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波一心“殉職”第十二年的年末,就在這個讓屍魂界罕見地披上了一層素雅銀裝的季節裏,護庭十三隊的最高層也迎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換血。


    原三番隊隊長鳳橋樓十郎與七番隊隊長愛川羅武隱退,而作為三番隊副隊長的市丸銀、以及七番隊三席狛村左陣在經過推薦之後,於一周內成為了兩個番隊的新任隊長。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雖說這兩位是在同一時間內成為隊長的,但是他們在別的番隊隊長內的口碑卻大不相同。


    相比從入隊——或者說真央時期開始就掛著笑容、以致於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麵癱的市丸銀;一直以來都頂著木桶、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的狛村左陣反而更受大部分隊長乃至隊員的親睞。


    “……如果藍染是黑的話那也就算了。”


    聽到白蘭用這麽多年來都沒有變過的玩笑語氣,說著前幾日在那兩人的隊長就任儀式上其他幾位隊長的態度,舟澗玟搖頭晃腦地歎了一聲氣。


    “如今市丸銀他也沒有趟進這淌渾水裏,居然還被人當作壞人一樣提防著,我也真不知道說他可憐好,還是該說他活該。”


    雖然這麽多年來瀞靈庭內鮮少有人見到過狛村左陣的真麵目,但是對方的性格脾氣卻並不如他的麵容一樣遮了層紗、蓋了個罩,甚至還可以說是恰恰相反。


    縱然在一部分的來看他可能還是有些嚴謹而拘束,可誰也無法否認他的正直與義氣,而這兩點也成就了這位無論是作為上司還是同僚都是值得托付與信賴的狛村隊長。


    至於市丸銀,他可以說是與狛村左陣截然相反的人物。


    即使他臉上沒有被任何頭巾與真實的麵罩所遮蓋,可誰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那張幾乎是萬年不變的笑臉就如同一張無形的麵具一樣,阻斷了旁人對他內心的深入窺探。


    正在咀嚼著從現世「進口」而來的棉花糖的白蘭在聽到舟澗玟的話之後愣了一愣,隨後拿起邊上的飲料猛地就灌下了大半杯。倒也不是他最近幾年養成了豪飲的習慣,隻是他方才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自己好像噎住了。


    他過去隻從澗玟那兒聽說過“人倒黴了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的俗語,卻沒有想到吃棉花糖也會噎著。


    而與此同時,他也覺得自己的膝蓋仿佛中了一箭。


    無他,隻因為舟澗玟放在市丸銀身上的評價其實在他身上也能兌現一大半。


    沒有聽到白蘭迴應的舟澗玟困惑地朝他望去,隨後便看見了白蘭那張仿佛便秘了二十年的臉。舟澗玟顯然也沒有想到對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不過在迴想了一番他們方才的對話之後便也有些了然了。


    “其實仔細想想市丸銀成為隊長對你而言也不失為一樁好事,畢竟從此以後瀞靈庭內提及‘白毛笑癱隊長’便不再是你白蘭獨此一家的了,有人替你分擔這個頭銜不是挺好的嘛。”


    舟澗玟笑眯眯地在膝蓋已經中箭的白蘭身上補上了一刀又一刀。


    “隻是可憐了總隊長和其他幾位隊長了,今後每次開隊首會議都要看到兩張笑癱的臉……嘖嘖嘖,這畫麵太美我實在不敢看。”


    臉上成日裏都掛著意義不明地笑容的隊長可不止市丸銀這一個,舟澗玟腦補了一下白蘭和市丸銀這對同期今後在隊首會議上的表現,接著突然有些明白了這兩人在學的六年裏,真央靈術院為什麽會持續流傳著“如今的在校生都生活在陰影裏”的傳聞了。


    那八成不是被他們倆的天才光輝所籠罩的,而是被他倆的笑容所刺激的。


    而如今,這兩人的笑容終於蔓延到護庭十三隊的高層了。


    “這畫麵再美也沒澗玟你當年燃燒了整個沙漠的熱情……不對,炮火美好麽,”被澗玟捅了一把連環刀,白蘭的笑容看起來都有些幹巴巴的,“而且銀他是銀發,不是白毛。”


    麵對著白蘭的吐槽灰機,舟澗玟笑而不語,心裏卻想著這小樣居然還和她對起了歌詞了。


    “不不不,我說的是另一位銀桑,他不僅是白毛還是個天然卷呢。”


    舟澗玟故作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隨後在白蘭困惑的目光中幹咳了一聲,佯裝自然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隻是市丸銀這麽一晉升,三番隊倒是缺了個副隊長了呢。”


    原本市丸銀“應該”是從五番隊副隊長成為三番隊隊長的,隻是現在嘛……


    瀞靈庭裏每天都可以看見五番隊隊長平子真子頂著他那頭金長直在外溜達的場景,而瀞靈庭公認的老好人——聖母人||妻藍染醬也在副隊長這個位置上坐了百年業餘,這對正副隊長的組合之穩固在整個護庭十三隊裏似乎也僅次於一番隊了。


    自然而然地過濾了舟澗玟那莫名其妙的前半句話——這是白蘭在這百年來學會的技能之一,隨後他笑嘻嘻地點頭應道,“說的也是呢,所以在其他番隊的副隊長進行舉薦之前,銀那家夥便已經來找我了。”


    “找你?”舟澗玟一臉詫異地看著突然爆出了這麽個消息的白蘭,“他去找你做什麽?總不見得是去喝茶聊天交流感情吧?”


    她在瀞靈庭裏雖然也有些耳目,但那些耳目盯著的基本都是中央四十六室和他們的相關人士;至於其他人嘛……她到底也不是掌握著隱秘機動的夜一,所以這種極為私密的事情舟澗玟還真的不知道。


    “當然不是來喝茶聊天的,”白蘭似乎很樂意見到舟澗玟這樣的表情,就連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見慣了舟澗玟在大事安排上的麵麵俱到,白蘭其實還是挺喜歡看見這姑娘在這種並沒有那麽重要的小事上所展露的詫異的,畢竟這也證明了這姑娘其實還沒有像過去的他那樣已經被神化了。


    而且他也覺得這姑娘一臉詫異的模樣其實還挺有趣的。


    當然,大事方麵還是算了吧。


    光是海燕那一次就足夠驚心動魄的了,白蘭可不希望再來第二迴。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十多年前已經給舟澗玟製造了那麽第二迴「重大事件」,白蘭在欣賞完了舟澗玟的表情之後,這才慢條斯理地給出了答案,“他是來要人的。”


    要人?市丸銀?向白蘭?


    突然想到了白蘭所在的十番隊內還有誰,舟澗玟用一種古怪至極的表情看著他,“……你別告訴我市丸銀那家夥是想要鬆本亂菊去三番隊當他的副隊長吧?”


    “不愧是我們家的澗玟,就是那個該不會喲。”


    白蘭不覺得舟澗玟會得不到這個答案,畢竟市丸銀和鬆本亂菊之間的奸……咳咳感情,舟澗玟是在他們入學真央之前便已經知道了的。


    “不過真是難得呢,隔了這麽多年還能看見那家夥的真情流露。”


    讓他想想上一次是在什麽時候?


    哦,好像還是在真央那會兒。


    “這一點兒都不奇怪,”市丸銀也就隻有在鬆本亂菊的事情上認真,這是一直以來的共識,“問題是那家夥不會不知道,亂菊已經是你的副隊長了吧?”


    護庭十三隊內副隊長的提拔大致也就分為兩類,卻比隊長的任命要簡單太多:一是隊長直接任命,二是副隊長會議上的舉薦。


    ——而且沒有「必須要學會卍解」的要求。


    可再怎麽寬鬆……平級調任這種事情也是從未發生過的呀。


    哪怕是各番隊內的席官調任基本上也會晉上一級,更何況是副隊長……市丸銀莫不是柿餅吃多了,終於把腦子給糊了厚厚的一層糖粉了?


    不然怎麽就變得那麽甜了啊!


    想不通市丸銀究竟是怎麽了的舟澗玟隻覺得匪夷所思,“還是說他終於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辦公室戀情?”


    舟澗玟的這個形容其實也沒有什麽錯,但白蘭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後繼續當作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說著後續發展,隻是那語氣實在是欠揍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他和亂菊當年怎麽就選了完全不同的兩個番隊,但這畢竟是他一生一次的請求……”


    “別說得好像他和你求婚了似的。”


    白蘭:“……”


    我隻是想增加點趣味性好麽!


    說書的興致被舟澗玟“稍稍”地打擊了一下,可由於後續發展實在是太精彩了,甚至精彩到了讓白蘭都覺得「英吹四艇」的地步,所以他也就第三次地無視了舟澗玟的吐槽,又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我就在銀離開之後,把這事和亂菊提了一下,”既然市丸銀都跑來和他打招唿了,如果亂菊也有意轉到三番隊的話,白蘭自然也願意幫忙。


    無論這事最後成還是不成,白蘭覺得自己都能夠在這位新官上任的三番隊隊長身上看一出好戲——而且還賣了對方一個人情。


    “誰知道亂菊她非但沒有要去三番隊的意思,反倒向我舉薦冬獅郎,說以他的才能完全適合去三番隊當副隊長。”


    “……等等你剛才說啥?”


    舟澗玟瞪大了雙眼,一副從此刻開始懷疑人生的模樣。


    “讓日番穀冬獅郎去給市丸銀當副官?”


    臥槽這遊戲還怎麽玩啊?!


    別說是舟澗玟覺得這難以接受了,就連白蘭也覺得這劇情是峰迴路轉。


    當時在聽到亂菊的舉薦的時候,他甚至開始懷疑麵前的鬆本亂菊是三番隊的某個愛隊人士因為受不了市丸銀的懶散,所以跑來假冒以謀求出路的了。


    ——護庭十三隊裏誰不知道十番隊三席的日番穀冬獅郎是出了名的有能。


    無論是誌波一心時期還是如今的白蘭成為了隊長,隊裏麵的公文起碼有一半都是他解決掉的,而且在真央時期就是出了名的天才,這種在各方麵都優秀的人才放到哪個番隊都討人喜歡好麽。


    “……可亂菊她自己也不勤於工作吧?”聽完了白蘭轉述完了他當時的心理活動,舟澗玟的表情就更臥槽了,“如今的隊長還是你,沒有了日番穀冬獅郎你們十番隊能撐得過三天麽?”


    白蘭:“…………什麽叫做‘如今的隊長還是你’啦!我也是很能幹的好嘛!”


    我隻是想給你講個笑話,怎麽自己又躺槍了?


    舟澗玟:“……嗬嗬,能幹。”


    白蘭:“…………”


    舟澗玟的冷笑倒不至於讓皮厚心黑的白蘭受挫,但是她後麵跟著的他的那句原話,卻還是讓白蘭在微楞之後立刻捂住了臉,“……怎麽辦怎麽辦,突然覺得說著下捏他的澗玟也好萌。”


    舟澗玟:“……你夠了。”


    被舟澗玟不痛不癢地踢了一腳的白蘭撤下了捂在臉前的雙手,隨後用在燭光下顯得波光粼粼的雙眼瞅著看起來鐵麵無情的舟澗玟,那非常熟悉的、如同被惡霸淩的良家小媳婦的模樣讓舟澗玟頓時就打了個冷顫。


    舟澗玟摸了摸自己身上因為白蘭的一個眼神而驟然冒出的雞皮疙瘩,隨後用頗為真心誠意的語氣說道:


    “真的,白蘭蘭,你夠了。”


    皮厚心黑的白蘭見舟澗玟仿佛真的是被自己給惡心到了,也斂起了自己那裝出來的、從本質上而言和他完全無緣的楚楚可憐,隨後頗為無辜地巴眨了一下眼睛。


    ——不過這最後的一絲“風||情”很快就在舟澗玟的怒視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果然還是喜歡澗玟比較有生氣的模樣。”


    被舟澗玟怒視著的白蘭沒有絲毫的恐懼,甚至還朝她所在的地方又挪動了幾下,“雖然澗玟的布局從來就沒有除過錯,但比起這種需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還無人欣賞的,我更希望澗玟的才華能夠被所有人看見……”


    其實比起需要用上那麽長時間在暗中布局的瀞靈庭,白蘭覺得還是虛圈那種轟轟烈烈的炮戰的更適合舟澗玟。


    但是比起虛圈那僅僅隻是為了狩獵的戰鬥,白蘭覺得最適合舟澗玟的還是那種需要戰術支援的正麵交鋒。


    就比如在上一個地圖裏,她最後的那場戰鬥一樣。


    白蘭的意思舟澗玟其實也懂,她也知道自己在瀞靈庭……或者說在這個世界裏的這百年來的布局太過繁瑣,甚至還有那麽點冗雜,完全沒有昔日在戰場上鬥智鬥勇來得酣暢淋漓。


    但是在這個世界裏,她卻獲得了遠遠超出上一個世界的信息量,以及一些對後續情況進行推斷的依據;而這些信息與依據對於他們今後的發展是有極大的幫助的。


    這一百年的時間看似浪費了許多,其實還是花得挺有價值的。


    當然,他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就是了。


    隻是這些話舟澗玟也不能對白蘭說,而對方剛才的話……也的確讓她感到了一陣惡寒,所以舟澗玟的反應也就注定不是白蘭所想要的了。


    “……你突然這樣我真的有點不太習慣。”


    白蘭的話讓舟澗玟感覺自己那還沒有壓下去的雞皮疙瘩似乎又冒了一層出來,“難道你也吃錯藥了?”


    也吃錯藥的白蘭:“…………我難得說點好話你捧捧場好不好嘛。”


    舟澗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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