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也在你一丈之內啊!”

    夏忘川:“………….”

    夏忘川沒想到邱繼炎會接出這句話出來,他快速瞄了那個男人一眼,對方卻已經在片刻間便調整了自己,麵沉似水,看不出端倪。

    夏忘川心裏“呯呯”地跳著,邱繼炎,你這算是在……表白嗎?

    “邱總…在開玩笑吧?”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激動,輕聲說了一句帶著半試探的話出來。

    “嗯,我的意思就是說你別信他的鬼話,什麽一丈之內的男人,那都是在哄你,讓你會關注到他罷了。”

    邱繼炎的聲音似乎慢慢歸於了平靜,方才邱嶽白在場時充斥在他身上那股酸溜溜的味道明顯淡了下去。

    夏忘川感覺自己那顆本已頂在嗓子眼兒的心忽地墜了下去,大概是下墜的速度太快,讓他忽然間感覺心口像被什麽東西撞到了一樣,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

    他穩了穩心神,雙手繼續在邱繼炎的雙腿上推拿著,心裏卻像是被哪吒的混天綾劈開的東海,波浪滔天,水花四濺,

    這個嘴比石頭還硬的男人,也太能控製和壓抑他自己了。

    明明在陽台上看到自己和邱嶽白共處一室,手牽著手時已經是怒發衝冠,奪門而入,一副要跟自己小叔動手搶人的架勢。

    可等到明白了事實真相,知道邱嶽白不是在和自己把手言歡,而是在給自己看手相後,又把那腔醋火很快壓在了心底。

    還有剛才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話,想來也一定是他的本意,是想讓自己知道,和邱嶽白比,他更是自己一丈之內想要交往的男人。

    可最終,這句帶著玄機的話也被他自己否掉了。

    唉,沒錯,這才是夏忘川熟悉的邱繼炎,那個麵冷嘴硬的邱繼炎,又糾結又別扭的邱繼炎。

    他既不會像邱嶽白那樣直白又坦率,也沒有他那樣天生的情話技能滿點,可是,不正因為這樣,他才是他,是那個總是控製著自己,壓抑著自己的他嗎。

    夏忘川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又輕輕抬起頭,看了眼房間的牆壁。

    邱家的大宅子在華麗中似乎更有一種堅固穩健的質感,也許,邱繼炎禁錮自己的那道牆,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慢慢壘成的吧。

    這樣堅固的壁壘,還有這壁壘中比牆壁更加堅固的親情,想來也同樣在阻擋著他明明

    已經噴出愛欲之火的眼神與奔愛的步伐。

    一定是的。

    那麽,自己倒底是要做一個永遠站在他心牆之外徘徊的人,還是勇敢而主動地,砸開他厚厚的心門呢?

    夏忘川按在邱繼炎身上的手指沒有停,他的大腦,也沒有停。

    這幾天,邱嶽白已經將丁老夫人、邱素雲、向紅的肖像都畫好了。

    三個女人都表示出了極大的滿意,邱素雲和向紅更是在朋友圈裏一陣猛曬,並且毫不意外地大出了一陣風頭。

    可是眼下正在臥室裏悶坐的邱大畫家,卻是一臉的不滿意。

    從早上到中午,他一直憋在房間裏沒有出門。

    午飯時,丁老夫人派青姐去叫他下樓,半天後,卻還是青姐一個人來迴了話。

    “嶽白少爺說他晚點再吃,現在沒有胃口,我問了一下,他好像是在和一幅畫較勁,說是畫壞了十多張底稿,要是不起好頭肯定不過來吃飯了。”

    老太太和邱素雲互相看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這個老幺在性格脾氣上沒的挑,隨和開朗不說,還頗有一些西方人的幽默。

    但是有一點,就是在他畫畫的時候,如果沒有達到他自己滿意的程度,就會非常地執著,有一股九頭牛都拉不迴來的勁兒。

    “他畫的什麽,你看到了嗎?”

    丁老夫人喝了口雜菌湯,隨口問了青姐一句。

    青姐笑了笑,“我還真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個人像,還隻有個大概,看不出是誰。”

    邱素雲放下筷子,“這可奇了,咱們幾個的畫像老幺不都畫完了嗎?家裏哪還有女生要他畫了?”

    青姐想了想,“不是女的,雖然隻有個大概,不過能看出少爺畫的是男的。”

    “……”

    邱嶽白正在房間裏對著畫架皺眉頭。

    這張人像他起了不下十遍的稿,每次都是在畫眼睛的時候砸了鍋。

    改來改去的結果就是一上午撕掉了十來份底稿。

    他自己跟自己攤手。

    沒辦法,夏忘川一直戴著副大黑眼鏡,自己雖然知道他的眼睛又亮又閃,露出來肯定非常的漂亮,可是奈何沒有看到實際的形狀,光靠想像,越畫越覺得不像。

    沒錯,邱嶽白畫的正是邱家的按摩師夏忘川。

    當然,這幅肖像不是像

    其他人那樣由本人親自擔當模特,而是邱嶽白完全靠對夏忘川的印象來動筆。

    雖然有一些費力,可是邱嶽白卻非常執著地想要把它完成。

    因為現在的他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對這個按摩師,產生了奇怪的好感。

    這也是讓邱嶽白頗有些意外的一種好感。

    因為他是一個非常了解自己喜好的男人,他知道自己骨子裏對男人很博愛,並沒有固定的喜好某一種外貌類型。

    但是有一點他從不否認,那就是不管是哪一種類型的男人,首要的條件必須是有一張賞心悅目的臉。

    對,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一定要有高顏值。

    所以邱嶽白才會有些意外自己對夏忘川的好感。

    因為這個總是全副武裝,讓自己看不清麵目的男人,看起來似乎真的很醜。

    可是對畫了多年畫的邱嶽白來說,他又莫名的有一種感覺,讓他懷疑在夏忘川邋遢的外表下,應該有一張令人驚豔的臉。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而這感覺讓他對夏忘川的神秘產生了好奇,也產生了好感。

    看著眼前越修改越不像的畫像,一向開朗的邱嶽白也忍不住有些煩躁。

    不行,這樣畫下去,畫到海枯石爛估計也畫不出來。

    邱嶽白盯著麵前的畫夾,用力點了點頭。

    晚上給邱繼林做完腿部按摩後,拉下來就是這幾天鐵打不動的邱嶽白專場了。

    夏忘川知道他肯定又會跑到自己房間裏來,便早早地把床鋪整理了一下。

    陽台門沒有鎖,像往常一樣虛掩著。陽台上靜悄悄地,邱繼炎的房間也還黑著,想來他還沒有迴來。

    看著那扇門,夏忘川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

    當那個男人“哐當”一聲推開門的刹那,自己除了驚訝,更有一份隱隱的激動和期待。

    可惜,期待的結果還是成了空。

    門外傳來邱嶽白的敲門聲,夏忘川有些失落地從陽台上收迴了自己的目光。

    門開了,夏忘川愣了,門口的邱嶽白正笑吟吟地拎著一個折疊的畫架站在那兒。

    “夏師傅,今天咱倆換個位置,你躺在床上,怎麽樣?”

    夏忘川:“……”

    看著夏忘川臉上有些發懵的表情,邱嶽白朝他擠了擠眼睛,露出了招牌的笑臉

    。

    “害怕啦?哈哈,沒別的意思,你看看這個。”

    邱嶽白打開畫架在地麵上支起來。

    “在我迴國前家裏人就要脅我,這次迴來必須給每個人都畫一幅肖像。你也知道這幾天我把那幾位女士都畫完了,沒想到,倒把我的畫癮勾了上來。今天想來想去,特別想畫一幅漂亮男生的肖像,所以,就是你了。”

    夏忘川看著畫架上剛剛起出一點頭部輪廓的畫紙,再聽到邱嶽白那句“漂亮男生,就是你了”,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覺得滿臉的尷尬。

    “邱先生別逗我了,我還是給您推拿吧。”

    “我幹嘛逗你,沒看我都準備好了嗎?你得這樣想,一般人求我畫我還不賞光呢,萬一以後我出了大名,給你畫的畫成了蒙娜麗莎那種爆款,你可就千古留芳啦!”

    邱嶽白一邊逗趣一邊把準備工作弄得齊齊整整,看夏忘川還有點木然地怔在地上,便走到他的身旁,做勢抬起手。

    “你要不動我可把你抱上床了!”

    這句帶著點玩笑意味的威脅讓夏忘川下意識退後了一步,雙腿靠在了床上。

    不知道為什麽,有一個奇怪而又大膽的念頭突然就衝上了他的腦海。

    他的眼前出現了昨天晚上推門而入的邱繼炎。

    如果說邱繼炎是因為無法抗拒的醋意才推開了那扇門,那麽自己,是不是可以讓這份醋意,來得更兇猛一點?

    既然那扇門那麽厚重,牢牢桎錮著他,那做為想征服和擁有他的自己,是不是應該大膽地去助推他呢?

    夏忘川輕輕咬了咬淡紅色的嘴唇。

    “邱先生這樣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從來沒有人給我畫過畫,您不要笑話我老土就行。”

    邱嶽白見他終於同意讓自己作畫,心中大樂。

    “你才不土呢,他們都是睜眼瞎,連身邊藏個大帥哥都不知道,不過,我是幹嘛的,你可瞞不過我的眼睛。”

    夏忘川正在低頭脫鞋,被邱嶽白這樣一說,不禁抬起頭來。

    邱嶽白看出了他的緊張,稍稍壓低了一點聲音,“我知道我媽一直不喜歡按摩師太帥氣,你是故意這麽弄的,對不對?你放心,在這一點上,我跟他們肯定不是一夥的。”

    夏忘川看著臉上掛著招牌微笑的邱嶽白,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也朝他笑了笑。

    邱嶽白見他終於沒有否認,知道自己的判斷果然是對的。

    “咱們都說開了,一會兒眼鏡就不用再戴了,可以嗎?”

    “……好吧。”

    越來越滿意的邱嶽白上下打量著身材修長的夏忘川,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夏師傅,我有個想法,我不想給你畫常規的大頭像了,你身材這麽漂亮,不如咱們畫一幅全身的,跟你說,我在法國畫人體非常有名,很多名模都專門預約我給他們畫人體呢。”

    全身…人體?

    夏忘川感覺自己的腦子稍稍有點不夠用,他該不是…….要給自己畫裸體畫吧?

    邱嶽白是給太多漂亮男生畫過畫的人,當然知道眼前這個東方傳統男生心裏麵的想法。

    看見夏忘川皺起了眉毛,便輕鬆地笑著說道,“你不用擔心,雖說人體油畫寫真要求模特是裸體的,不過咱們不用那麽專業,你穿著內褲就行,不用全部脫光,至於你的那裏嘛,嘿嘿,我靠想像就完全可以了。

    夏忘川:“……”

    “來,夏,上床,脫衣服吧。”

    邱繼炎今天到家的時間不算很晚,剛剛過了十點鍾。

    他白天裏和華南、西南兩個子公司進行了溝通,了解了一些支出變動情況,卻總感覺還是有些疑慮沒有得到厘清。

    邱繼炎覺得自己近期有必要親自飛到這兩家子公司去看一下。

    這兩家公司一家設在深圳,一家設在成都,估計都跑下來,怎麽也要一周的時間。

    一想到要出差這麽久,邱繼炎心裏就有些不得勁兒。

    如果是前些天還好,家裏麵安安穩穩的,最多就是自己有一周的時候按不上摩而已。

    但是現在,形勢卻完全不一樣了。

    邱家的花心大少,自己的小叔虎視眈眈地守在他所謂的“一丈之內”,已經明顯有要對夏忘川出手的勢頭。

    不說別的,邱繼炎早就發現,小叔的一雙桃花眼時不時就在夏忘川的身上瞟啊瞟,從胸肌盯到翹臀,又從指尖盯到大腿,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就差淌口水了。

    最重要的是,夏忘川那張刻意扮醜的臉對他完全沒有殺傷力,人家早就用自帶紅外線的眼神把這個所謂的醜男從裏到外都看個了透。

    自己在家裏不過糾結封閉了三天,他就能穿著內褲躺在夏忘川的床上拉小手,自己這要

    是出差一周不迴家,迴來還不得等著喝小叔給自己親手端上的喜酒啊!

    靠,不行,絕對不行!

    在迴家的車上,邱繼炎皺緊了濃眉,認真思索著。

    夏忘川的房間裏很靜,不知道這會兒,他是不是還在給小叔按摩,還是在陽台上,等著和自己一起聊天喝茶看月亮。

    打開房門,邱繼炎的目光立即投向了陽台。

    陽台上有著讓人感覺意外的光亮,這光亮顯然是來自隔壁房間,但是卻比往日裏要亮上許多。

    邱繼炎忽然就覺得有一些隱隱地擔憂,他扔下公文包,連皮鞋都沒有脫,便徑自朝陽台走去。

    夏忘川的房間裏今天燈光大盛。

    除了正常的棚頂照明的大燈開著外,為了讓視線更清晰一點,邱嶽白把房間裏的台燈、壁燈和射燈全都打開了。

    在明亮如晝的燈光下,夏忘川本就光潔如玉的身體像是被人塗抹上了一層漂亮的油彩,在雪白的浴巾上,放射著誘人的光澤。

    他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小小的黑色內褲,與潤澤的肌膚、雪白的織物形成了強烈而直觀的對比。

    他雖然沒有邱繼炎和邱嶽白那樣運動員般的強健,可是均勻的骨骼,結實彈性的肌肉,性感的鎖骨,修長的雙腿,無不讓人感歎造物主對他的偏愛。

    快步走到窗子前的邱繼炎隻輕輕瞥了一眼,便被房間裏這幅自己根本無法想像出來的精彩畫麵徹底驚住了。

    這幅畫麵裏有他習以為常的小叔,正手持畫筆,充滿了藝術家獨有的魅力,看一眼床上幾乎不著寸縷的男人,再看一眼眼前的畫布,目光中除了投入,還有滿滿的、濃得要滴出水的欲望。

    這幅畫麵裏也有讓他震驚的夏忘川,半倚半臥在床上,目光迷離,身體赤裸,充滿了讓人著迷的誘惑。那副酥軟無骨的樣子,既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又像是主動放下了防禦。

    更讓邱繼炎感覺不可思議的是,此時的夏忘川,竟然還沒有戴那副用來偽裝自己的眼鏡……

    完了……

    在這一刻,邱繼炎發現忽然間找不到那一晚讓自己氣血上湧,推門而入的怒氣,相反,卻像是忽然間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髒,整個身體都變得虛弱無力。

    因為在他的心裏,他是不能接受眼前這種現實的。

    看到夏忘川竟然會在自己之外的男人麵前脫掉衣服、摘掉眼鏡,這樣的畫

    麵讓邱繼炎忽然間就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種很重要的東西。

    那是男人的自信。

    他胡裏胡塗地就轉過了身,有點神不守舍地走迴到自己的房間。

    昏暗的燈光下,牆邊上一個反光的玻璃櫃子進入了他的眼簾,他徑自便走了過去。

    那裏麵都是他收藏著,卻從來都隻是為了欣賞的,酒。

    牆上的時鍾不解風情,嘀嘀嗒嗒一刻不停地轉動著,時間從十點很快便來到了十二點。

    說實在的,夏忘川這會兒有一點點後悔。

    當邱嶽白提出要給自己畫上一幅人體畫像的時候,如果不是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個想刺激某人吃醋的念頭,自己是絕對不會答應他的。

    可問題是,自己已經穿著小內褲在這裏任由邱嶽白畫了這麽久,那個幻想中能衝進來的男人,為什麽還不來?

    對於夏忘川來說,是多麽希望他能帶著一身怒氣,夾雜著濃濃的醋意,一腳踢開自己的房門,抓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再衝過去,將小叔的畫筆折斷,將畫架踢翻,將畫著自己身體的畫撕個稀巴爛。

    都沒有。

    都是自己的白日夢!

    夏忘川忽然就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沮喪湧到了心底。

    這幅畫的時間確實有些長了,邱嶽白大概是太想把夏忘川畫得完美一些,所以特別的用心和賣力,不知不覺中,牆上的時鍾已經過了十二點。

    也難怪,當夏忘川終於摘下那副誇張醜陋的大眼鏡的時候,早就有心理準備的邱嶽白還是忍不住張大了嘴。

    這個按摩師,還真是不出所料的好看啊。

    邱嶽白看著畫布上夏忘川美麗幽深的眼睛,出了神。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既不像是敲門,也不像是撞門,倒有點像,什麽人在用身體蹭門一樣。

    邱嶽白和夏忘川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眼裏同時湧上一絲疑惑。

    “誰?”邱嶽白問了一聲。

    門外的聲音似乎重了些,將房門弄出了更大的聲響,但卻沒有人迴答。

    邱嶽白放下了畫筆,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炎炎!你在這幹什麽呢?怎麽趴在這了!”

    在邱嶽白驚訝的叫喊聲裏,夏忘川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衝到了門口。

    還穿著襯衫西褲皮鞋的邱

    繼炎像一灘爛泥一樣躺在自己的門前,渾身散發著巨大的酒氣。

    他的頭發被他自己抓得亂成了一團,一張臉被酒精燒成了紫紅色,兩隻從來都是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全是通紅的血絲。

    大概是聽到邱嶽白的聲音,他勉強從地上抬起了頭,嘴裏似乎在嘟囔著什麽。

    邱嶽白一邊急忙彎下腰去扶他,一邊忍不住心疼地埋怨著,“這大半夜的,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喝多了就老實躺著唄,還出來幹嘛呀!”

    邱繼炎用力掙開邱嶽白來扶他的手,右手指著他的臉,“幹嘛?你問我出來幹嘛?老子是來捉奸!捉你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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