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看向林映空,後者隱晦地搖了搖頭,他便很自然地道:“我們找到的就是天台那個召喚陣了……不過有個題外話想提醒一下你們,剛才在天台上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隻是沒意識到,這三天兩夜,恐怕天都不會亮了。”

    除了表情始終無變化的阿皓,其他人都先是一愣,隨即就各自流露出異樣的神態,看起來似乎是一下子恍然大悟了什麽,但他們沒有多言,隻紛紛點頭表示知道了。

    岔開了話題的封容把他們的神色收入眼中,也不追問,順勢把話頭引迴了妖族男子身上,“仄徽,你和菱遙嘉找到的那封信裏寫了什麽?”

    仄徽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我覺得這應該是一種暗示……”說著,他打開信封,裏麵是一片薄薄的、像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白布,用暗紅的字寫著:

    “你眼睜睜地看著。”

    誰在看?看著什麽?用“眼睜睜”三個字,是不是在控訴著什麽?

    封容忍不住拿過來反複翻看了一遍,沒有看到別的字,倒是能確定這塊布是被人從裙子的下擺蠻力撕下來的,紅字是幹了的血——是人血,封容隻能感覺得到上麵糾繞殘留的怨氣,如果狄冰巧和乘小呆在的話肯定能查得出更多東西來。

    於是封容的眼神又移到了劉茜芸手裏的信封上,眉毛輕揚,後者便立刻將裏麵的東西取出來,這個信封是沒有標明是給誰的,裏頭的東西也是讓眾人莫名其妙——這也是一塊布,白色的布,唯有布的中央有一滴殷紅的、好像還是剛滴上去的血。

    大家夥兒琢磨了片刻,連這滴血的形象都聯想了一遍也沒想出個究竟,反倒是林映空聽完他們的描述之後,伸出兩根手指把部長大人手裏的白布夾起來,默默地移遠了一點,糾結地道:“隻有我一個人腦洞開得比較大麽……你們不覺得這個很像是類似新婚的時候的,呃,處子之血?”

    邢鈞瞬間被嗆得咳了一聲,封容表情一僵,徐野、仄徽和劉茜芸看起來都石化了,隻有阿皓還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壓根沒注意到現場發生了什麽。

    “所以,”封容刻意把不自在壓了下去,嚴肅的樣子讓唯一能感覺到他真實情緒的林映空禁不住微笑了一下,“這表示什麽?”

    “大概,表示這本病曆的來曆吧。”邢鈞若有所思地把手裏的那本東西翻開,病曆本上寫著的是“肖敏”這個名字,而在病症診斷那一欄裏潦草地寫著可以說並非罕見的四個字母,“ptsd”。

    “創傷性後遺症?”劉茜芸下意識地道,眼神也跟著沉了下去,她的神情變化並不出乎意料,因為在場的人此時的想法都差不多。

    一個女孩子,因為受到了重大創傷而去看在那個年代相當於瘋人院的精神科,再加上這塊沾著血的布……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某個罪惡的方向。

    “暗部長你還沒看吳證日記前麵的內容吧?”邢鈞冷不丁地提起了另一個話題,封容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他便把他特意跟封容借過來的日記本拿出來,表情微妙地道:“這本日記很厚,大概記錄了吳證前後三年左右的生活,他和肖敏都是來這裏打工的,在這棟樓出事的前一年私下確定了戀愛關係,按照吳證的描述,肖敏是一個開朗大方愛漂亮的女孩子,很喜歡打扮,在歌舞廳裏當歌女,對於那個年代來說,她這樣算是個‘不安分’的,不過她自己一直不怎麽忌諱別人的眼光。”

    他這話說出來,封容也覺得怪異,因為他看過吳證和肖敏的合影,肖敏陰鬱的樣子跟這段描述可搭不上邊。

    “轉折點就在那一年裏。”邢鈞翻開被特意折起來的那一頁日記,上麵隻有用力寫下的孤零零的四個字:“這些畜生。”

    再接下去的日記基調很是沉鬱,記載著吳證陪著肖敏去看精神科的一些經過,事情的經過他雖然諱莫如深,但也支離破碎地夾雜在隻言片語之中,大致意思是肖敏的表現太打眼,讓很多人看不慣的同時也被一些人覺得她不是“正經”女孩,可以隨便糟蹋,這種混居之地住著的人本就魚龍混雜,有一天樓裏的幾個男人湊在一起喝酒賭博,玩到興頭的時候非要拉著半夜下班迴來的肖敏陪玩,肖敏雖然在娛樂場所工作,但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人,自然不肯,和他們拉扯的時候反倒激起了這群醉鬼的獸性……樓裏人多,有人出個聲,事情可能都不到失控的地步,可是聽見動靜的人都選擇了漠視,吳證覺察時一切已經不可挽迴,那些男人甚至都把證據給銷毀了,與其同時,他們也把肖敏這個人毀了。

    肖敏遭此厄運,又精神失常,吳證雖然對她不離不棄,但她怎麽都不願意再把這樣的自己交給吳證了,所以才會出現封容和邢鈞看到的“流水有情落花無意”的局麵,一年時間不長不短,肖敏表麵上已經恢複,那些罪魁禍首盡管心虛,卻見他們兩個都不吭聲,就抱著鴕鳥心態繼續相安無事地住下去,直到,惡魔降臨。

    “她……”仄徽的臉色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封容對他的攻擊還殘留在他身上,他的嘴唇有些抖,“她殺了所有對不起她的人。”

    ——不能用自己的力量複仇,那麽,幹脆向惡魔獻祭。

    “這裏,”徐野側過身,看著對麵的302,喃喃道:“的確是汙穢之地,人不如畜。”

    封容卻冷冷地道:“就算是這樣,也輪不到她來審判。”而且其中一些人也許錯了,但錯不至死,如果人人都用自己方法來複仇,世界早就大亂了。

    劉茜芸盯著他,突然問道:“暗部長,你覺得冷眼旁觀的人的罪行,比不上直接犯罪的人?”

    她用的是“罪行”兩個字,封容反問她:“你覺得冷眼旁觀是罪?”

    劉茜芸皺眉,“難道不是。”

    “不是,”封容深深看她一眼,“是人性。”

    人之初,性本善,亦,性本惡!

    劉茜芸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似乎想反駁什麽,林映空及時轉移了話題:“這麽一來肖敏召喚魔族的理由就成立了,那麽我們現在要做什麽?把她找出來?”既然那個魔族還在這裏,和它締結契約的肖敏肯定也在,可是她當初為什麽要假意失蹤?

    雖然看似解開了一個謎團,但是留給眾人的謎題卻是越來越多了,仄徽這些遊戲“老手”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這個遊戲場裏的勝利規則到底是什麽,劉茜芸不言不語地拿著手機往304去了,她要對比一下兩個召喚陣的差別,封容在翻那些他略過的吳證的日記,沒怎麽在意地瞥了一眼去推門的劉茜芸,正要收迴目光時突然一頓——他們一群人把這棟樓整個翻了一遍,難不成還有誰那麽順便地把門給帶上了?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轉過一遍,當封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劉茜芸已經打開了304的房門,突兀的黑影宛如利劍,從房間的陰影之中筆直射出,它的速度很快,快到封容腦子裏的念頭還沒轉完,離劉茜芸太近,近到沒有防備的眾人誰都沒法子去幫她攔上一攔,他們幾乎可以想象到劉茜芸血濺三尺的模樣,下一秒卻聽見一聲淒厲慘叫,原來是一個無形的罩子冷不丁從劉茜芸身上彈了出來,不僅將那黑影彈飛,連靠她最近試圖幫她的仄徽都給啪的拍到牆上去了,封容和林映空一下子想起她在上一個遊戲場也施展過這個招數,領教過厲害的他們趕緊拉著邢鈞退到牆角避開餘波,再一看場內,阿皓很是遊刃有餘地閃到牆角,也沒管有些措手不及的徐野,也不知這兩人究竟是怎麽做成同伴的。

    劉茜芸的這一招更傾向於是觸發式的防護罩,震蕩力很大,那黑影很小個,竟是被活生生震暈了過去,林映空感覺著這股逸散的守護之力,忍不住道:“劉茜芸你的天賦很好。”以連d階都達不到的實力做到這一步,的確很讓人吃驚。

    被誇的劉茜芸卻不見喜色,也不知是不是這個招式耗費心神,她此時的臉色顯得很蒼白,說話的聲音也是虛弱的:“天賦?”她沒什麽意義地扯了扯嘴角,“也就這樣而已。”

    封容沒在意他們的對話,而是靈力一卷,把那黑影卷到了身邊細細一看,這小東西不過巴掌大小,像是狼,但是長著獨角,邢鈞湊過來看了看,道:“襲擊我的好像也是它……”抬頭看向封容時卻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變幻,邢鈞不解道:“有問題?”

    封容皺起了眉,“……這東西,是役魔。”

    役魔,顧名思義,就是被馴服使役的魔族,可是,和肖敏簽訂契約的魔族本來就是被一對一召喚而來的,按照契約法則,它怎麽可能還拖家帶口揣了一個役魔過來?

    “難道肖敏把兩個召喚陣都成功激活了?”林映空一驚,影子朝封容的方向延伸過去,裹住了那個役魔,“我看能不能把它主人的靈魂印記找……”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那役魔猛地鼓脹起來,夾帶著林映空的影獸一起“嘭”的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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