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躺在床上的何奇正支起身體,伸手向夏忘川的臉上摸去,而後者正一邊後退一邊阻攔著什麽。

    兩個人的動作和姿勢,怎麽看都是何奇正在調戲夏忘川。

    邱繼炎隻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一向自持冷靜的他好像一部忽然間失了控的賽車,猛地向前衝了過去。

    “你他媽想幹什麽?”

    邱繼炎帶著怒氣的聲音讓床上和床邊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看著已經衝到床前的邱繼炎,何奇猛地縮迴了伸出去的手,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勉強笑了笑。

    “繼炎,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邱繼炎的左手已經抓住了何奇的衣領,右手攥成了拳頭,眼看著就要揮出去。

    床邊的夏忘川急忙輕聲喊了一聲,“邱總,您誤會了!”

    聽到夏忘川的話,邱繼炎右手的拳頭停在了半空,有些猶疑地看了眼夏忘川焦急的臉,慢慢鬆開了何奇的衣領。

    他的眼睛和夏忘川的碰在一起,目光中寫滿了焦急,“你沒事兒吧?”

    夏忘川急忙朝他擺了擺手。

    “沒事兒,何先生是在和我開玩笑。”

    看著邱繼炎陰沉依舊的臉,夏忘川知道這句話沒能消除他心中的疑惑。

    “是這樣的邱總,剛才何先生說特別想看看我摘了眼鏡是什麽樣,我說我忙著操作按摩器,不方便摘眼鏡,還是算了。何先生大概是跟我想開個玩笑,就說了句你不方便的話我給你摘,這不,正好他伸手這功夫,您就進來了。”

    聽到夏忘川這段說的又清楚又明白的話,邱繼炎臉上的怒色才慢慢平複了一些。

    他看了眼腰部和腿部都連接著按摩帶的何奇,轉身朝夏忘川說了聲,“夏哥你先迴去吧,我跟同學談點事兒。”

    夏忘川應了一聲,幫何奇摘掉了身上的按摩帶,關了儀器,又朝床上的何奇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屋子裏似乎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這安靜似乎隻是短短的一瞬,又似乎過了很久。

    邱繼炎的雙手插在褲袋裏,目光直直地落在對麵的牆壁上。

    “邱總,你連看都不舍得看我一眼嗎?”

    何奇終於慢慢從按摩床上坐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在邱繼炎的臉上,語氣裏似乎帶著一份夾雜著

    怨氣的責問。

    “你不配。”

    邱繼炎的聲音很低,卻冷得像冬天雪山下的冰層。

    “我不配,誰配?那個四眼按摩師嗎?你看上他了是吧?你口味很重啊邱繼炎!”

    何奇故作輕鬆的聲音裏帶出一股明顯的酸澀。

    “你有病!”

    邱繼炎的聲音在瞬間提高了。

    “我有病?”

    “邱繼炎,你瞞得了別人能瞞得了我嗎?你家人都說了,這姓夏的以前是按摩院的技師,你從前躲這種服務場所的人都躲不過來,現在竟然可以主動領迴家了,還一口一個夏哥的叫著,你敢說你心裏麵是一潭死水?”

    何奇長長地喘了口氣,盯著邱繼炎慢慢眯起來的眼睛,嘴角翹了翹。

    “知道我為什麽要摘他眼鏡嗎?邱總,我相信你比我要有眼力多了,這個按摩師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樣有模樣,你不會看不出來吧?這樣裝傻扮醜的人留在你身邊,自然是要圖點什麽,而你還這麽維著護著,不去揭穿他,你還能說你沒看上他?”

    邱繼炎慢慢轉過身,目光落在何奇的臉上。

    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何奇你聽著,咱們之間的事,不用把不相幹的人扯進來,我看不看上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不上你,懂嗎?”

    何奇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成了一張沒有血色的白色底板。

    “你就這麽記恨我?邱繼炎,當年的事我是有錯,可是我的初衷不也是因為喜歡你嗎?你至於現在見我像見個仇人一樣,你說,至於嗎?”

    邱繼炎把目光從何奇的臉上又慢慢轉到了牆壁上。

    “何奇,我沒想到你真能不要臉到今天這個地步,在我這樣的態度下你還能跑到我的家裏來。”

    “沒錯,我記恨你,你說我拿你當仇人也好,對手也罷,都沒錯!我可以告訴你,你覺得你當年做的事沒有什麽,可是對我來說,卻是這輩子讓我最失望的事情之一。路是你自己走的,臉卻是別人給的,我希望你現在馬上離開我的家,這樣,我還能保證讓你帶著臉皮出去!”

    邱繼炎似乎很久都沒有和別人說過這麽長的話,也沒有用過這樣激烈而憤怒的情緒。

    以至於說完這些話後,他冷漠的臉上被怒氣激出了一絲脹紅。

    何奇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終於還是

    沒有出聲。

    片刻之後。

    兩個人的身影迅速地從按摩室穿過走廊來到大門口,沒有碰到邱家的任何人。

    “邱繼炎,你是知道我的,我何奇絕對不會忘了你,你一定要記好!。”

    何奇在走出大門的時候,迴頭對那個一臉陰沉的男人笑了笑,他的眼角和嘴角全都向上斜飛著,隻是這一次,那笑似乎比哭還要難看。

    邱繼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冷靜地把門關上了。

    夜深了。

    想按摩想了整整一天的邱繼炎邱總今天果然又沒有按摩上。

    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靠在床頭發呆了半響的邱繼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了,不知道隔壁的男人現在睡還是沒睡。

    按摩室裏何奇伸手去摘夏忘川眼鏡的畫麵又在邱繼炎的眼前出現了,他皺了皺眉。

    想不到第一個發現夏忘川在掩飾真實臉孔的人竟會是他。

    其實也沒有什麽想不到,那個某種意義上一直盯著自己不放的男人,在對待自己身邊人的時候,一向都很上心,甚至可以說,一向都在防範。

    隻是這件事對於夏忘川來說,他會不會感覺十分的尷尬和意外呢?

    想來會的。

    畢竟,當時發生在按摩室裏的一幕,無論是何奇的貿然騷擾,還是自己的勃然大怒,對於不相幹的他來說,都應該會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

    甚至,會對自己和何奇的關係產生無盡的聯想。

    在當時的情景下,在他的心裏,大概不會覺得自己和何奇隻是簡單的同學關係,恐怕,會想像成是昔日相愛、如今相殺的戀人吧。

    邱繼炎陡然間坐直了身體。

    有一種比之前愈發煩躁的感覺在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不行,不能讓他對自己產生這樣的誤會!

    他的腦海裏忽然便確定了這個念頭,現在的自己,必須要跟隔壁那個男人說點什麽。

    而且,並不是單純地去對他解釋這些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此時的邱繼炎,還有一種很強烈的欲念,他好想像那天在車裏一樣,伏在夏忘川的腿上,一邊感受著他溫柔卻又有力的指尖,一邊將自己的一身煩惱,在那綿綿不斷的熱力裏,徹底地拋掉。

    夜色中的邱繼炎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他在這樣思緒如潮的當口,無論是想

    的,還是做的,都不是對一個家庭普通按摩師應該做的事。

    隻不過,他還尚不自知。

    夏忘川正有些納悶自己今天竟然翻不下去百看不厭的《紅樓夢》。

    不管翻到哪一章,書頁上出現的都不是黛玉寶釵或是鳳姐的模樣,而是出現了兩張男人的臉,兩張讓他有些困惑的臉。

    那是邱繼炎和何奇的臉。

    一個冷漠陰沉,一個似笑非笑。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不過,讓他更加心緒混亂的,卻是邱繼炎在按摩室的表現。

    當何奇半開玩笑半當真地伸手去摘自己的眼鏡時,邱繼炎那聲斷然大喝和握緊的拳頭,都讓夏忘川感覺到了一個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邱繼炎。

    那一刻的他,沒有了淡漠的臉和沉穩的眼神,取而代之的卻是情不自禁的憤怒和一雙噴著火的雙眸。

    而這樣巨大變化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

    雖然隻是看似平淡的一句問詢,“沒事兒吧?”

    可是從他已然失態的神情和刹那間無法掩飾的關心裏,夏忘川已經感知到了那個男人內心的一絲軌跡。

    難道,自己真的已經在那座布滿冰層的堡壘中,慢慢靠近了最柔軟的所在嗎?

    陽台門上的玻璃窗忽然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陷在沉思中的夏忘川愣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陽台上靜靜地看著他。

    是邱繼炎。

    看到夏忘川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邱繼炎似乎微微笑了笑,又伸出右手,在玻璃窗上輕輕彈了兩下。

    “我泡了茶,出來喝兩杯嗎?”

    夏忘川來不及多想什麽,輕輕朝窗子外的人點了點頭。

    喝,怎麽會不喝呢。

    別說是你泡的茶,就是你下的藥,我也會不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因為站在陽台昏暗光線中的那個身影,不是別人,而是我心心念念的,你。

    陽台上的兩個人保持著一樣的姿勢。

    都微微俯著身子,一隻胳膊支在陽台的欄杆上,一隻手端著茶杯,在微涼的夜風中,白茶的味道愈發地香醇而溫暖。

    今天晚上,像是約好了一樣,他們倆都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在昏暗的陽台上,並排站在欄杆前,看著遙遙的遠方。

    如果

    從遠處望過去,黑色的空間背景,白色的人物輪廓,頗像是一幅被時間凝固的寫意畫。

    “今天又沒給你按上摩,身上得勁兒嗎?”

    夏忘川喝了一口茶下去,輕輕對身邊的男人問了一句。

    “特別不得勁兒。”

    邱繼炎的聲音在一貫如之的低沉中,似乎又帶上了一分不常見的語調。

    怎麽聽起來像….撒嬌?

    夏忘川被這絕然想像不到的腔調怔住了,下意識側過頭。

    邱繼炎竟然也在看他。

    他的心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

    “哪…哪不得勁兒?我幫你…按按。”

    “這裏不得勁兒。”

    夏忘川的目光順著邱繼炎的手指望了過去,呆住了。

    邱繼炎指的是自己心髒的位置。

    如果麵前說出這句話的是其他別的什麽人,夏忘川都會認為對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當然,也可能是在調情。

    但這句話從邱繼炎的嘴裏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夏忘川就可以深深地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

    這個男人今天的心,一定是不得勁兒的。

    是因為那個何奇嗎?

    “金牌按摩師也有為難的時候?”

    邱繼炎也喝了一口茶下去,看著對著自己胸口有些發呆的夏忘川,幽幽地問了一句。

    夏忘川迴過神來,目光與邱繼炎在空氣中撞在了一起。

    他發現,今天晚上的邱繼炎,在麵對自己的時候,無論是言語,還是眼神,似乎都卸掉了很多東西。

    “其實…並不難,”夏忘川把右手輕輕壓在自己的心口,“人身上所有的部位,它的經絡都是相通的,也包括人的心。”

    “隻不過在經絡不通暢的時候,有的部位適合用手指去推拿排解,有的地方適合用金針去挑刺貫通,而人的心,更適合用另一顆心去感應和傾聽……我想,那也算是一種按摩吧。”

    “因為做為一個合格的按摩師,他的十指,本來就是連著心的。”

    他沒有抬頭去看邱繼炎,可是他知道,當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有風吹過,陽台上兩個穿著睡袍的男人,卻似乎都並不覺得夜風的冷。

    邱繼炎:“我心裏確實有些事兒壓得慌,很想

    找個人說說。”

    夏忘川看了他一眼,“和那個何奇有關嗎?”

    邱繼炎笑了笑,“沒錯,既然你說按摩師也可以靠傾聽和心來按摩,那你……想聽我講講嗎?”

    “說真的,我還從來沒和誰講過這些事。”

    夏忘川沒有迴答,隻是深深地點了點頭。

    邱繼炎率先走到了陽台的藤椅邊。

    “不過,你的手那麽好使,也別閑著,一邊聽一邊給我按按脖子。”

    夏忘川:“……”

    月光下,邱繼炎半坐半靠在藤椅上,夏忘川站到他的身後,將十指輕輕按在他的後頸之上。

    “何奇是我在美國上大學時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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