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上前來,因為傷人的少女渾身煞氣,一雙腿早已變成一條高世駭俗的蛇尾,密密麻麻的蠱蟲在她周圍自動卻步。她渾身溢出的神氣匯聚到刺穿男子胸膛的手上,使得男子逐漸渾身顫栗,吐出大量鮮血。一切,仿佛隻在一瞬間。可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此時情形,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輕易就要被殺死,在周遭一片混亂的叫喊聲中,家人的擔憂聲中,秦止仇強拚著最後的妖氣拔出腰間長劍朝她砍來,邊怒喊著:“管你是妖是神,都得在這劍下殞命。”“陪我去陰間拜堂吧!”他詭異地笑著。那劍亦泛著詭異的紅光,想必是件不俗的法器。好在雲識拚著手中僅剩的神力甩開了那劍。最終看著秦止仇唇色發紫,死不瞑目,她才吃力地甩開了他。大仇已報,身體就像虛脫般,她含著嘲諷的笑看向秦府內荒唐的鬧劇,人們四處驚叫著躲避蠱蟲,屋簷上的紅燈籠與紅綢隨風搖曳,卻顯出淒涼。她眼中含淚,一身大紅嫁衣,烏發淩亂,淡青色蛇尾支撐著她立在這鬧劇中間,是那麽荒唐。恍惚間看到秦府大門忽地被砸開,卻不是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而是一位與她長相十分相似的婦女,身著錦衣華服,帶著許多士兵闖入。可刹那間,一種尖利的東西猛地從身後刺穿了她的心髒,伴隨著劇痛襲來,還有著一種痛徹心扉的奇異壓製感。紅色劍尖露出她的胸膛。她轉身,便看到麵容扭曲的巫皇,看她的眼裏溢滿了厭惡。“你以為我猜不到這其中有你的手筆嗎?”但她卻略顯瘋狂地笑了,眼裏的淚落下來,隻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恨恨道:“這命還給你罷。”巫皇拔出劍,將她狠狠甩開,也讓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身體裏的神力飛快流逝,痛得仿佛五髒六腑都挪了位。恍惚間,雲識隻能捂住自己的腹部,拚盡餘下的力量將神力傳給腹中娃娃。她感覺到孩子在輕輕踢她,她痛得滿臉眼淚,隻輕聲告訴她:“一一,你一定要等天海娘親迴來,她會救你的,會救你的……”奈何每說一個字喉中總往外冒出腥熱的液體。意識浮浮沉沉間,她又聽到男人的痛苦嘶吼聲。“你這賤人,竟然給我下了蠱!”她看不到巫皇此刻的狼狽樣子,渾身鐵青,癱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喊著,身體裏像有東西在躥。但她能想象到,因為那是她方才抓住他手時放出的蠱。隻是臨近死亡,渾身疼得抽搐不止,耳邊卻又聽到了女人的哭泣聲,在眼前模模糊糊的場景中,那長得和她相似的婦女緊緊將她抱進懷裏,又不斷地喚著她:“小識。”“我的小識。”“是娘親不好,現在才發現你被換過了……”“懷你時我被他逼著一人來到巫族,否則就將那個可憐的孩子掐死,你姐姐自出生我逃走後就一次也沒再見過她啊,我怎麽忍心……”“可就是這樣,才讓他在我生你時鑽了空子,將你們換了過來,你姐姐太瘦了太小了,我根本就沒發現你們被換了。”“是娘的錯,一直受他掣肘,沒將你搶過來,娘讓你受了一輩子的苦,如今你卻還要死在他的手下……”“小識……”“我的小識……”她仿佛迫切地想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她此時喪女的痛苦。可惜,雲識已經聽不進去了,心髒的疼痛感讓她窒息,讓她閉上雙眼,直到痛苦地漸漸失去所有意識,可直至失去所有意識前,她卻還在想著。阿意怎麽還不迴來啊…………意天海這一遲,便遲了五百年。升仙那日,她正急匆匆地趕去巫族,可臨近雪頂山,卻直接被籠罩於一陣白光之中,識海升華,眨眼間便已到了仙界。她不明白,為何情劫未了,她卻依舊能羽化登仙,但隱約猜到了原因時,心中已然揪成一片。她隻能自請撤去仙籍,可卻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成仙哪是你說成就成,說不成就不成的!就算自願放棄仙籍,也隻是入輪迴,萬萬迴不去。”“初進仙界,你隻是個小仙,不要妄想窺看過去,隻得在這維護小世界秩序五百年,才能自由出入各個世界,但決不能幹預世界秩序,否則去仙籍,削仙骨,打入地獄十八層,永世不得輪迴。”“既成仙,就斬斷情緣,嚴守仙規。”......仙界的桃花永不凋零,可也永遠比不上那年的花美。她總妄想去尋找雲識公主的結局,可偷偷找遍許多小世界的書籍,總在中途被抓到嚴懲。直到後來,她隻能自欺欺人地期盼著,她還活著。堅持著,再去見她一麵。永遠沒人知道,在這五百年裏,她是如何度過的,體會到了被那雙含情雙眸注視過的感覺後,她便再也不能忍受孤獨。可她隱隱有預感,她的這些感覺必定遠遠比不上少女的痛苦,她隻能日複一日地懺悔,數著人界的桃花謝了又開。再迴到那裏時,她看到的隻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墓。五百年,曆經戰火紛飛,朝代更迭。四周長滿雜草的石碑上寫著:琦玉公主雲。她眸光顫動,緩緩蹲下身,替她拔去雜草,伸出的手卻不知為何微微顫抖著。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感覺,像整顆心都被死死悶住,悶痛感傳至全身,如同喘不過氣來。將一株株草拔除,五指攥緊雜草,一串串的眼淚便滴落在泥土中。那個總愛在她身邊笑的少女已經不在了。她堅持五百年隻為親眼看到她隱隱的猜想,成仙,又有何用呢?不如早早去投胎,說不定來世還能再遇見她……“是我有愧於你,我該早些迴來的......”她輕輕撫上石碑上她的名字,仿佛看到少女在朝著她笑,於是便也微微揚起唇來,雙眼卻酸澀難安。她無法再迴想當初與她在一起時的日子,可無論如何去忍耐,那些片段卻還是曆曆在目。直到墳墓中忽然發出一道微弱的光。那是,女媧神力。她匆忙站起身,用法力探進去,取出那東西,可乍一取出,包裹在外的微弱女媧神力便瞬間散去,她隻能動用自己的神力滋潤,這才看清這是一隻……海妖?當初她幫過的那種海妖,長嘴馬頭,小小一隻,卻又隻剩了一魂。不,她能夠感覺出來,這是雲識曾經承諾過要造的蠱,是她們的孩子,叫一一。可是五百年過去了,其餘的二魂七魄既已去投了胎,那這一魂卻又為何非要留在這呢?待得太久,已成了三界之外的魂,此時若不用神力滋潤,便會頃刻間煙消雲散。想要讓她與其餘二魂七魄聚合成一體,除非,讓那個懷她的少女複生,讓所有的一切再次來過……意天海將她收進袖中,深深地看著雜草叢生的墳頭,可忽然,卻看到一隻藏在草叢中的紅色布鞋,她疑惑地走過去,又看到了另一隻。掀開雜草,墳頭的另一邊,一位身穿新娘裝的少女正愜意地翹著腿躺在墳的斜坡上,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許是感覺到有人,她緩緩抬起頭,當看到真的有人看著她時,便猛地起身後退,滿臉驚詫。“鬼差?又是來抓我的?”少女眸光顫動,一雙狐狸眼泛著狡黠的光,看起來似乎是在想逃跑的方法,一頭烏發也格外淩亂,嘴裏的狗尾巴草都不香了。一直在人間遊蕩的鬼沒了肉身不消多時就會遺忘在人間的一切,成為真正的孤魂野鬼,更何況是五百年。再看到她的那一刻,意天海整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歡,仿佛壓抑著自己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唯剩了心中的動容,與酸澀的眼眶。她搖搖頭,微微勾起一抹苦笑:“不是。”“那就好。”少女似乎這才鬆了口氣,旋即卻又打量起她來,看到她滿頭白發一半被一根木簪別起,額角碎發微微隨風飄動,一張臉蛋卻顯年輕貌美。雖麵部輪廓清冷,一雙鳳眼眼尾卻又泛紅,隻薄唇緊抿,身上白衣襯得仙氣飄飄,眉心更是有著一道紅色神跡。雲識覺得她應該來頭很大,很不好惹,可她摸摸下巴,還是選擇出口調戲她,所以微微笑道:“你認識我?眼睛都哭紅了呢,我是你小情人?”“是。”可出乎意料的,女人卻這樣答道。她驚了一瞬,怪自己一時口快,覺得這女人定是瞧上她了,恐怕還會纏上她,不然若真認識她,她在這待了五百年怎麽沒瞧見她呢。她當即吐出嘴裏的狗尾巴草,撒腿就想跑,可衣袖卻被牢牢扯住了,那女人還極為正經地反問她:“你急著去投胎嗎?”“我感覺我死得一點都不甘心呐,所以才不去投胎。”雲識迅速扯出自己的袖子,又故意朝她露出了一抹兇狠的表情,告誡她:“離我遠點,我可是個惡鬼。”她那副故作兇狠的模樣映入意天海眼中,卻讓她忍不住微微揚起唇來,不再靠近她一步,卻再問:“你準備何時去輪迴?”她就知道,這女人搞不好是鬼差裝的。“他們抓不到我,我就一直不輪迴,誰也別想拉我輪迴。”雲識斬釘截鐵,開始戒備地看著她。意天海卻心情更好了,偷偷緩了口氣鎮定自己的心,接著深深地看向她,提出了那個忽然冒起的念頭。“那你能等我嗎?我一定能找到方法讓你重生,一定能……”不再辜負你……她眼中再次浮起光來,可說完這句話,心卻越來越堅定。是,她一定能找到方法還她一切,不管要耗多少年,隻要她在等她。……雲識隻覺這人真怪,可再迴神時,腳腕上忽然多了一串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噫?”她皺眉,疑惑,想去取下來,麵前的女人卻瞟了一眼她發間的珠花,接著道:“取不下來的,以後我若是來看你,它便會響。”她抬頭看到那女人清澈的眸光,微微泛著柔和,忍不住氣極,罵她:“你流氓吧!”有這鬼東西在,她以後還怎麽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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