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尾鼠待在洞裏怎麽也靜不下心來,總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施展一個它努力的成果。現在自己當家了,有決定權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它就在元宵節那天晚上出洞了。

    路,還是原來的路,今夜走起來卻比原先的寬;夜,依舊的黑,它卻如同走在陽光大道之中,精神抖擻。

    一陣狗叫聲傳了過來,是財喜的,可能是文川把它給擠壓住了,因為它們今天同睡一張床上。斷尾鼠被黑夜中的叫聲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刹住了爪子,感覺脊背也有點發熱,準備原路返迴。正當它調頭時狗聲停止了,屋子鴉雀無聲安靜得隻能聽見它自己的唿吸聲,它也突然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這次出來的目的。

    小樣,還想跟我玩這手,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想嚇倒我呀!沒門!斷尾鼠這樣做也是出於自我安慰,使恐懼另立門戶,讓福財和財喜的不自量力徹底地毀滅在從狐狸那裏學來的計謀之中。這一切隻是它現在的想法而已,而真正的危險它還沒有感覺到——這就是當家作主的力量支撐著它所做出的一切。

    它沒有迴頭,還再堅持著預定的目標,繼續前行。它想著狐狸同它說過的話,什麽時候都得堅持自己的目標,絕對不能讓困難給嚇倒,唯有這樣,才能離你的成功更近一步。這也是它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夢想的時刻,不能輕言放棄,因為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它的一舉一動,雖然沒有那些煩瑣的語言,但肩上的擔子一天也沒有輕鬆過。身臨順境,一旦與機會失之交臂,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它將永世不得翻身。

    斷尾鼠一路走著一路想著,為了證明自己,它沒有別的選擇,隻有這樣它才不被別類看笑話。這也是與母鼠約定後的第一件事,所以它堅持著,絲毫沒有動搖。

    狗聲又起,可能是夜裏路過院子的行人驚擾了福財,所以它哼哼了幾聲,然後悄無聲息。斷尾鼠沉著冷靜沒有驚慌,剛才出其不意的叫聲讓它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再說福財的叫聲聽上去並沒有什麽惡意,它是出於本能反應做出對路人不要忽視有個生命的存在。

    福財的本能反應也費了一番努力,就這幾下叫聲讓它唿吸困難,渾身的疼痛緊緊地揪住它的大腦神經。最後它努力地站了起來,整個身體都在左右搖擺,它想借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來擺脫困境,減小身上的疼痛。夜是寒冷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連它自己也沒有辦法看清現在痛苦的窘樣,隻有夜風輕輕地告訴它:你的傷口還有熱血在滲出,疼痛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幫你吹吹。

    財喜聽見叫聲,想起了受傷的媽媽,所以它在溫暖的被窩裏麵按捺不住自己,掰開主人的胳膊,跳下了床。

    斷尾鼠在黑夜裏見了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感覺很驚奇,於是它停止不前,慢慢地趴在地上用一顆欣賞的心等待著事情的發展。那個飛來的怪物一直跑到門邊停了下來,用利爪在木門上狠抓,頭不住地沿著來時的路迴望,看樣子它還在留意著什麽。它緊張、急切完全可以通過它抓門發出來的聲音做出判斷。

    財喜來到木門前,它一心想要出門去看一下受了重傷的媽媽,可是門牢不可破,緊緊地關閉著。它的努力又不想讓主人發現,如果被抓迴去,打幾下是避免不了,要是再想迴來那就更加困難了。所以它沒敢與外麵的福財進行對話。

    斷尾鼠覺得它是多麽的可笑,庸俗無能才能把這種無助的絕望表演得如此到位。自己沒有這樣的天賦,它總覺得自己是有遠見卓識,有著狐狸所擁有的本事,所以它隻是把這樣的努力看作是一種表演。

    財喜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它用盡了所有的招數還是未能攻破難關,自己得到的是一身疲憊。它側耳貼在門邊,外麵風聲大作,聽不出福財的喘息聲。它在想:可能是福財已經安然入睡,緩解了身上的疼痛,沒有再發出聲音來,隻有等到明天主人開了門以後再出去看媽媽。

    財喜沒能夠在媽媽最痛苦的時候出去看看,心裏有愧,懷著一顆不安的心往屋子中間走去。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心裏就像是裝了千萬根針刺一樣,處處都紮在它最痛的那個部位。

    斷尾鼠發現剛才那個神的東西往自己這邊走來,心裏非常緊張,渾身直發毛。它弄不懂這是什麽原因使它產生了這種感覺,想去壓製可為時已晚,那個神秘的怪物離它越來越近。而且它更加不明白它究竟是何物,因為它始終不相信狗能從天而降。

    斷尾鼠真的怕了,而且害怕得一塌糊塗,亂了陣腳,轉身就往洞所處的方向跑,一路跌跌撞撞,它氣喘籲籲地問自己:“這它媽的是剛才那條路嗎?”

    有驚無險,短短的一段路,斷尾鼠跑得汗流浹背。它趴在洞裏想:要不是在黑夜無法看清它的真實麵孔,我一定把這個小小的東西搞定。在黑夜也就是說——抓不住它致命的弱點,對自己的威脅就越大。而白天呢?情況大不一樣,麵對麵的交鋒我就有了勝算,就是最偉大的人類同那些處在黑暗角落的人相鬥,也是同我一樣的結局,避而遠之。斷尾鼠它這是在為自己找迴一點麵子,繼續把那顆虛榮心捧起,以免從高處摔得粉碎。

    斷尾鼠在洞中煩躁不安,百倍的努力從媽媽口中了解到狐狸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嘛!而且還跟它學習了幾招,還是用不上,差一點兒送了命,就是死了也不知怎麽死的,真它媽的失望呀!要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與它們相鬥,指不定結局早不一樣了。它媽的說什麽要去收買那條現在已不堪重負失去往日風采的狗呢?它是不是吃錯了藥?還是糊弄我呀?苦苦去請教,隻換迴它一句含糊的話,也不說一點實在的東西。這到底讓我怎麽做嘛?

    斷尾鼠的心裏突然一個想法閃過,想起了母鼠。這次失敗它也想起了母鼠曾經的良苦用心,經驗是多可貴,它的衝動支配著每根不成熟的神經而造成的倉皇逃跑,給它的視網膜蒙上了一層陰影,看不清自己更看不清黑夜裏那個神秘的東西。

    “媽媽。你在哪裏呀?你出來呀!我需要你!你出來!”斷尾鼠竭力叫道,音波在黑夜裏穿行,沒有阻擋物給它傳迴最好的消息,它仿佛迴到了森林裏麵一樣的空曠。

    母鼠看到斷尾鼠學成歸來之際,並把福財受傷的情況告訴它作為禮物,這也是它命運當中一個新的起點,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母鼠希望斷尾鼠從此以後能夠挑起鼠族這根大梁,它以後不再幹涉斷尾鼠的做法與決定,它要消失在它的生命中,等它把那份沉甸甸的榮耀告訴它,告訴它的兄弟姐妹。

    母鼠走後特意留下了一番話:鼠仔,鼠是低等的動物,你沒有必要去改變它在社會上所處的地位。這不是你從狐狸那裏所學到那一點點皮毛本領所能改變的。社會地位隻不過是一個空殼,它就像是一個麵紗——使生命很累的麵紗。有了它罩住你,就會唿吸困難,嚴重者就會缺氧而死。這不是你要的結果,也不是我支持你而想看到的。隻要你把你的生活過好也就是對自己負責,對我一直以來對你的支持也有了交待,兄弟姐妹也會為你感到驕傲。但你的生命是活在仇恨裏的,我希望你能盡快從這個魔幻般的陰影中走出來,解脫自己,解脫你那些死去的親鼠們。你是學到了很有價值的東西,但駕駛它的本領你現在還不一定具備,這是需要時間和機遇的巧合才能實現的。另外你還要不斷地去揣摩我跟你講過的話,你才能成就你自己。我要履行我的諾言,不然你就會對你的目標有所動搖,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你以後就不要再找我了,我的軀體早已死去,我的靈魂也被你的兄弟姐妹們拉得四分五裂,它們都說我偏愛你一個,你要知道你是唯一的生命存活體,也隻有你才能去完成我留下的遺願,才能醫治好我的心病。隻要你順利洗去家族中的恥辱,它們會另眼相看的,把牢騷變成另外一種觀點,讓它們覺得我的態度是高明或是偉大的。它們都是我的骨肉,都是你最親的鼠,所以現在我得去照顧它們了,畢竟它們還小呀!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更是不容易呀!鼠仔你保重,媽媽等著你。

    母鼠的一番話語重心長,當時斷尾鼠沉浸在學成歸來的喜悅之中,它把母鼠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現在它在叫喚母鼠也是徒勞無功,辦法隻有一個,除非它選擇了另外一種解脫方式,才能與母鼠談生命的價值,彼此聊心裏話。

    斷尾鼠的叫聲沒有帶給它想要的東西,反而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煩,說大不大,說小又對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影響。原來是它的叫聲吵到了心煩意亂的財喜,所以它循聲走來在它的洞口停滯不前,用唿吸所排出來強勁的風往洞裏麵吹。它不敢叫,夜裏吵醒主人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它隻能運用它的嗅覺來判斷叫聲對它有沒有危險,要是對它有危險它就驚恐地看守到天亮,相反就可以安然睡覺,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一個平靜的心情,怎麽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呢?心情亂了,它隻會把所有的鬱悶與不安發泄在洞中,是進是退,它都無心去考慮。

    斷尾鼠麵臨的危險是具大的,這次它沒有恐慌,它深知隻要自己不出洞,財喜就拿它沒有辦法。臨危不懼的精神是鼠類在洞中最平常不過的表現,對手越是強壯龐大它們就越安全。斷尾鼠暗自嘲笑道:你來呀?你們狗就是在你們的圈子裏地盤上狐假虎威,到了關鍵時刻就焉了,不堪一擊。你要是想一顯伸手就來洞裏與我一決高下。誰都會想到狗隻鑽屬於它自己的洞是不會鑽老鼠洞的,它們可以從狗洞裏爬出來但決不會從狗洞裏走進去。

    財喜沒有嗅到危險的味道,就迴到了原始狀態,走到床邊看了看主人又走開了,靜靜地蜷縮在牆角的一處。

    春節的氣氛沒有把夜的寒冷帶走,從財喜哆嗦的程度上來看,它還是離不開主人溫暖的被窩。

    斷尾鼠在深夜也沒有睡著,這些日子它到鄰居家去偷食也引起了他們的反感,而且處處給它留下了障礙和陷阱,隻要它再去,就會再次上演家族悲劇,結束它的生命。敏銳的洞察力使它再一次忍住了饑餓,它沒有放棄仍然繼續尋找著下一個目標。母鼠的告誡再一次在斷尾鼠的身上得到了證明,沒有強健的體魄是無法與敵人抗衡的。食物對任何一個生命體都至關重要。

    斷尾鼠一遍又一遍地迴憶著母鼠的話,總覺得有一個坎總是過不去,來自它心底還是存在於敵人的身上,它都無法找到方向,也許隻有母鼠的話才能使自己找到最佳突破口,明確方向。細想過去:饑餓無時不在;絕望內心深埋;痛苦時刻糾纏,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但饑餓總是無終止地困擾著自己,從生到現在,肚子裏的腸胃總是埋怨它沒有給過它們一天飽食的日子。

    事情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食物卻還是得不到解決,如果繼續發展下去,身體就會垮掉,就算機會來了,自己也沒有力量去抓住。媽媽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談這關鍵的一環,如是抓不住這一點,什麽事都是空談。所以為了食物斷尾鼠在犯愁。

    天快亮了,斷尾鼠從洞裏出來,看見財喜睡得正香,就偷偷地來到床側,仰頭一看,一個偌大的東西在頭頂,這是它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對手的真實麵目。它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然後收起利爪,跑開了。

    斷尾鼠想不明白狐狸為什麽讓它收買那條狗,總是覺得自己可以戰勝殺死它家族的敵人。這一連串的幼稚思維直到它見了文川之後才有所改變,所以它現在才真正的明白狐狸為什麽能走在老虎麵前的原因。

    時間沒有給它太多的考慮機會,當前最重要的是解決食物問題。

    鼠以食為生。

    老鼠的一生都是在黑暗中度過的,所以人類把它們尋食的方式用了一個字來代替——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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