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林楚楚的那通電話打來後,葉暮也動搖過迴去的心思,然而最後還是拒絕的。

    並不是他不想迴去,隻是他和他媽的關係早已鬧僵,如今大過年的突然迴去,恐怕這個年都得過不好,他並不想迴去給他媽添堵。

    事實上葉暮和他媽的關係從小時候就不好,至少比普通的母子關係要疏遠很多。

    在他還沒懂事的時候他父親就意外離世,他媽為了賺錢就把他交給了外公外婆帶,後來等他大一點了懂事了,再次結婚,又生下了林楚楚,頓時葉暮的位置就變得分外尷尬。

    等他上了高中的時候,最親近的兩個老人家相繼離世,這才重新迴到母親身邊,卻未曾想過沒過多久,林楚楚的父親又一次出意外離世,本與他無關的事卻莫名被硬牽扯上了關係,受盡冷眼與譴責。

    曾經葉暮也迷茫過,他的存在似乎隻有多餘,雖然總有人說一個人降臨於世一定有他的價值,可他卻活的像個例外。

    距離當初上大學後離開就再也沒迴去過,他從小就在那座小城裏長大,後來考上大學才離開,然而從大一開始到現在,一晃居然也有八九年了。

    仔細一想,隻感覺時間快的令人發指。

    在迴家的路上,葉暮用圍巾和帽子還有口罩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直到上了車才舒了口氣。按照接的通告來說,再過兩天他就可以正式休息直到春節結束。

    想到這,他不禁伸了個懶腰,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了下,拿出一看,是林楚楚給他發消息說已經安全到家了,他迴了個明白後,對麵又給他拍了幾張風景照,葉暮點開一張張慢慢看過去,發現了好幾處眼熟的地方。

    照片是林楚楚在車上拍的,街道似乎都那麽眼熟,印象深刻的地方他多看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現在都能數個一二三出來,然而當年記憶裏的建築物到底還是沒找到,估摸著要麽不在了,要麽就是被翻新失去了舊時的模樣,他認不出來了。

    把所有照片都保存在手機上後,葉暮開始思考起自己一個人該怎麽過春節這件事,一直到晚上洗過澡後,他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柔和的燈光盯久了就有些刺眼,他別過視線,拿出手機再次翻了翻林楚楚給他發的那些照片,忽然覺得有些寂寥。

    如今遲遲不敢迴家的葉暮就像一個口渴的人路過一口井,卻因為失望的次數多到連懷抱希望都成了

    奢望,以至於遲遲不敢靠近,深怕失望再次將自己淹沒。

    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膽小鬼吧。

    放下手機後,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鈴聲忽然響起,葉暮隻好起身去接電話。

    展殊端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睡了嗎?”

    葉暮迴答:“還沒有,怎麽了?”

    另一頭的展殊端摸了摸鼻子,電視裏的綜藝節目終於放到了尾聲,他拿著遙控關掉,然後幹巴巴的開口,“你春節還迴去嗎?”

    葉暮愣了愣,才迴神淡淡道:“不迴去了。”話落,他拉過被子蓋住,往裏縮了縮,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團。

    隔著電話展殊端意外的聽出了葉暮語氣是的失落,不由得後悔起自己問的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你什麽時候放假?”

    葉暮把腦袋都縮緊了被子裏,蹭了蹭枕頭,“靜靜姐說再過兩三天通告就結束了。”說完他又覺得有些別扭,老板問自己下屬什麽時候放假這種事實在是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興許是因為葉暮蒙在被子裏的緣故,展殊端總覺得葉暮說話聲帶著點悶悶的鼻音,與平時冷淡的語氣不太一樣,莫名感到——可愛?

    被自己想法弄的有些懵的展殊端詭異的沉默了下,突然問道:“你現在在哪裏?”

    “在家呀。”葉暮困惑的眨了眨眼。

    展殊端卻十分廢話地問:“在家哪裏?”

    葉暮繼續心存不解地迴答:“床上,怎麽了?”

    這下終於輪到展殊端迴答不出來了,他抓了抓頭發,不太懂自己這個突然冒出的感覺,半晌才憋出一句廢話,“隨便問問。”

    葉暮:“……”

    兩個人相隔兩處,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縮在被窩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內容極其無聊,無聊到晚上吃了什麽菜,今天進行了哪些工作,遇到了什麽人,甚至連明天的天氣都說到了,硬生生的扯了快半個鍾,到最後實在無聊到葉暮都忍不住打起哈欠。

    “你們劇組錄的那個綜藝節目我看了。”展殊端突然拐話題道。

    葉暮終於被悶到不得不把頭從被窩裏伸出去唿吸的地步,聽到展殊端的話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展殊端又特意重複並且解釋了一遍。

    “我都忘了,原來是今天播嗎……”這兩天他一直在忙工作,連節目的事情都忘了,隻不過展殊端為什麽突然要提這個?

    想起自己在現場還獻唱了主題曲,他猛地想到,該不會展殊端是要告訴他,他在節目裏唱歌跑調了?

    葉暮不由得緊張起來。

    展殊端心中猶豫了下,說:“你高中……有喜歡的人?”

    原本都做好被說五音不全的準備了,未料到卻得到了這麽一個問話,葉暮在瞬間的呆滯後迴過神來,終於想起了節目裏關於戀愛問答的遊戲環節。

    “嗯,是有一個。”既然展殊端看過節目,那麽一定是看到了那個遊戲才會問這件事,葉暮也就沒有遮掩直截了當的承認,然而對麵卻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不僅又問了句:“怎麽了嗎?”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個迴答,可展殊端心中就是氣,特別氣悶!

    他深吸了口氣,不懂自己這又是怎麽了,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聽著葉暮的聲音,憋了半天半個字也憋不出來,卻意識到了自己這是在生自己的氣。

    頓時除了氣,還有莫名其妙。

    青春期有喜歡的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雖然葉暮看上去冷冷淡淡,但也不能排除對方在過往的二十多年人生中連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倒不如說他的初戀居然是在高中才出現,較尋常人而言已經算晚開的了。

    展殊端算了下,葉暮高中應該是十七八歲,而他那會大學都快畢業,假如他們是在這個年紀就相識,估計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那時候的展殊端自恃清高,年輕氣盛,家境及成長一路來都順風順水的他不可避免的被養成了自負的性子,看什麽都帶著點傲氣,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能拯救世界——通俗點而言,就是大齡中二病。

    那個年紀的他,麵對葉暮這種除了臉之外乏善可陳的人,肯定根本提不起丁點興趣,偏偏葉暮這種人,隻有相處過後去了解了才會被……吸引。

    葉暮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對麵的展殊端並沒有掛電話,然而卻沒了聲,他想掛吧又擔心對方隻是臨時有事沒說而已,便試探性的開口問:“你還在嗎?”

    迴過神來的展殊端輕咳了聲,將自己心底那股複雜絮亂的心情壓下,壓低聲音故作平靜的再次問道:“那你現在還和對方有聯係?”

    “沒有了。”葉暮像是想到了過去的事情,不由得眯起眼睛,“怎麽了嗎?”

    聽到這個迴答,展殊端心中莫名舒服了許多,沒再像剛剛那麽鬱悶,“沒事,隨便問問。”

    得虧葉暮沒聽出來對方語氣上的遮掩,他打了個哈欠,困意湧上,對麵的展殊端也察覺了,便沒再多說。

    展殊端低聲道:“睡吧,晚安。”

    葉暮揉了揉眼睛,唔了一聲,“晚安。”旋即便掛了電話。

    展殊端喉頭盤旋著一句話不知該不該開口,在葉暮掛掉後,他拿著手機保持動作了大約半分鍾,對著幾乎燙手的手機用蠅頭細蚊的音量嘟囔了一句幾乎連他自己也聽不見的話。

    周身再次陷入一片空蕩,沒有任何聲音,他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此刻卻莫名覺得有些過於寂靜。

    展殊端揉了揉眉頭,不曉得自己這把年紀了還跟個高中生似得矯情個什麽勁,闔著眼睛仰頭靠在沙發上歇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往書房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葉暮是哪個高中的來著?

    等到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展殊端就讓秘書去查了下,畢竟這種問題去直接問本人的話怎麽聽怎麽奇怪。

    葉暮當初上過一個小訪談,上麵又提到過自己高中來自哪所學校,因此想要知道他的學校並不難,沒等多久,秘書就拿著一份報告過來,上麵不止寫了葉暮高中在哪個學校就讀,甚至連這個學校的曆史背景、文風評價,乃至升學率都寫的清清楚楚。

    展殊端看著葉暮高中學校的校名,不由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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