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舞台上鋼琴邊的人也發出了一個有些吃驚有些疑惑的單音,腦袋微微探前,似乎想看清他們的樣子,“是暗部長嗎?”

    那個表麵是鋼琴家身份的情報藝術家?九天宇一聽邢鈞這個名字就是一愣,見他們口氣熟稔,他便拉下電閘直接把這裏的全部照明燈都打開,明亮的光線立刻將整個禮堂收攏在其中,白色的鋼琴旁邊,一個衣著簡單的男人猶豫著站起身來,在燈光亮起的時候微微眯了眯眼,細碎的額發打著轉兒掠過眼角,等看清了封容的樣子之後,他抿著唇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無奈道:“我就是偷溜進來練個琴,靈安全局不至於要出動你來抓人吧?”

    “練琴?”封容皺著眉踩上台階,朝他走過去,“你一個人?”

    “嗯……”邢鈞的眼神往某個方向飄了一眼,幹咳一聲,尷尬道:“邊海今晚迴來了,我彈琴給他聽聽。”

    情報藝術家的神秘情人邊海說起來名氣也不低,九天宇順著邢鈞的眼神看過去,那邊自然是沒人的,晚風從大開的窗戶中灌進來,掀動著沉紅的窗簾,似乎是有個人在他們到來之前急匆匆跳窗避了開去——嘖嘖,小兩口小別勝新婚麽?

    封容也注意到了那個窗戶,“除了邊海呢?還有沒有見過有其他人經過?”

    “大半夜的,這邊人影都見不到一個,不然我也不敢溜進來鳩占鵲巢,”邢鈞也看出氣氛不對了,眉尖輕微一蹙,夜色般沉重的鬱色便跌在了眼角,“出什麽事了?”

    對方是做情報的,封容也不糊弄他,直接道:“有個學生在附近出事了,聽到有鋼琴聲,我就帶人過來看看。”

    “又死人了?”邢鈞眉間的皺褶又加深了一分,“傍晚的時候我聽說有個學生失蹤了,那個苦行者社團社長的情人,死的是他?”

    “你也知道這件事?”封容反問,又道:“人沒死,昏著呢,就躺在外麵的林子裏,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這次夏末大比不太平,我多關注了一點,”邢鈞想了想,忽然道:“我手上有個消息,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沒有用的話他會提出來?九天宇雖然和邢鈞不熟,但手底下不少人跟他做過生意,豈會不知道他的性格,“你先說,我迴頭給你記賬,部長會作擔保。”

    “不記賬,跟你們商量件事,”邢鈞的指尖在黑白的琴鍵上跳了跳,壓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你們現在這單案子,我想跟一跟。”

    他所謂的跟一跟,就和記者跟進新聞差不多,情報組織暗地裏追蹤各種事情是正常的,不過像邢鈞這樣子明著說出來倒是很罕見,封容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為什麽?”他認識邢鈞也挺多年的了,合作過的事情大大小小,唯有這一次他顯得特別上心。

    邢鈞不由自主地垂了垂眼眸,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憂鬱的味道,盡管外貌年輕,歲月的風霜還是擠在了他眼角那微不可察的細紋裏,樣子看上去有些恍惚,“這事我不太好說,不過跟邊海有點關係,我們這麽多年交情,你還不至於不信我吧?”

    “雖然說案情要保密,不過還沒你說得這麽嚴重,”封容道,“就是這事可能跟幾個門派世家扯上點關係,我以為你會不想沾手。”做情報的,自然不能輕易得罪人,人家也不會輕易得罪你。

    邢鈞沒有對這個說法表達什麽,隻是輕聲地道:“邊海的事更要緊。”

    關於邊海的細節他並不打算繼續說下去,封容也不追問,就像邢鈞說的,他的人品還不至於信不過,所以把事情拍板下來之後就問他有什麽關於案件的消息。

    邢鈞見他答應之後臉上的表情也鬆了一些,道:“你們組不是跟了個叫顏米的大學教授麽,他今天下午有沒有和你的人在一起?”

    封容想到了鄂靜白前不久跟他說的事,心裏微一咯噔,“靜白一直帶著他,怎麽了?”

    邢鈞不答又問:“失蹤的那學生在這附近找到的?你們有沒有看到花,玫瑰花,白色的。”

    封容不動聲色,“沒有。”他隻抓到一片花瓣,除此之外就沒看到別的了。

    邢鈞若有所思,“下午的時候有人看到顏米接了一批白玫瑰——或者隻是和他長得像的人——帶進三桑學院裏之後就不見人影了,他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就在體育館旁邊,”微頓,“霖家的人和他搭過話。”

    封容和九天宇帶著邢鈞迴到體育館門口的時候,林映空已經迴來了,遠遠地就見到自家部長的他快步迎了過來,先是對封容笑了笑,然後有些不解地看向那個眉眼怫鬱的男人,“邢鈞你怎麽過來了?”

    邢鈞對他促狹地笑了笑,“迴頭問你家部長去,我看你們這會兒挺忙的。”

    “……”林映空微一挑眉,唇也跟著彎了——你家部長什麽的,這個說法他喜歡。

    九天宇的眼皮子忍不住一跳——姓林的你那眼神能不能收斂點!?

    林映空瞅他一眼,再看看部長大人,果然馬上就拿部長大人沾了塵土的衣服鞋子大做文章了,那副心疼又愛惜的模樣看得九天宇牙都要倒了,還要忍耐他那拐著十個八個彎子指責自己沒照顧好封容的埋怨,要不是時機不對,他絕對要給林映空砸白手套!

    封容對他們的波濤暗湧有所察覺,卻沒弄明白他們這是什麽毛病,隻好忽略掉了,問道:“映空,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戚烽緒和季也呢?”

    林映空立刻放棄和九天宇的明爭暗鬥,專注地看向封容,柔聲道:“剛到沒幾分鍾,聽孟天和蓉子說他們進體育館的休息室裏吊葡萄糖去了。”

    這路也不算長,他們說話的期間就已經抵達了體育館門口,封容發現體育館頂上的大燈已經調整著照到那片小樹林了,而裏麵活動著的部員絕對不止剛才他叫過來的兩個人,“怎麽迴事?”

    “部長,”守在小樹林邊的祝孟天也看到他們了,揚了揚手裏透明的證物袋道:“找到點東西……邢鈞?”他也疑惑地看了看邢鈞,“剛才在彈琴的不會就是你吧?”

    邢鈞幹咳一聲,無辜道:“我怎麽知道會那麽巧把你們引過去了。”

    祝孟天白他一眼,見封容沒反對後才繼續道:“我們在林子周邊找到十幾株洛麗瑪絲玫瑰,帶根係的,整株往下種,土都還是新的,一個地方一株,做成了一個迷幻陣,花瓣掉光了,這玩意兒也死了,這個陣法就失效了。”

    “玫瑰花?”九天宇有些不可思議地接過那個證物袋看了看,裏麵是連土帶植株挖下來的洛麗瑪絲玫瑰,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花瓣,“你確定是十幾株,不是十幾‘百’株?”拿花來做陣的太多了,可人家用的都是花海,不是單一棵一棵的花!

    祝孟天還有些納悶呢,“我叫了好幾個部員一起過來搜呢,反正是沒見到整片的,這個陣法也的確是存在的。”

    林映空則是拿起那些散落在地隨即又被部員們收集起來的白色花瓣看了看,“上麵的確還殘留著陣法的靈力……能用這些玫瑰花就構成一個能困住異能力者的陣法,布陣的人不簡單,不過我有一個問題,這件事和前麵的案子有什麽聯係?”在重彎月、趙夏茗等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季也雖然身陷迷陣,但是性命無憂,明麵看上去和其他死亡案的情況相差甚遠。

    “我以為這個已經算是聯係了。”祝孟天指了指證物袋裏的洛麗瑪絲玫瑰。

    林映空搖頭,“這隻能算是間接聯係。”

    “顏米……”封容忽然低聲道,“顏米下午看到的那個人帶著洛麗瑪絲玫瑰來過這附近,霖家的人可能有摻一腳。”

    氣氛一下子凝滯了起來,林映空和祝孟天的臉色都輕微一變,祝孟天低咒一句:“怎麽在哪兒都陰魂不散!”也不知道他罵的是霖家還是那個酷似顏米的小顏。

    因為還在室外,封容他們也沒有就這個話題多做討論,邢鈞倒是先行迴酒店了,道是邊海會等得不耐煩,被祝孟天逮著調侃了幾句,邢鈞倒是不痛不癢。

    留下祝孟天他們在外麵盯著那片林子裏的事,封容和林映空進體育館裏頭的休息室去看季也了,在路上,封容問道:“你那邊的事怎麽樣了?”

    林映空故作不懂,“部長你問的是案子的事……還是百裏先生?”

    “嗯?”封容先是一愣,然後有些小遲疑地道:“兩個都說說?”

    他這句話居然還是帶問號的,林映空自從把他當做準媳婦兒之後膽子大了不少,一聽就忍不住逗他,“那部長要先聽哪個?”

    封容哪會想到平時賣萌賣乖賣溫柔的林助手會逗自己啊,不對,是有誰敢來逗他啊,所以就愈發糾結了,林映空說的這兩個難道不是一件事麽?可是如果是一件事的話,他家助手應該不會分開來說吧?

    林映空看著他這個樣子就大為滿足,這世上能有幾個人看得到部長大人這麽可愛的樣子,於是好心放過他一馬了,一本正經道:“百裏先生收到消息說妖都會有人出手請魂印,他是為這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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