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梨坐在屬於自己的車子裏給倪獲發信息:明天我和同鄉一起開車迴家,就不麻煩你去送了,謝謝了。


    本來剛發完獎金正在接受萬民朝賀的倪老板看到這條消息,臉色立刻就晴轉冰雹,一聲不吭地轉身到裏間,鑽進自己的小黑屋裏去。


    劉濕濕用口型問了句,“什麽情況?”


    “我覺得應該不是肉疼引起的。”狗哥小聲診斷。


    另外的兩個忙著上網查餘.額,對於徹底掉進錢眼兒裏的人來說,外麵是什麽天氣已然不那麽重要了。


    “我嚓,倪少太局氣了!這下歐洲十日帶上未來嶽父母都夠了!”二十四孝準女婿大眼飛激動得渾身顫抖,跟個多動症晚期患者似的,完全沒有留意到幽靈法師瞥來那鄙視的一眼。


    一分鍾以前,倪獲還在考慮怎麽去討好一下鄭小梨,緩和那天因為誤會造成的不歡而散,這個沒良心的丫頭片子,對她那麽好,心肝肺都恨不得掏出來了,到她那兒都直接扔狗肚子裏不當迴事。我倪獲什麽時候對女人這麽小心翼翼過,連我媽我姐都沒讓我這麽絞盡腦汁,鄭小梨你到底想鬧哪樣?!


    倪獲打開手機照片,翻出鄭小梨那張模糊的口罩大頭像,惱羞成怒地指了指,然後啪啪扇了兩下空氣。他像個困獸一般在狹小的屋子裏來迴踱了幾趟,一張無辜的椅子後腿慘遭毒腳,被踹出半米遠撞到牆上。之後又坐在床上,憤憤地倒著氣兒。


    我這是怎麽了?不就人家沒用你送嗎?犯得上氣成這樣?他又翻出剛剛的短信讀了一遍,換了種誠懇的口氣,似乎聽著沒有那麽搓火了,你看人家多有禮貌,還謝謝了!


    再說,她不讓送就不送了嗎?怎麽可能?我倪獲會聽你一個小丫頭擺布?開什麽玩笑!


    “喂,幫我打聽下鄭小梨明天什麽時候迴家,路線、時間、位置、開的什麽車、車上幾個人……”


    王大木嗤笑一聲,“你咋不上天呢?!飛高點兒看得多清楚。”


    *


    王大木打來電話的時候,鄭小梨剛剛迴到空間裏想稍微休息一下再繼續出去工作,這兩天火車站的小偷可是被她抓慘了,趁著春運想渾水摸魚的扒手還真多,她已經不眠不休地狩獵了一天一夜。反正迴了家之後每天也都是吃吃睡睡的,不如先透支一下精力,到時候再加倍補迴來。


    “王老板你居然這麽早就起來了,”鄭小梨看看時間,距離酒吧打烊也不過兩三個鍾頭而已,“找我有急事兒嗎?”


    王大木真是有苦說不出,身上背負著那個大號熊孩子的重托,他幾乎是剛睡著設定的鬧鍾就響了,還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小梨,是不已經迴家了呀?”


    “還沒呢,打算今天下午走。”


    王大木心裏一顆大石落地,還好人還在蓽市,“那什麽,昨晚我這兒新到了一批酒,大過年的哥哥沒什麽好送你的,你在什麽地方,我給你送兩箱過去,帶迴家給你家我叔叔嚐嚐。”


    鄭小梨推辭了一番,無奈王老板盛情難卻,“那好吧,我反正也知道你那裏,我等會兒出發的時候順路過去拿好了,你就別特意跑一趟了。”


    鄭小梨想了想,又給媽媽王滿華打了個電話,“媽,我和姐姐大概晚飯前能到家,還有萬言哥一路,你不用擔心。”


    “誒,誒,你姐挺好的唄?路上慢點,家裏什麽都準備好了,你們到家就開飯。你前兩天打給我的一萬塊錢我也收到了,你爸挺高興的,說俺家二梨也終於能賺錢養家了!”王滿華壓低聲音囑咐,“不過可別在你姐麵前提這茬兒啊,省得她抻心不好受,那孩子自尊心強,大過年的別惹她不高興。”


    鄭小梨沒作聲,不帶迴家當麵給錢不就是考慮她姐的感受嘛,真不帶這麽偏心的,鄭筱蘋就是個玻璃娃娃,過年不能惹,平時不能惹,白天不能惹,黑夜不能惹,總之她對你得順著她,她錯了你也得順著她,還有什麽道理可講。


    王滿華兀自地嘮叨了一通,兩邊都掛了電話,雖然這麽多年已經習慣媽媽這種態度了,可每每被人忽視鄭小梨的心裏還是泛起不鹹不淡的一股酸澀滋味,瞬間拉低了這兩天拚命工作的幸福感。她抬手給姐姐發了條短信:下午兩點,東南三環觀荷苑公園北門見,從你門口坐640路公交車可直達。


    鄭筱蘋秒迴了句:你不是說有車嘛,幹嘛不過來接我!


    鄭小梨把手機往枕頭下麵一塞,懶得理她!心裏想著,我睡一個小時就起,就一個小時。


    鄭小梨的車子停在一處收費停車場,這火車站附近的停車場收費都比較貴,最便宜的一個小時也要五塊錢,不過總不能去幹違章亂停的事情。她提了車子第一件事兒就是順道去汽配城買了幾塊車窗遮陽擋板,這種擋板通過吸盤貼在車窗上,私密性相當不錯。


    進入空間前,她將手機事先藏在後排座椅下麵,待四下無人才小心地進入空間。倪獲的事情算是她因禍得福,可她不想再把手機給弄丟了,真未必每次都能那麽幸運不被撞破秘密。


    *


    王老板借著往鄭小梨車上搬酒的功夫,偷偷拍下了她的車子和車牌,掛臨時號牌的白色比亞迪f0其實相當容易辨認。隨即又追了一條短信:現在酒吧,可以拖延一會兒,來遲不候!


    倪獲看到這條消息幾乎是從沙發上發射起來的,嚇了坐在旁邊看計劃書的倪耘一大跳,隻見他沒跑出幾步又兜了迴來,將車鑰匙一個拋物線扔給倪耘,“姐,換車,有點急事!”


    “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還不敢開自己車去?”倪耘也懶得抬頭,隻是手指一指玄關,“鑰匙在我大衣兜裏,自己找。”再抬頭,人已經沒影了。


    欣姨聽見門響從廚房裏跑出來,“這馬上就要開飯了,小祖宗這是又跑哪兒去了?!大過年的外麵可不安全啊。”


    鄭小梨收了酒就打算走,王老板怎麽可能同意,“著什麽急?這都中午了,吃了飯再走!多長時間沒陪你哥哥我吃飯了,這中午就我自己吃沒意思,你要是走了我就絕食。”


    鄭小梨駭然,這是幾個意思,苦肉計?她無奈地笑笑,跟著王老板進店坐下。


    王大木對著窗,剛吃到一半,橙ndrover急急停在對麵街的拐角,堪堪探出一個頭來。


    “慢慢吃,再來就得年後了,這迴能多在家住幾天吧?”王大木悠然地將一塊海陸盛宴披薩叉到鄭小梨的盤子裏,“小心燙。”外麵那隻隻能看不能吃的,對不住了,誰讓你非得犯賤地攆著人家姑娘跑呢。


    “王哥,我真得走了,跟人約好了時間的。”


    “行,果汁帶上,路上慢點開。”


    倪獲看著小熊貓似的f0憨憨地拱上馬路,排在一串車子後麵等紅燈,趕緊架上一麵巨型黑超,小心地拐上另一條車道遠遠跟著,並且忙裏抽閑地落下車窗對路邊明為目送朋友實為看熱鬧的王大木比了個擊斃的姿勢。


    這好像不是去浠縣的路啊?倪獲跟得有點兒茫然,又擔心倪耘這橙色車子太過紮眼,不敢跟得太緊。糾結彷徨間,就見鄭小梨將車停在路邊,一個有點兒眼熟的身影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是那個警察!倪獲覺得自己體內的腎上腺素在飛速合成,難怪突然就不用我去送了,原來是有別的男的同行!就是上次被鄭小梨帶來蹭他車迴蓽市的那個,她說過什麽來著,兩家就住前後院。麻蛋,都什麽年代了還玩青梅竹馬!


    “我姐在觀荷苑那裏等,我們去接她。”


    “你姐也在蓽市?怎麽之前沒聽你說。”萬言將一包零食放在後排座椅,他覺得女孩子都喜歡在路上吃這些,“那等下到那邊我來開車。你留意後麵那輛橙色路虎了麽?好像跟著我們有一會兒了。”


    鄭小梨從觀後鏡仔細一看,這車好眼熟,是倪耘的,那天她撿到小鄭妮碰上倪耘她開的就是這輛車。不過車裏戴墨鏡的家夥好像不是倪耘,像是——倪獲!這家夥又搞什麽鬼?


    電光火石之間,鄭小梨突然弄懂了那兩箱酒的企圖。


    甩掉他嗎?好像自己的車和車技都不太夠用。下車和他攤牌,讓他放棄幼稚行為?怎麽攤,他會承認自己在跟蹤嗎,這馬路也不是鄭小梨一個人的,憑什麽倪獲不能走。還是不管他,隨便他跟到浠縣?不行,畢竟老家那邊爸媽親戚什麽的都在,要是他跑到那裏去撒了什麽瘋,自己可跟著丟不起那個臉。


    “是嗎?也許是碰巧同路。”


    萬言意味不明地看了鄭小梨一眼,想了這麽久才迴答他的問題,怎麽可能隻是碰巧。


    在觀荷苑接上鄭筱蘋,萬言主動要求給姐妹倆當司機,那輛橙色路虎還是不遠不近地碰巧同路著。


    一處路口,萬言使了個詐,他明明開啟了左轉提示燈,眼看著路虎乖乖並線到左側車道,卻在最後關頭一踩油門壓哨通過變黃的信號燈。那輛路虎氣急敗壞地從左轉車道掰出來,隨即嘭地一聲同後麵插上來的直行車來了個親密接觸。


    鄭小梨轉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事故現場,又黯然地迴過頭來。好像碰得不嚴重,應該沒有人受傷,真是的,讓你非得偷偷跟蹤我,活該!


    她的這一連串不經意的表情,被後視鏡裏的一雙眼睛看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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