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公司新挖掘的小兄弟,剛好順路就捎上他。”倪獲瞄了一眼鄭小梨,意思是我這邊交代清楚了,該你了。


    “他沒有十六歲吧,你們公司用童工不怕勞動監察部門的?”


    倪獲嗤笑了一聲,“你還懂挺多!參加網遊大賽的,十四以上並且監護人同意就可以,跟用工沒關係。”


    後頭那位被明目張膽議論的對象有些不自在,“倪獲哥,我在前麵地鐵站下車就行。”他的聲音低沉渾厚,沒有男孩子變聲期的喑啞嘶鳴,不過灌在耳膜裏卻給人梳理冷漠的感覺,像這三九天裏的一股冷風。


    車子靠近地鐵站口停穩,溫良暉道了聲謝謝轉身下車,頭也不迴地鑽進下沉車站。


    *


    “我前幾天還見過她姐。”鄭小梨喃喃。


    “嗯?誰是他姐?”


    “你不知道?”鄭小梨還以為倪獲是通過溫且柔認識的溫良暉,“溫且柔。”


    倪獲眉毛一挑,似乎消化了一會兒,“哦,是有點兒像。我是在網上打遊戲認識他的,網戀。”


    鄭小梨睜圓眼睛不可思議地看了倪獲一眼,“原來你是這個取向的,那我應該很安全咯。”


    “不然呢?你覺得不安全?”信號燈由綠轉黃,倪獲輕踏刹車,車子在停止線停穩,同時倪獲的臉也停在鄭小梨麵前,迫得她隻好將整個頭頸向後緊緊抵在靠背上。微溫略濕的氣息吹在她的左側臉頰上,一波兒一波兒,均勻平穩,卻吹得她胸口如漲潮般劇烈起伏,好像還有點兒心律不齊、雙目失焦。


    後車輕按喇叭,鄭小梨抬手按了一下倪獲的胸口,“好好開車。”指尖隔著棉質t恤的觸感模糊而深刻,甚至有心跳的震顫隱約傳來,堅硬和柔軟都是生命的鮮活手感,又和那種插.進絨毛摸在小貓小狗身上的感覺不同。鄭小梨在心中拉響警報,麵前這個是有攻擊性的人類,而不是無害賣萌的小寵物可以隨意播撒愛心。


    車裏出現了不算短暫的沉默,一個專心開車,一個專心乘車,隻不過乘客因為無所事事沒能有效地管住自己的眼睛,溜溜地偷看司機的側影。好像他的眼睛也不算太大,鼻子也不算太挺,嘴唇有點孩子氣的微微嘟著,隻有眉毛是無可挑剔地好看,濃而不密,粗細有度,眉尾不挑不沉不散亂,是整張臉上的點睛之筆。


    哎,倪獲這個家夥還真是個花架子,連臉上最帥的部位都是眉毛這種沒啥實用性的器官。


    突如其來一聲悠悠腸鳴打破沉默,還拖了個慵懶的尾音,像是生怕別人沒聽見似的。


    “你肚子餓了?那我們先找地方吃飯去。”倪獲的笑意掛在嘴角上,過了一會兒好像又想起來,重新笑了一遍。


    *


    “你先進去找位置。”倪獲打發走鄭小梨,迅速泊好車,將放在後座的蛋糕盒子交給服務生,稀裏嘩啦地囑咐了好長一大堆,服務生茫茫然點頭,也不知記住了多少。


    隔壁桌的一個半大孩子捧著手機玩遊戲,身體左右傾斜,口中念念有詞,“啊——小梨又掉到坑裏了!”接著是遊戲重新開始的提示音。孩子媽媽有些無奈地提醒他,“迴家再玩吧,在這嗚嗚嗷嗷地像什麽樣,影響別人吃飯。”孩子充耳不聞,專心控製著他的線條小人。


    “你們公司這遊戲還真挺火爆的。”


    “還可以。”這句評價倪獲當初嗤之以鼻,現在用得十分得心應手。


    點的菜剛剛上齊,一個服務生鄭重地捧著一隻扣了鋥亮不鏽鋼蓋帽的大托盤走來,“先生、小姐,你們好!桌號127是本店今天抽出的幸運號碼,二位可以獲得神秘菜品一件,請慢用。”言罷下意識地朝倪獲一瞥,轉身退下。


    “今天運氣這麽好?還有神秘菜品,你猜是什麽?”倪公子又炫他那點兒不太過關的演技。


    鄭小梨向來都是行動派,沒等倪獲鋪墊充分就已經伸手提著把手將鋥亮的蓋帽掀開來。


    猝不及防,噗嗤一股液體飛撞在她的臉頰上,像是小時候被淘氣的男孩子用玩具水槍襲擊一樣。旁邊傳來壓抑的笑聲,還有一張紙巾遞到麵前,正隨著他主人花枝爛顫的手噗噗顫抖。


    “幼稚!”鄭小梨接過紙巾擦了擦臉,沒忘賞給惡作劇主人一記滿含鄙視的爆瞪。


    “你是21吧?還是12?”倪獲從口袋裏掏出兩個數字蠟燭小心翼翼地往蛋糕上插。


    那是一隻小巧的巧克力蛋糕,大約也就男生一隻展開的巴掌那麽大,上麵用奶油裱出一樹濃鬱繁茂的雪白梨花,又用咖色的焦糖勾勒出樹身和枝椏,生動飽滿,仙風傲骨。


    倪獲轉過頭看著躍動燭光裏發呆的鄭小梨,“喂,你不會感動得想哭吧?趕緊許願吧,這小蠟燭好像不禁燒。”


    一時間鄭小梨的腦袋有些停擺,有什麽迫切的願望嗎?之前好像有很多的,現在怎麽一個也想不起來。“世界和平,願世界和平吧。”她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這個願望最容易想到,卻最難實現,算了算了,就便宜你吧,反正也不會真的實現,就好像之前她曾許願自己的生父有一天能夠突然迴家一樣。


    “你的吃相不能稍微優雅一點麽?”


    “什麽?”本來悶頭吃得很賣力的鄭小梨忽一抬頭,叉子一抖,幾道巧克力線條畫在右邊嘴角上。


    倪獲俯身接過她的叉子,在蛋糕上抹了兩下,然後朝鄭小梨的左邊嘴角對稱一抹,“現在好了!先別動!”


    愛瘋的相機一個脆響,隨即被倪獲翻轉屏幕對著鄭小梨,她和她的花貓造型麵麵相覷。


    “無聊。”鄭小梨仔細抹掉嘴角的巧克力漬,“你爸媽沒教過你吃飯的時候不要擺弄這個那個的麽?跟三歲小孩兒似的!”


    鄰桌換了食客,等待上菜的空隙,男孩子和女孩子肩並肩頭碰頭地擠在一起,“等著,我給你下載一個好玩的遊戲,超級屌,我們公司今天廁所裏總能聽見有人躲在那哼哼。”


    “為什麽?集體便秘麽?”


    倪獲被一口湯嗆著,劇烈地咳,鄭小梨猶疑了片刻還是抬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下地拍起來,“這叫自作自受不?讓你開發這麽變態的遊戲,還故意和我重名,天不縱你!”


    *


    “大半夜玩這個?”鄭小梨仰望四十米高的鐵架橋內心唏噓,“好像應該吃飯之前來。”


    “誰讓你先餓了的。”倪獲搓著手躍躍欲試,“怎麽樣?敢嗎?我以前沒玩過,第一次就給你了。”


    ‘歡樂城’的蹦極鐵架橋橫跨在一片人工湖上,細碎的藍色燈光打在清亮的湖麵上,隨著漣漪明滅閃爍。高空正有一對情侶相擁著飛馳而下,在距離湖麵不遠的空中被收緊的彈力繩索又重新拋迴半空,大概反複了三四次才最終停下來。整個過程不間斷地爆出兩人一高一低的尖叫狂唿,女孩淩亂飛舞的長發糊在男生的臉上顯得彼此都很狼狽,直到工作人員將他們放下來,都是一副涕淚橫流的麵孔,實在沒有什麽浪漫和美感可言。


    “你確定要玩這個?”


    “當然!”倪獲這個傻大膽從來都是撞上南牆才知道害怕,之前對自己的膽識能力完全沒有正確的評估,“咱倆也玩這個,雙人的。”


    “我一緊張就會掐人,掐脖子。”鄭小梨雙手交疊掐在自己的頸上做示範,舌頭伸得老長。


    “不敢就直說。”


    “既然這樣,打個賭,200塊,誰叫出聲誰輸!”


    “成交!”


    隨著升降機漸漸拉高,倪獲的小眼神有點兒閃爍,四周圍晃了好幾圈大概覺得看哪兒都不舒心,索性仰起脖子看天空,“今晚的星星有點兒少啊。”


    “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我?認輸?我是怕你緊張幫你轉移注意力好嗎?”升降機哢噠一顫停住,倪獲抬腿邁上那條鐵架子搭成的空中走廊,地板是透明的夾層鋼化玻璃,人踩在上麵感受相當驚悚刺激。


    走在前麵的倪獲右腿一顫,兩手隨即緊緊抓住一側護欄,越是朝前走,膝蓋就漸漸虛彎下來,幸好走廊的部分不算太長,否則估計再用不了十米八米,他就要暫時退化到無脊椎四腳爬行動物了。


    鄭小梨雙手插.在口袋裏,吊著笑容跟在他身後。


    “啊——”


    她這突然一嗓子,調門實在不算大,前麵那位就已經直接跪了,兩手還吊抓在欄杆上,扭身坐在玻璃平台上。倪獲迴過頭看見惡作劇成功的鄭小梨正居高臨下地睨著自己,笑容深深淺淺地看不真切,倪公子抹了一把臉,唿出一口相當無奈的閑氣,“恐高又不算輸!”


    工作人員收走兩人身上堅硬尖銳易掉落等危險物品,放在一個小盒子裏,接著將他們用安全繩五花大綁地栓在一條粗壯的彈力繩索上。反複檢查了兩遍,一切準備就緒。


    “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倪獲隻盯住鄭小梨的眼睛,別的地方不敢看。她的眼睛好亮啊,比星星還亮!


    “誰先喊誰要輸錢的,200塊,你不反悔吧?”鄭小梨麵對‘懸崖’站著,中間隔著倪獲。


    “好像有點兒想反悔了。”


    “晚了!”鄭小梨狡黠一笑,突然撲抱住倪獲,繼而兩人在慣性作用下一齊朝‘懸崖’底下跌去。


    唿唿的寒風刮得兩頰生疼,藍色燈光和它們的水中倒影彼此難分地攪合在一起,上下不分,乾坤顛倒,像是突然鑽進了時空隧道,另一端的世界充滿誘惑和未知。


    鄭小梨將臉緊緊貼在倪獲的胸口,對方的雙臂也將她圈緊得動彈不得,時間被拉長,她十指緊扣住對方的胳膊用力捏下去。


    “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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