夥伴是個失憶人士。


    不過他平時看到事物反應快,想起的東西也很有用,很容易就讓寧卿忘記了他“失憶”這個固定人設。


    “既然如此,那就先打打看吧。”寧卿道。


    他身上的小金剛罩基本沒受到攻擊,試探性地打上一場也無妨。


    想了想他又囑咐了一句:“狗剩你可是主力,多注意。”


    寧狗剩應了,不等寧卿動作,率先劈出一劍。


    這一劍不過是個試探,寧狗剩沒有用多少力氣,招式也普通到了極點。


    然而如此平凡的一劍,卻依然化出一道短促的劍光,如霜似雪,直奔幾丈外的屍骸。


    劍光悄無聲息,輕飄飄地不帶半點煙火氣,轉瞬點入行動緩慢的屍骸大軍中。


    霎時腐爛的血肉四濺,變色的斷骨亂飛,一絲的腥臭混入風中,令人幾欲作嘔。


    寧卿麵色不變,打眼一瞧,便見劍光所至之處,數百具屍骸竟被清個幹淨,隻餘鬆軟的泥土上一道深刻的劍痕。


    這是寧卿第一次看到寧狗剩出招,沒想到水平還挺高。寧狗剩劍意如何寧卿說不好,畢竟沒有盡全力,但劍罡卻是一目了然,著實稱得上通透凝練揮灑自如。


    “做得好。”寧卿毫不猶豫地誇讚道,接著也一個縱身加入戰圈。


    沒有借助任何兵刃,寧卿僅憑一雙腿,借著自己身體輕的便利,依靠滯空和衝力攻擊屍骸。


    他也不講究套路,隻秉承唯快不破這一宗旨,盡量提高自己的攻擊次數,一時間竟有些酣暢淋漓的味道。


    屍骸行動緩慢,全無心智,實力僅僅相當於鍛體中期,完全無法躲開寧卿連綿不斷的攻擊,骨頭斷裂聲啪嚓啪嚓不絕於耳。


    寧狗剩緊隨他身後,手中劍影不歇,帶起一片片血雨,白袍翻飛不染半點汙髒。


    一麵倒的屠殺,亂葬崗漸漸成了個修羅場。


    腳下的土地很快成了一片暗紅,腥臭味越發濃烈,土壤中悉悉索索的聲音又起。


    “不對!”寧卿忽然停下攻擊,和寧狗剩警戒著退迴原處。


    趕屍匠少年已經被嚇哭了,蹲在地上不停幹嘔,看到寧卿他們迴來,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體。


    寧卿瞥了他一眼就不再在意,目視前方被劈壞的屍骸蠕動重組,再次拚成一具具奇形怪狀的完整屍體,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


    “這樣下去殺也殺不盡。”寧卿語氣淡淡,眼睛看著自己身上黯淡了不少的光罩,忽然問道,“趕屍匠,你送行的這個屍傀已經入了道?”


    趕屍匠少年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請我送他的人沒說,隻給了我一打符咒。”


    寧卿和寧狗剩對視一眼,又問:“你不知道他的來路?符咒你還有嗎?”


    “有有有!在這裏!”趕屍匠立刻從懷裏把寶貝符咒掏出來,質量奇差的黃紙上盤繞著扭曲的朱砂,看起來像是三歲小孩的手筆。


    寧卿“嘖”了一聲,掃了一眼,對上麵的符文沒有一點印象。


    寧狗剩道:“祝由科符籙,其功效乃是鎮壓。”


    寧卿挑起眉頭,環顧依舊靜立原地的屍骸,忽然笑了:“這個委托人有點意思。趕屍匠,你要把這屍傀送到哪裏去?”


    少年抽了抽鼻子道:“說好的是要送到中央之地,他建議我從玉衍慈航寺找了大師再動身。”


    寧卿奇道:“真是活久見,竟然讓個趕屍匠帶著屍體去佛門。”


    少年道:“我不是趕屍匠,隻是答應了別人,當然要說到做到。”


    仿佛提了不能言說的禁語,少年話音剛落,一股陰冷的氣息便從地麵冒出,鋪天蓋地而來,涼徹骨髓。


    無數屍骸揮舞起四肢,不知哪裏來的烏鴉嘶啞地鳴叫起來,夕陽西斜,黃昏已然悄悄到來。


    寧卿一驚,心知事有輕重緩急,沒有繼續和膽小的趕屍匠爭辯,盯著屍骸逐漸統一的動作,麵色凝重起來。


    時間怎麽會過得這麽快?


    他明明記得沒過去多久,從正午到現在頂多一個時辰,怎麽就黃昏了。


    寧狗剩伸手按住寧卿的肩,低聲道:“是困陣,幻覺。”


    寧卿道:“他故意的?模擬黃昏,是想讓這些屍骸做什麽?”


    寧狗剩道:“若我所料不錯,他已動殺念,意欲予此方屍骸陰氣,以自由驅使。”


    寧卿心中一動,忽然有些理解了:“他想提升這些玩意兒的速度?!”


    果然就如寧卿所想,還沒等他的話說完,方圓數百丈內的屍骸動作齊齊一頓,緊接著就如發瘋一般衝向寧卿三人!


    或許正是因為得了足夠的陰氣,這些拚接品實力飛速增長,轉眼便如同煉氣前期。


    它們速度快得出奇,十來丈距離眨眼便至,還不等旁人反應,青黑色的爪子便揮了出來。


    寧卿來不及多想,一個鷂子翻身飛起一腿,踢開最近的幾具屍體,向後點了兩步和寧狗剩背靠背開始了戰鬥。


    拚接品動作靈活,數量又多,常言道亂拳打死老師傅,饒是寧卿速度夠快,也不免要挨上幾下子。


    青黑的指甲撞在寧卿護身的金剛罩上,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綿綿不絕,一團團火花爆開,閃得人眼睛都發疼。


    寧卿一雙淺色的眼睛卻一眨不眨,腳下不停,將一個個屍體狠狠踹散。


    寧狗剩也不複之前的打法,本體離手,悍然而出,劍勢一往無迴,激起一串串嘹亮的劍嘯!


    劍影隨著嘯聲淩空翻卷,殘肢斷骸如雨而下!


    屍骸太多,被動挨打不是辦法!


    一片血肉飛濺中,寧卿忽有所感,高聲問了寧狗剩一句:“寧狗剩,你看到他在哪兒了嗎?”


    寧狗剩原本一味護著寧卿,聽到寧卿的話便是一愣。


    他神識因本體受損龜縮不出,長期戰鬥的本能此刻起了作用,腦中靈神一現,雙指一抹本體倒貫而去,撕天裂地向殺意最重處激射而去。


    劍勢快過風雷,須臾間便深深沒入地麵,爆出一聲金戈交鳴的巨響,綻出一朵血肉鑄就的花!


    寧卿腳下步子一劃,燕子迴飛一般同寧狗剩錯身而過,手腕輕抖再翻出一張小飛花極光指,眼也不眨便直接催發!


    薄薄的亮光化作一點寒星,撕碎虛幻的暮色,彈指便至亂葬崗陰氣最濃之處。


    又是一聲炸裂的驚雷響徹亂葬崗,聲嘶力竭的吼聲隨之爆發!


    受到吼聲的刺激,拚接品氣勢當即再次攀升,實力完全不輸煉氣後期修士,攻勢愈加猛烈。很快地上也有更多屍骸搖晃著爬起,不管不顧地加入團戰。


    寧卿麵色越發凝重,沒想到屍傀先後受到他和寧狗剩的攻擊,竟還有還擊之力,暴走起來又一次用了個“大召喚術”。


    不過這也徹底暴露了對方,寧狗剩快劍又至,直把屍傀從地下逼出來,與其纏鬥在一處。


    屍傀受創又是一聲嘶吼,場麵變得更加混亂。


    寧卿的眼前身後都是淬了屍毒的爪子,抓撓撕咬不拘一格,一下下盡數落在光罩上,無數火光將寧卿籠在其中,直如一個火人一般。


    視線完全受阻!


    “簡直沒完沒了。”寧卿眼見身上的金光愈加黯淡,屍骸毒爪毫不停歇繼續撞擊,一股危機感頓時湧上心頭。


    一個掃堂腿清倒一片屍骸,寧卿往袖子裏一摸,臉色勃然而變。


    他的符籙不知何時竟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失算了!”寧卿失聲道。


    金剛罩這等防禦法術除非耗盡了金光的能量,否則很難傷到光罩中的人,偏偏如今光罩未曾耗盡,他的袖口就已經破損。


    對方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一點,起碼有養魂中期!


    寧狗剩覺察到寧卿的危機,右手輕點,放棄與屍傀纏鬥,本體迅速迴防,在寧卿光罩破碎前,一劍下去便將他身邊的屍骸掃倒了個一幹二淨!


    寧卿抓住時機,手一揚祭出一麵小旗,指尖凝聚鮮血與內氣,輕輕一點,便見小旗迎風而長。


    待其長至兩尺有餘,即刻便垂於寧卿頭頂,投下一道道褐色光芒將寧卿護得密不容針。


    寧卿見危機暫時解除,立刻看向正往地下逃竄的屍傀。


    透過褐色的光幕,寧卿眼前的世界變了個顏色,所有的動作忽然像是放慢了無數倍。


    每一具屍骸都被收入眼中,他茫然了一瞬,下意識覺得,這些屍骸好醜。


    一個個都像苦瓜,穿的無比清涼,長得特別敗火。


    這個念頭一起,一根根扭曲的線條出現在眼前,盤折交錯成亙古的壁畫,粗糲神秘之中一股厚重而廣袤的氣息撲麵而來。


    有什麽點開寧卿的泥丸宮,他福至心靈道:“畫風和我不一致的!都不許動!”


    刹那世界靜止,手舞足蹈的屍骸幻覺定格在那個瞬間,仿佛群魔亂舞的場麵被按下了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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