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半個月前,以程成的腦袋,他肯定會下意識把這種行為定義為搶劫。


    說不定還會試圖見義勇為。


    但他剛才什麽都沒做。


    因為他作為現場的參與者,隱約的感覺到,其實那人說的話,沒有錯。


    盡管目的不太高尚,道理也有些牽強。


    但作為在場人之一,程成明白,他們講的那種感覺,整個現場的氛圍,是真實的。


    甚至那個被勒索的人,給錢的誠意也是真實的。


    他賺了66年,其實完全不在乎自己帶出來的幾萬塊錢。


    他在這場豪賭中贏了第二次人生。


    說實話,就算補貼,這幾萬塊也完全不夠補貼這66年的損失的。


    現場所有人,隻是在通過這幾萬塊錢,尋求一種感覺。


    一種世界還依然公平的感覺。


    你賺了年齡,那起碼要分我們一點金錢。


    就是很樸素的想法。


    不夠高尚,但很現實。


    地鐵站裏,分到錢的人基本上都一擁而散,程成迴到地麵,在一個剛開業的小報亭邊上買了一把雨傘。


    但更多的人似乎並不在乎淋雨,他們歡唿著在雨中奔跑,穿行,在大馬路上高聲唿喊。


    早起的清潔工們看著這群年輕人,紛紛駐足。


    程成撐著傘,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


    基本上是哪裏的人多,他就跟著哪裏人走。


    人群逐漸分散,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在每一個路口人們都在揮手道別。


    程成現在跟著的,應該是剛才主持敲詐儀式的那幾個人,他們也是在這一次活動中收入最高的,一個人拿了一千多。


    但他們看起來並不高興。


    在一家普通的湯包店裏,這幾個人各自點了湯包和粥。


    程成跟在他們身後,也跟普通的顧客一樣點了包子。


    因為他們來的太早,湯包才開始蒸,還要等好一會。


    不過沒人介意。


    這幾個人開始聊天:“東華救助站的事,你們都聽說了沒。”


    “是不是謠言?”


    “不是,”為首的那個人年紀並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但舉手投足有著他這個年齡不具備的成熟,“我有一個朋友,今天就在那。”


    “是三樓那裏?”


    “對。”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交錢了嗎?”


    “當然,他這一批15個人,全交錢了。”


    過了一會,有人哼了一聲:“這種情況警察都不管?”


    “我查過了,還真是合法的。他們管這叫治療……”為首的人冷笑,“你看看對麵……那不也寫治穿越嗎?”


    程成的眼神被帶過去了,他看到對麵的一家藥店門口,公然掛著牌子,上麵是“純中藥,治穿越,老中醫坐診,專治外星病毒。”


    網上這樣的言論程成也見過,當時隻是當笑話看。


    但是看到眼前的廣告詞,他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了。


    湯包還沒好,不過粥可以先喝了,很多人其實都跟程成一樣,晚上凍的夠嗆,現在能吃點東西,一個個都狼吞虎咽的。


    “警察不管,我們也得管,”為首的人說,“讓他們賺到了錢,以後其他救助站都照著學了。”


    “我們怎麽管?那裏據說都是跟精神病院一樣的管理,晚上睡覺都是上束縛帶的。”


    “總是先要先把這件事傳開,關注的人多了,辦法自然就有了。”


    “那我現在就去網上發帖。”


    “別,這反而就教了別的救助站老板怎麽坑人。”


    “那怎麽辦?”


    “可以跟啃老會的人商量商量。”


    “跟他們?前幾天你不是還說這些人太暴力,不能合作嗎?”


    “但我們現在就缺少暴力。”


    “他們的頭我聽說好幾天沒出來了,好像是被警察在網上定位給抓了。”


    “無所謂,啃老會本來組織就不嚴密,隨便找個有點影響力的就行。”


    湯包這時候上來了,幾個人都不說話了,隻是專注的吃飯。


    程成調好醋和薑絲,幾口一個,慢條斯理的把屬於自己的這份早餐吃完。


    他拿起傘準備離開,卻被一隻手攔住了:“兄弟,從剛才聽到現在,不留下來聊幾句嗎?”


    程成沒有意外:“我沒別的意思,你們剛才提到東華救助站,我隻是……聽說過,我有個朋友去過那。”


    其實程成隻是聽方一鳴說過那裏,知道那裏1樓大概的情況。


    那時候還沒有三樓的治療方案,方一鳴關心的,也隻是那裏安保係統的數據。


    “你們剛才說的治療……是怎麽迴事?說實話我剛才也沒聽明白。”


    對方把手機拿過來,插上耳機,把耳機給程成帶上,然後打開一個錄音。


    首先就是慘叫,以及人的哀嚎:“別電了別電了,我都說給錢了……草你們媽……停……啊……”


    邊上一個人簡單的給做介紹:“那個救助站三樓,開了個治療室,說是電擊可以治病毒,還借錢給人簽了合同。結果,後穿越的人就到了之後,就給治療了,不給錢就一直給你治,能治一天。”


    程成感覺渾身都打了一個冷戰,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警察都不管?”這問題問出來他就知道自己傻了。


    因為這問題之前都問過了。


    但仔細想想,似乎還真管不著。


    “兄弟,看你的樣子,好像最近也沒什麽安排啊。”為首的人拍了拍程成的肩膀。


    程成點點頭。


    “那跟我們幹一票怎麽樣,”對方說,“就幹這個狗日的東華救助中心。”


    程成搖頭:“算了,我幹不了這事。”


    對方可惜道:“你之前多少歲?不會還是個小孩子吧?或者是個老頭?”


    “差不多年紀。”


    “那你怎麽慫成這樣,”對方不顧嘴裏還嚼著湯包,義憤填膺道,“可惜這副身體了……你看看你,跟我們一樣,也沒有身份,也沒有收入,也沒有工作。你知道我們這種人隻能幹什麽嗎?”


    程成沒有迴答。


    但對方顯然早就有了答案,脫口而出:“要麽去當罪犯,要麽去當俠客,沒有中間的道路可以走。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就發生在我們周圍,你晚上都不敢睡覺和置換了嗎?你就不怕你一覺醒來,你就在東華救助站的三樓了嗎?對了,你身上要是沒錢,那可是要被足足電上一天。”


    程成剛才還覺得這人穩重,現在聽他說話,感覺又像個小孩子。


    意識置換最麻煩的一件事,就是人與人無法再單純依靠外表來判斷一個人可能的經曆。


    他沒有直接迴應對方的話,隻是說:“留個聯係方式吧,我要是改主意再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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