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人腦比作是精密的儀器,那麽暗示就是裏麵的一個開關,將它打開了,人腦就開始了特定的工作,但是暗示分不同種類,有的是和人腦相契合的,有的是簡單粗暴地強行安裝進去,這個時候人腦就容易出現紊亂,失去控製,害死殷南笙的那個心理醫師顯然是惡意滿滿,他給花七是悄然無聲下的暗示就是第二種,陶幽鏡沒辦法解開他的暗示,花七是就會無限循環在渾渾噩噩的自殺旅途之中,所以陶幽鏡最終做下一個決定,他要為花七是下另一個暗示,重新構建他的人格,將心理醫師的惡意操縱徹底覆蓋。

    這種感覺很難受,也很絕望,一個人的人格等於人們所說的靈魂,陶幽鏡重組了花七是的人格,盡管隻是改動了心理醫師而已篡改的那部分,但感覺還是像是他親手扼殺了花七是的靈魂,又將其重新拚起來,而且兩個暗示擠在腦子裏,就像是大腦超載負荷了一樣,花七是的記憶會慢慢消退,紊亂,到了後來,說不定他還會連吞咽和唿吸的本能都被中止,所有記憶像是碎片一樣在他的腦海裏飛旋衝撞,也或者有那麽一天,兩個人的暗示再也無法共存,花七是能被崩潰那一瞬間的衝擊撕碎了所有意識……

    在真正做這件事之前,陶幽鏡設想過無數將來的結局,但是他沒有選擇,他做了,還能拖延時間,讓花七是正常地生活下去,運氣好的話他們還能在一起很多很多年,直到陶幽鏡為他建築起來的防線全線崩潰,所以陶幽鏡把自己和花七是關進了封閉的房間裏一天一夜,親手為他的愛人重新設置一個混亂無序的人生。

    陶幽鏡的暗示做得很成功,花七是從睜開眼睛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試圖尋死的舉動,隻是以前的事情他記得很多,但也中止在了陶幽鏡和花七是兩個人相遇的最開始那段時間裏,陶幽鏡將他知曉殷南笙被害前後的記憶全部藏了起來,讓他以為他們就是在陶幽鏡救了他之後兩個人一起旅行,然後陶幽鏡邀請他來j市遊玩,陶幽鏡將所有的絕望和痛苦都沉默地藏在身後,微笑著和花七是再談了一次戀愛。

    陶幽鏡沒有再去追查關於那個心理醫師的事情,他實在沒有精力了,一者是他實在有點怕了,害怕花七是反反複複在他麵前走向死亡的場景,花七是被他重新下了暗示,陶幽鏡不敢讓他再看到事件相關的人和事,怕一個刺激就把自己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他要再一次麵臨失去心愛之人的惶恐,另一者是那個心理醫師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陶幽鏡查過,但是沒查到,又因為花七是的事情而傷神了很久,等這件事塵埃落定的時候一切蛛絲馬跡都被抹殺得幹幹淨淨了,花七是需要休養,陶幽鏡自己身上也有解不開的毒需要想辦法治療,他一咬牙,就不得不先把這個虧吃下去了。

    隻是這一悶虧一吃就是好幾年,陶幽鏡其實一直擔心當年殷南笙的死會不會是針對花七是,隻是和心理醫師交鋒的過程中對方沒有提到這件事,當時陶幽鏡以為能十拿九穩弄死他,就沒有想太多,隻是沒想到最後陶幽鏡居然在陰溝裏翻船,為了防止再有人找上門來,陶幽鏡煞費苦心地修改了花七是的資料,將他的人生每一個細節都改動得精心至致,沒有破綻,隻要花七是不離開他身邊,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所以到了現在連總辦外勤組都被這份資料迷惑了好半天。

    陶幽鏡為了維持花七是身上的暗示可謂是竭盡心力,連自己的工作都推掉了大半,隻為耐心地陪伴他的愛人,這些年他們也的確過得很幸福,盡管花七是的記憶越來越混亂,但他已經從殷南笙的死亡裏走了出來,徹底和陶幽鏡相愛,無論記憶多混亂都自始至終牢牢地記得他愛陶幽鏡,兩情相悅的日子過得太美好了,陶幽鏡幾乎以為這已經是永遠——就和童話故事裏說的一模一樣,王子和他的騎士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了一起。

    但是悲劇的悲劇性在於它的可延續,童話故事的美滿結局是因為它沒有真正寫到人生的結局,就在陶幽鏡沉浸在美好的夢幻生活裏的時候,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驚碎了他所有的美夢——在今年年初,花七是腦子裏被壓製的那個暗示似乎有時效性,一個小小的細節被無聲地改動,的確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可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陶幽鏡壓製著它的暗示這一刹那間被撕裂了一個小口,花七是的記憶能力瞬間混亂了無數倍,他自己毫無察覺,陶幽鏡卻知道他的大腦就像是蓄滿洪水的堤壩,隻差那一個崩裂的口子,就能將懵懵懂懂的花七是衝到萬劫不複之地,可就在這個關頭,陶幽鏡身上在當年被花七是親手下的毒,也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驟然惡化,如惡獸一樣急速掏空著他的身體!

    陶幽鏡並不在乎那種毒蠱會在什麽時候爆發要了他的命,他隻是有些絕望地意識到,他的小七還那麽年輕,那麽美好,卻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變成一個活死人,而他快死了,無藥可救,根本沒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繼續照顧他。

    於是乎,在時隔多年之後,陶幽鏡終於決定重新追查當年那件事,哪怕是毫無希望,也要把那個心理醫師挖出來,也許就那麽巧合,他能找到拯救花七是的那一枚鑰匙,那麽花七是的一切記憶都會重新歸位,像是正常人一樣活下去——這是他想在生命被耗盡之前給他的愛人留下的,最珍貴的禮物。

    這個故事很長,很悲哀,是屬於一個天之驕子的愛情與絕望,是一場沒有血卻殘酷不堪的殺戮,聽得人汗毛倒豎——真是令人難以想象不是嗎,這是天之驕子的恐懼與妥協……

    “所以……”狄冰巧聽得眉頭緊皺,“你找我們部長的原因,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你現在的身體沒辦法支撐你把事情完整地查下去?”

    “多少有這麽一點吧。”陶幽鏡掏出了煙盒,有點想抽煙,但是想到這裏是隨時要保持整潔的會客室,就隻好把煙咬在嘴巴裏,並沒有點燃,“我肯定不想有一天查著查著我就死了,把一堆爛攤子留給小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需要靈安全局的力量來對付那些人……他們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能應對的了,我需要有人幫我。”

    陶幽鏡說起自己的生死時很是無所謂,能讓他動容的隻有花七是,總辦外勤組眾人對此都有點蹙眉,不知道能說什麽比較好。

    “他們?”林映空注意到了這個詞,“那個心理醫師還有很多同夥?”

    “很多。”陶幽鏡笑了笑,眼神很冷,像是銳利的刀鋒,“多到你們無法想象,專業點的說法就是他們是團夥作案,用心理學批量生產死亡。”

    陶幽鏡的形容詞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乘小呆摸了摸胳膊上“蹭蹭蹭”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有點疑惑不解地問:“但是當年你沒有發現這一點?”

    陶幽鏡皺了皺眉,“事實上我有了解到那個心理醫師是有暗地裏加入一個什麽心理協會組織,但是當時我和小七針對的是害死殷南笙的兇手,而那個組織的人並沒有在我們附近晃悠,所以我沒有深入去查……直到後來,我再想起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這幾個月我都在查,但是查到的東西不多。”他畢竟隻是一個心理學家,再厲害都好,他也是針對的是心理學,並不是破案或者破解陰謀,當年才會輸得一敗塗地,因為他麵對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群敵人,現在他學聰明了,直接把靈異學界裏勢力最大的那群人給拉進來了。

    封容輕微地頷首,表示理解,“我們需要你搜集到的那個組織的全部資料,接下來的後續我們會跟進去查。”

    “我說了,我相信暗部長和靈安全局的能力,小七的性命,我就有一半交托在你們身上了。”陶幽鏡難得坐直了身子,注視著封容,神色很認真,“而且我也不會讓你們白忙活一場。”

    封容淡定地搖了搖頭,“這是靈安全局給你的承諾,我們會全力以赴幫你,你不需要對我們再承諾什麽。”

    陶幽鏡挑眉,“所以說,如果我有羅成的消息,你們也不要了?”

    他的話音落下,整個會客室裏的氣氛就猛地停滯了三秒鍾,然後費蓉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你認識羅成?!”

    其他人都是如出一轍的表情——臥槽,不要告訴他們,這件事和羅成那個陰魂不散的又有關係!?!

    陶幽鏡似乎看得出他們心裏的劇烈反應,很自然地攤了攤手,“很遺憾地告訴你們,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心理醫師背後的組織和羅成有沒有什麽聯係,不過那種粗暴的風格絕對不是羅成的審美,我想你們應該見不到他了。”

    “……”還審美,而且他們真的不想見到羅成好嗎?狄冰巧終於知道為什麽陶幽鏡有時候語氣那麽讓人毛骨悚然了,因為那種調調有點像是羅成啊,什麽殺人還需要美感之類的,陶幽鏡居然知道羅成,似乎還挺熟悉,他們倆到底有什麽關係?!

    狄冰巧能想得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到的,總辦外勤組全員幾乎是在一瞬間已經全都繃緊了神經戒備起來,羅成這兩個字簡直無時無刻不在踩著他們的神經線!

    陶幽鏡看到他們一副不說清楚估計就要把他抓起來的反應,眉頭禁不住輕微挑高了一些,“看來你們已經和羅成打過不少交道了,他那個人……的確很讓人討厭。”

    封容擺手示意他的組員們放鬆一些,起碼把摸出一半的武器先放下來,他問陶幽鏡:“你認識羅成?和他是什麽關係?”

    從羅成出現的那一次案件中開始,總辦外勤組就一直在追查他的信息,可是除了知道他在邢鈞就讀的大學當過輔導員、在初始研究所當過所長、在戮血盟擔任高層職位之外,他們就沒能夠找到更多的信息了,羅成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了一樣,神秘兮兮的,可是一個人隻要活著就不可能沒有留下痕跡,他們一直懷疑羅成擅長易容,說不定無時無刻都在換臉,結果擅長心理學的羅成在心理學圈子裏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陶幽鏡卻能一口說出他的名字和他的特性,這太出乎總辦外勤組的意料了!

    “我認識他起碼有……”陶幽鏡迴想了一下,“二十三年了吧,我十歲的時候就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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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辦外勤組眾人瞬間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丁有藍磕磕巴巴地道:“該、該不會是他帶你入心理學的門的吧?”

    “倒不是說他帶的。”陶幽鏡解釋道,“隻不過我看過他施展心理學,那時候他大概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吧,很多高深的手法都已經爐火純青了,我小時候不了解他的深淺,但是對他的手法很感興趣,大學才會去學了心理學。”

    大家夥兒麵麵相覷一眼——原來現今的心理學界第一人的成就還真的有羅成的一部分功勞……真是讓人心塞塞的。

    費蓉掐指一算,“當時就十八、九歲……那羅成豈不是比大叔還要大個幾歲?”

    祝孟天嘴角一抽,“你居然在靈異學界計較年齡這種愚蠢的問題,誰知道他是不是什麽千年老妖怪變成的人……嗷!”

    費蓉默默收迴踩在他腳背上的高跟靴,嗬嗬兩聲,對他做了個鬼臉。

    林映空很謹慎地問陶幽鏡:“你的心理學該不會是羅成教的吧?”

    陶幽鏡撇了撇嘴,不屑,“雖然他的能力是非常讓人欣賞,但是他的三觀太讓我惡心了。”

    眾人頓時暗道幸好,要是心理學圈子裏最厲害的那個人居然是羅成的臥底,那麽絕對要出大事了!

    狄冰巧忍不住問一個問題:“既然陶先生你不是羅成教出來的,那我想問問,你和羅成更厲害一點?你們比試過嗎?”

    陶幽鏡還真的十分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應該是差不多吧,他雖然年紀比較大,但是研究得比較雜,我更專心一點,所以還是和他有一拚之力的。”

    總辦外勤組眾人聽得麵麵相覷——羅成在心理學上的成就果然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厲害一點,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隻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不對,他也很有名,不過有名的是他製造的慘案和悲劇而已。

    陶幽鏡卻對他們道:“你們以為他不出名?他隻是喜歡換馬甲而已,心理學圈子裏好幾個曇花一現的天才都是他。”

    陶幽鏡給他們報了幾個人名,都是屬於突然聲名鵲起之後就隕落了的,一個出車禍死了,一個修煉的是還好出了岔子也死了,一個常年體弱多病不治身亡了……總之就是出了名解決了一些心理學難題之後就死遁了,簡直任性得人神共憤,相比之下陶幽鏡都變得十分可愛了。

    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們聽得嘴角直抽搐,對羅成的資料又刷新了一遍。

    還好陶幽鏡並不是和羅成一夥兒的,他隻是在小時候見過羅成一次,後來學心理學的時候鋒芒畢露,羅成估計是覺得有個對手很高興,就特意跑來看他,兩個人三觀不合,自然是沒辦法拜師學藝什麽的,頂多就是在學術上交流交流,一來二去的,陶幽鏡也算是熟悉了羅成這個人,對他那些血淋淋的研究很是反感,不過還是到了後來反聯盟之戰都結束很久了,他才意外地發現羅成豈止是在學術上做得血淋淋的,平時也沒做什麽好事,到處製造符合他美感的罪案,不過陶幽鏡唯一不知道的是羅成是屬於戮血盟高層的人,他隻是知道總辦外勤組在追查那個犯罪製造大師,還焦頭爛額的,所以就看在他們來幫忙的份上把消息貢獻出來了。

    陶幽鏡的確能提供給總辦外勤組很多關於羅成的個人信息,以及他在各地做實驗一樣利用心理學遙控的罪案,就像是當初方樹平為了顏米而犯下的一係列慘案似的,千奇百怪的什麽都有,他們甚至還看到當初的贏魚小姐英瑟失蹤案裏,那個玉妖玉皖兒居然都曾經遇到過羅成,然後被他的一句“妖魔長情,人心易變”弄得瘋魔,差點搞得天翻地覆,可見羅成到底有多無聊多熱衷於指導別人犯罪了。

    不過,在大家夥兒都不確定羅成參與了這次事件之前,關於他的事情暫且先放一邊,畢竟陶幽鏡說了,這種粗暴的東西完全不符合羅成的美感,那麽他們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當年針對殷南笙的那個心理醫師,他背後的組織到底是怎麽迴事?而且他自己用一支筆紮進心髒,難道真的沒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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