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倒台太快,村子裏因此而起的紛爭卻還沒有平息。

    隻見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地上擺著一塊白布,布上放著兩團焦炭,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老太太趴在白布邊上嗷嗷大哭。

    旁邊的男人義憤填膺地拉著幾個村民在跟幾個村幹部激動地理論,這個說變壓器歸村裏,出了事也要村裏負責,那個說他們小孩自己去偷變壓器出了事,導致全村斷電,罪魁禍首憑什麽得到村裏的補償。

    而另一邊則是十幾個家有熊孩子的人家和其他村民們對峙,這個說小孩毒翻了水庫的魚還放翻了全村的人,他們十幾戶人家必須得賠償全村人的損失,那個說他們家小孩年紀小不懂事,做錯了事情有可原。

    這吵著吵著,還把火蔓延到了村裏小學的老師們身上,說是教不嚴師之惰,老師統統都要負連帶責任……

    總之現場混亂狗屁不通,簡直可以拉一個攝製組過來拍一期普法節目,探究一下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該如何是好的問題。

    封容和林映空低調地站在人群裏聽了一會兒,然後封容搖了搖頭,轉身就走了,林映空急忙跟了上去。

    “從昨天吵到現在了。”等離祠堂遠了,林映空才開口道,“別的不說,光是那兩個小孩的屍體也不肯讓人收斂,就擺在祠堂門口要村裏人給個說法,簡直就是在造孽。”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是有道理的,人死了,入了土,死於非命的魂靈得了安慰,也就沒那麽容易化作怨鬼了。

    不過林映空這個地府輪轉王的小殿下在這裏,這兩個熊孩子倒也沒機會變鬼作惡了,他們橫屍當晚,陰差就十分有效率地把人帶走了,新死的鬼神誌不清,一般也說不出話來,找不到清晰的邏輯,所以總辦外勤組也沒逮著那兩個小鬼不放。

    封容不置可否,“這個地方被偷走了氣運,人都倒黴了,自然心生戾氣,他們剛才吵成那樣,麵目猙獰,其實跟惡鬼也沒什麽差別。”

    “沒有堅持本心而已。”林映空想了想,“孫兵兵被欺負得這麽厲害,不也沒有報複.社會嗎?”

    封容道:“隻是因為他沒有學會也沒有試過反抗而已。”

    林映空沉默了一會兒,“也有人天性如此,你把刀塞到他手裏,扇他的嘴巴,他也沒辦法拿起那把刀來保護自己。”

    封容冷淡地道:“那就是他的命了。”

    林映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封容。

    封容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部長。”林映空問道,“你信命嗎?”

    “命是握在自己手裏的。”封容並沒有過多猶豫就給出了這個答案,“生來的東西是改不了的,但是以後的人生是自己選擇的,有人離經叛道,有人循規蹈矩,有人要自由,有人要金錢,每一個選擇都會注定一些必然的結果,因果之論,前世今生,不就是地府審判每個靈魂的準則嗎?”

    林映空伸手,掌心貼在他的側臉,“但是你命不好,卻不是你自己選擇的。”

    “但我選擇了沒有反抗。”封容道,“在我小時候那個年代,人是可以隨便跑丟了就再也找不迴來的,可我從來沒有跑過。”

    寧願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被人喊著小怪物,忍受著母親歇斯底裏的瘋狂,他仍然拚命抓著那點親情不放,死活不願意離開故土。

    可惜等到封容長大了,他卻再也不留戀那片土地了。

    林映空低聲道:“那時候你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封容搖頭,“過去已經注定,沒必要找什麽借口。”

    林映空想到了受盡虐待的孫兵兵,想到了肆意張揚的孫霈祺,最後腦海中的影像定格在封容識海裏的那個瘦弱而卑微的孩子身上。

    “部長。”林映空語氣複雜地道,“小孩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他們可以最脆弱,最可愛,也可以最冷酷,最強大,他們天真,他們又會利用自己的天真來犯罪,他們需要保護,但是往往這類保護又會促進罪惡的滋生……”

    “究竟要怎麽看待一個小孩,才是正確的呢?”

    封容看向遠方巍峨沉靜的群山,“小孩也是人,是人就會千變萬化,你怎麽對待人,就怎麽看待小孩吧。”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可愛,小孩有小孩的殘忍,這世間就像是流動的水,哪裏有個能完全定性對錯是非的東西呢?

    ……

    下午時分,白叢丘那邊說破解靈力禁錮陣法的進度陷入僵局,一時半會兒沒辦法破出一個口子來帶走幻楓,準備等入夜之後再嚐試一次。

    封容想了想,也不在村子裏幹耗時間,讓費蓉他們去隔壁食物中毒還沒好全的劇組那邊幫忙,然後他就帶上林映空和狄冰巧去了市裏一趟。

    狄冰巧對此的內心是拒絕的——誰他喵的想做一個大大電燈泡,還要被喂狗糧啊,她隻是一棵可憐的單身樹好嗎!

    不過封容是想去靈安全局q市分部了解一些孫家一事的後續,然後去醫院看望祝孟天,再去看看村裏那個在祠堂受傷摔倒腦袋的二鵬,狄冰巧想了想,還是跟上了。

    村裏地處深山,上下一趟都不容易,林映空開了兩個多鍾頭的車才趕到市裏。

    也幸虧那天祝孟天挺得住,要是需要第一時間送到市裏來做手術,那他們就要急得吐血了,就算讓乘小呆載著祝孟天飛過來,即使縮地成寸,那也是要一寸寸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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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映空先是把車開到了q市靈安全局分部,跟接手孫家的外勤小組組長接洽了一下,對方忙不迭就把後續的資料拿給了他們翻閱。

    “有監控顯示孫霈祺逃跑到這個路段就徹底消失了?”林映空的指尖在地圖上圈出來的紅圈上點了點,“沒有任何監控顯示他是怎麽消失的?”

    那位小組長搖頭,“剛好是監控盲角,附近也沒有目擊證人。”

    “排查過附近出沒的人的嫌疑了嗎?”封容問。

    “排查過了。”小組長道:“也沒有找到突破口。”

    “要麽是的確沒人注意,要麽是對方憑空出現……”林映空看向封容。

    封容道:“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判斷就一定是羅成帶著顏皓做的。”

    狄冰巧則是看了看孫霈祺入院後的檢查結果,“他的身體沒太大問題,肯定是裝的,就算他喝了村裏的水,但是他已經有了靈力,等於是身體素質變相加強,這點毒性奈何不了他。”

    頂多就真的是拉拉肚子而已了。

    “魔伽意的工作室沒讓他演戲是真的可惜了。”林映空嘖了一聲,“這演技,怎麽也是個小金人啊。”

    連祝孟天這麽鬼精鬼精的人都被孫霈祺坑了一頓,估計他最近一段時間都要離各種小孩遠一點了。

    “村裏的風水恢複有跟進嗎?”封容問那個小組長。

    小組長道:“已經在商議方案了,最遲明天下午會去那個村子裏處理這件事。”

    封容點頭,“辛苦了。”

    小組長粲然一笑,“暗部長不用跟我客氣,有事盡管吩咐,我一定盡力而為!”

    林映空嘴角一抽——得,又是他家部長的小迷弟。

    從q市分部離開之後,林映空就開著車載著封容和狄冰巧去了祝孟天落腳的醫院,因為總辦外勤組這邊刻意安排過,所以孫鵬也被送到了這邊住院觀察。

    這個醫院跟靈安全局是合作單位,分了普通人類區域和靈異學界生靈區域,他們一行三人先是去了普通人住院的那邊,跟二鵬的主治醫師聊了幾句,確定二鵬沒有大礙之後就去了他的病房。

    結果二鵬的病房裏並沒有人來陪護,隻有護士小姐時不時來一下,狄冰巧說二鵬他爸出門打工,他媽正在村子裏糾纏著要村子裏出錢賠償醫藥費,所以就把二鵬丟在這裏不管了。

    林映空現在是對那群村民的極品麻木了,聞言也不覺得有什麽驚訝的了。

    這種奇葩事也不是一迴兩迴了……

    就算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是孫家,不過村子裏的氛圍確實也不太對,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自己的心裏沒鬼,怎麽會那麽容易出問題呢?

    封容知道自己冷著臉不討小孩喜歡,就沒進去了,隻是讓林映空去跟二鵬聊了聊。

    狄冰巧也被留在了門外,忍不住道:“部長不覺得我作為女性比較合適去跟二鵬談話嗎?”

    封容不解地看她一眼,“映空比較溫柔吧。”

    狄冰巧簡直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裏。

    溫柔?就他們那肚皮黑的助手先生?!部長大人的審美永遠那麽出人意料啊……

    自認是一棵善良無害的銀杏樹的狄冰巧如是想道,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那張美豔的麵孔其實真的不如微笑殺手林映空那麽溫柔可親……

    林映空很快就和二鵬聊完了,出來之後對封容和狄冰巧道:“他就是被忽悠去祠堂了,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倒是知道阿蝦和大力他們把藥撒水庫的事情。”

    封容點頭,也沒指望能從二鵬嘴裏問出什麽,奇恩跟孫霈祺見麵,肯定不可能會被其他人看到的。

    從普通人類的住院部離開之後,封容他們給宗少賢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還沒去打飯,就去附近餐廳打包了一些飯菜,這才去了靈異學界生靈所在的住院樓。

    剛走到病房門口,封容他們還沒往裏走呢,就耳尖地聽到裏頭的動靜不太對。

    偏偏房門是半開著的,他們一側頭,就看到祝孟天那廝色膽包天,正摁著宗少賢的後頸在親他,宗少賢又想躲又怕抻著他的傷口,隻能僵硬地虛撐在他身上,動都動不得。

    封容一行三人:“……”

    這個祝孟天怎麽就這麽猴急,剛從手術台上下來,就急著耍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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