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後,maria都沒怎麽搭理我,幾乎一整天都不在房間裏。這件事就這樣逃過去了。誰也沒有再提起是誰打響的警報,ross女士也沒有再提及這件事。


    maria一直未出現,直到晚上宿舍集體活動前,我才見到她人影。我還是禮貌性地詢問她之前去了哪兒,她也隻不過應付了句:“i/hung/out/with/my/mum.(我和我媽媽出去了。)”


    我欲言又止,她換了套便裝離開宿舍,剩下我一個人一臉懵圈狀態杵在原地。我努力維持的室友關係就這樣無可挽救了。看來也隻有sherry最靠譜。


    看新住宿生行程單,寫著晚飯後會舉行一個叫做“smores”的戶外活動。我對美國南部的留學特色一無所知,還以為smores會是哪種遊戲。作為一個體育渣渣,剛準備選擇躺在宿舍追劇,sherry就推開了房門,“vivian,今天晚上有烤棉花糖活動。”


    我先是一愣:“烤棉花糖?”


    “棉花糖的英語應該是marsh/mellow,照理來說烤棉花糖就應該叫做bake/marsh/mallows呀!可張貼在牆外的單子上明明寫的是s-m-o-r-e-s,怎麽會是烤棉花糖的意思呢?。”我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大姐!smores就是烤棉花糖。好了,換套衣服,我們一起過去。”sherry一邊和我解釋,一邊催促我。


    我不敢怠慢,趕緊開始挑選衣服。


    這是宿舍組織第一次活動,我必須在所有同學麵前閃亮出現才行。早聽說國外生活多姿多彩,經常會有正經的晚宴,所以在臨走前,我可以說是掃蕩過了上海所有的玻璃櫥窗,和媽媽一起挑了許多新衣服帶來學校,其中不乏有幾件做工講究、價格不菲的潮牌套裝,非常適合半正式派對穿著。


    我翻遍了所有衣服,最後打開了一個透明塑封袋,衣服聞起來還是剛出廠嶄新的味道。那是一套adidas設計師款的休閑兩件套,通體純白,上半身是雙排扣棉質開衫,下身則是一條高腰緊身運動褲,很適合偏隨意的活動。


    “vivian,好了沒有呀?我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sherry焦急地繼續催促我。


    我把衣服穿上,反複照鏡子,確保衣服合身之後才出房間。


    她剛見到從房間裏出來的我,露出了震驚的神情,我拉著她往外走,並沒有注意到她臉色的不同:“快走吧,不是說來不及了嗎?。


    “親愛的,你確定要穿這套衣服出去嗎?”她顯得很訝異,來迴對我的行頭掃視了好幾眼,“我是指……你確定,要穿這套衣服,去烤……棉花糖?”


    “怎麽了?”


    “算了……走吧,快遲到了。”sherry欲言又止地和我一起上路。


    我很奇怪sherry的訝異從何而來。從小到大,母親無時不刻關照我一定要穿著得體。更何況這可是來得州的第一次活動,對我來說意義重大。記得初中學有次家長會,聽在場的同學代表說,那天老師問起了各位家長對孩子們的期許。除了所有大家都希望自己小孩身體健康、開心快樂之外,其他家長都期望自家娃兒學習優異、多才多藝,未來當上學生領袖。輪到我媽發言,她的迴答是:首先,我的女兒一定要漂亮,一定要會打扮,這是最重要的……呃,那位同學描述著我母上大人的光榮事例,他說當時全場震驚,一定都以為她有精神病。他誇獎我媽媽著實灑脫,也明白了我一個暑假衣服幾乎不重樣的原因。而我一點都不驚訝,老媽本是一個非常愛美的女人,注重著裝是她判斷一個人的先提標準,我也剛出娘胎裏就耳濡目染,變得非常愛拾搗自己。


    我和sherry說話間便走到了舉辦棉花糖活動的地點。隻見大家都伴隨著篝火的光,一窩蜂聚集到校園的大草坪上,與步履蹣跚的宿管老師們形成鮮明對比,他們就像是淡定的家長遠觀孩子們嬉戲打鬧。


    天已經黑得不著邊際,校園內居然沒有路燈。我有些臉盲,看不太清大家的樣子,隻知道第一次切身體驗得州特色活動,所有人都滿懷興奮。


    幾個國際住宿生抬起木頭支架,另一個在木架下織起了一個火爐,點燃後的煤爐火勢兇猛,火星四射,竄到我小腿肚那麽高。火光照射出了同學們的著裝,居然都是隨意的t恤和牛仔褲標配,就我一個人對此活動上了心,刻意打扮一番。大家都拖著小板凳坐了下來,唯獨maria,cindy和東北男孩——jackson缺席。我傻站在原地,緊張地握住sherry的手,差點就把她的手臂掐出紅印。我最怕的肯定是火苗傷到自己,二來也怕新衣服燒出個三長兩短。


    我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鶴立雞群的我身上,甚至有些人還對著我竊竊私語。哼,肯定是嫉妒本姑娘的美色!我看了眼自己,實在沒搞明白他們是吃錯什麽藥了,明明我從頭到腳都很正常嘛。


    宿管thomas先生起頭做了個示範。他先是拿起了一根鐵棒,串起了兩塊棉花糖,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可愛得令人忍不住下口。它們和火焰進行空前大碰撞,潔白無瑕的通體變成了褐黃,又一點點經過燃燒作用轉化為深棕,也在焦灼下散發出焦糖的香味。經過火焰洗禮過的棉花糖滾燙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滋滋作響,我脫口而出就是一句:“這樣能吃嗎?”


    “你傻吧,接下去看就知道了。沒文化,真可怕。”一個對峙的口吻接了我的話。


    我瞥到了一個戴著方框眼鏡,消瘦的男生正用不屑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起來了,他叫simon,在校車上和我翻過白眼的那個男生,他今天戴副眼鏡裝德斯斯文文,看上去像是學霸的樣子,不過我聽sherry說,這看似是個學霸的人實際上學習指不定什麽樣呢。


    simon開始跟旁邊幾個外國學生咬耳朵,想來也知道,不是在說我閑話又是在說誰。


    反正,我可左右不了別人的想法,對他翻了一個白眼,算是對他之前無禮的迴敬,繼續看thomas先生烤棉花糖。


    不出所料,“smores”不隻是燒烤那麽簡單。thomas先生拿出兩塊消化餅幹,夾住了鐵棒上的棉花糖,用力把它嵌進兩塊餅幹內,像是一個以迷你雪球為夾心的三文治。隨後thomas夫人遞給他一大塊巧克力,他掰了一塊下來放進兩塊夾心層中,另外一塊含在嘴裏,巧克力已慢慢借著溫熱的室外溫度呈半融化狀。他一步步挪近夫人身邊,輕柔地抓住她的右手,一個擁吻,巧克力嫻熟地送入她嘴裏。這粉紅泡泡的味道比棉花糖還甜,場麵開始騷動,他們強行給所有同學喂了一波狗糧。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衝上前去搶過那塊夾心棉花糖了,可是想到之前嘲笑我“沒文化”的simon,不斷提醒自己保持矜持是給嘲笑者最大的反擊。剛來美國沒幾天,我就奉獻出了好多“第一次”,第一次自己乘飛機,第一次住宿,第一次自力更生,第一次體驗美國本土文化,第一次知道原來棉花糖還能烤著吃……


    大家都嚐試著親自實踐,一共隻有五根鐵棒,而全場有二十來個同學,我們隻能交替著來。所有嚐到了smores的同學都沉醉於美味中,麵露喜悅,我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折騰了半天,看來美食已經與我無緣了。剛想迴宿舍,鐵棒終於傳到了我這兒。同時用一個火爐的有另外兩位同學,而大家的目光都莫名其妙投射於我,使我有些拘謹。


    “sherry,他們為啥一直看著我?”為了確保自己沒有多慮,我向靠譜的sherry確認。


    “哎,剛出門我就想說你了你穿那麽漂亮的衣服來燒烤,恐怕不太妥吧。”


    本來覺得這身套裝大方得體,沒想到居然會不妥?我環顧四周,大家輕鬆的穿搭確實凸顯出了我的格格不入。而我上衣的袖口蓋住了整個手,確實不便於行動。再想到simon對我的態度和sherry起初奇怪的神情,才發現自己太講究外表,忽略了活動的本質。


    可是現在迴宿舍換衣服未免也太矯情了,我給自己做著心理安慰,別人怎樣都與我無關,至少證明我重視這個活動。


    我學著其他同學串起棉花糖,謹慎地將它送入火中,生怕燙到寬鬆的袖口。膽小的我故意離煤爐好遠,怕火星濺到自己臉上。


    “vivian,just/do/it!(就這麽做吧!)”我聽到fiona鼓勵著我。


    其他同學和老師的都此起彼伏地傳達出激勵的話語:“girl,don’t/care/about/too/much/now.just/do/it!(你現在就別考慮那麽多了,直接做吧。)”


    我放下了戒備,雖說一手還是拉著袖子,但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按照步驟我也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個smore傑作,看著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家夥,實在想不到它可以好吃到哪去。


    可是當我咬了一口包裹著甜餅幹的黑巧克和棉花糖,立刻顛覆了我對它的外觀印象,如果要讓我用一個詞評價就是:驚豔!此物隻應天上有!


    棉花糖經過烘烤之後變得更為柔軟,棉花糖內燒化後的糖分子咀嚼起來像是升華版的焦糖。配上一塊黑可可,稀釋了另外兩者的齁甜,中和了整體的甜度。要是改善一下顏值,都可以上米其林餐桌了。我一大口就吞下了半個。甜品永遠是我的第二個胃。美食麵前,形象早就拋到一邊去了。


    大家都沉浸在這一片其樂融融中,女生們聊八卦,男生們玩遊戲,sherry和fiona正在交代著各自的成長背景、父母職業、最近正在追的劇,還有……感情史。我在一旁被晾著,若無其事地聽著大家尬聊。我本就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也不知道該怎樣和別人接話,多希望sherry能成為我的救星。


    【當然,sherry並沒有如我所願來拯救我,來的是一樁悲劇。友情提示:太美果然是一種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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