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偉人還是凡人,世界不會因為的悄然離去而悲傷,照樣有人歡樂,有人高興,有人悲痛,有人哀傷。


    兒子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最慘的莫過於楊老漢了,躺在病床之上的他毫無來由地終日以淚洗麵,常年累月地躺在病床上,他恨啊,恨自己這一身不爭氣的病。


    “兒啊,都是爹害了你,要不是送你去讀書,你也不會入了這官場,你也不會喝了那麽多的酒,也不會送掉了小命,爹我真是後悔啊,如果能夠把我來換你,我寧願現在就閉了眼睛……”


    “正午伯,翠花嫂子在家麽?”村長申二蛋推門進來了,十分不老實,兩眼到處張望著。


    這位申村長其實不叫二蛋,真名村子裏誰也不知道,隻因他老在村子裏晃悠著,隻要探道哪家男人出遠門了,便經常往人家家裏串,人家都說他不像村長,更象一頭晃著兩個蛋的大公狗,又不敢叫他大公狗,所以就喊他剩二蛋,他也驕傲的答應了。


    這個二蛋村長來家裏幹什麽,楊老漢心裏是清清楚楚,早就對翠花的美貌垂涎三尺了,過去兒子大小是個鎮政府辦主任,他心存懼意,不敢騷擾,眼下兒子不在了,他自然來了。


    “正午伯,翠花迴來了,告訴她一聲,要她馬上到村裏來孕檢!過了明天就要罰款了!”


    “孕檢?啟富他剛剛走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翠花沒有懷上啊!”


    “這肚子裏懷上的,光看看哪會知道啊,過去啟富在時,我都幫忙瞞著,檢查組來了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算過去了。現在不行了,政策緊了,瞞不過去的。”


    “哦,知道了,我想休息一下了。”


    “嗬嗬,你這就要趕我走啊,正午伯,你一年四季躺在床上,還累啊,也苦了翠花,丈夫死了,還攤上個上有老下有小。”


    “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楊老漢氣得發抖。


    “我在等翠花,要不是為了翠花,你以為我願意陪你這病老頭子,咳咳的,癆病,我還怕傳染了呢!也是苦了翠花嫂子,一朵花似的一個女人,偏就嫁了個短命鬼”申二蛋村長一邊說一邊朝那間臥室裏看,眼前就好像浮現這麽一幕,他正橫抱著不勝羞怯的翠花嫂子大步流星地邁入那間小房子一樣。


    “二蛋,誰是短命鬼?”


    “啟富啊,哪個不喝酒,偏他喝酒死了,我還冤枉他啦!”


    “滾!滾出去!”楊老漢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一下子坐了起來,哆嗦的手指著二蛋村長咆哮道。


    怎麽坐起來啦?我把他氣好啦?看他臉色鐵青,聲音是這樣洪亮,還以為是臨死之前的迴光返照,申二蛋也嚇壞了,慌忙站起來。


    “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啊,畢竟給你們留下了那麽多一筆錢,夠花了吧!”


    “你,你你……”這正戳到了楊老漢的心靈痛處,一下暈倒,等苗翠花接到鄰居電話匆忙趕到家的時候,老人已咽氣了。


    傷口在自己心裏,痛永遠是自己的,苗翠花自然是悲痛欲絕,真不知道往下怎麽過了。


    “媽媽,爺爺是不是和爸爸一樣,也睡著了?”小皮蛋牽著媽媽的手,小身子偎在媽媽懷裏,小眼睛四處看,裏麵是滿滿的恐慌。


    “嗯,和你爸爸一樣,我可憐的皮蛋,爺爺走了,再也迴不來了!”


    “我要爸爸,爸爸!”這聲哭喊穿破這個簡陋的小石屋,迴蕩在寂靜而又廣袤的夜空,傳得很遠很遠。


    “我好像聽到了小皮蛋的哭聲,君飛,你倒是開快點啊!”車子在山道上跑到了一百,已經不能再快了,可是副駕駛室的李小露還不住地敦促道。


    “我也想快啊!可是你看這路,不能再快了,也是你這個鄉長不作為,就不知道把路修好一點啊!”


    李小露也不再說了,畢竟任君飛能來,已經很不錯了。這樣的男人不說義薄雲天,就是說他重情重義也不為過。


    還好,一會兒就到了,苗翠花正等在門外,看了任君飛一眼,雖然認識,可想不到他來,有點驚訝。李翠花率先說道:“君飛有車,送楊伯去醫院啊!”


    想,楊伯,他,好點了嗎?任君飛問道。


    不用了!用不著了,苗翠花搖搖頭,帶著任君飛進了屋,楊老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沒有一點生命的特征了。


    花姐,看著小皮蛋,你要堅強啊!看到小皮蛋驚恐地縮在媽媽的懷抱裏,任君飛隻覺得眼睛溫潤了,語言也幹枯了,除了這任君飛真的不知道該組織什麽樣的語言了,這個女人一個月之內失去了兩位親人,這還有什麽比這更悲痛的呢。


    苗翠花抬起頭來,凝視著任君飛,點了點頭,神情十分茫然。眼光裏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感激,更沒有希望和要求,任君飛明白,這是一種傷,是一種對什麽都麻木了對什麽都不抱幻想的傷,可謂傷到了極致。


    “花姐,我們還要活下去,哭不是辦法,眼下最緊要的就是料理大伯的後事了,花姐,你說說,有什麽打算呢!”


    苗翠花又是茫然地搖了搖頭,楊老漢的後事,她是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這個村雖然落後,但對喪事特別講究,又要請樂隊,又要請道士,那個排場呀,沒有十七八萬是拿不下來的,那個二十萬呀,都讓丈夫的喪事給花光了。


    “花姐,你是考慮到錢的問題吧,我那裏有五萬,明天我就拿給你!”李小露說。


    就在這時,媽媽,你看看!小皮蛋一邊叫著,一邊朝媽媽的懷裏拱,手指著床上。


    楊老漢又筆挺挺地坐了起來,瞪著眼睛指著苗翠花罵道:“你這個狐狸精,你這個掃把星。我們楊家都讓你害死了,現在我走了,再也礙不著你的眼睛了,你可以安心地和你劉二蛋鬼混去了,我就是做鬼了也不放過你!”


    他身體挺起,像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但是話沒說完,他又倒下了。這是真的迴光反照,再一看時他仿佛完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心願一樣,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任君飛小鬆了口氣,真還以為他迴光返照罵的是自己呢。


    我想,該怎麽辦還要怎麽辦,這送老公和送公公差別太大,村子的要說閑話,花姐也不好做人了,你現在是政府的人了,好大的事情找鄉長。


    “任君飛,我剛才說了,隻五萬啊!不信,這卡你拿!”李小露急了,翻起了包。


    “誰要你拿錢啊,鄉政府墊著,從花姐工資裏慢慢扣嘛!”


    “我的小李鄉,你還不了解花姐嗎?真正是你的錢她肯拿嗎?我就是考慮到這點,所以這錢由我來拿,說是鄉政府借的,一抬人很難,眾抬一容易,何況還從自己工資裏扣,花姐自然會坦然接受了!”任君飛借口把李小露拉到一邊,悄悄對他說。


    “嗯,也隻有你的心這麽細!”李小露擂了任君飛胸口一拳,不痛不癢,正好舒服。


    “幹嘛幹嘛啦,發什麽呆啊,我可警告你了,發呆的女人,我是很難有免疫力的哦!”


    “什麽時候你也對我這樣心細就好了,”李小露喃喃道。等她迴過神一看,任君飛早已坐到了苗翠花旁邊,兩人在商量著。


    別,該有儀式還是要有的,布置一個靈堂吧,李鄉長來當那個吊唁的人,畢競,她是鄉長。任君飛說道。


    皮蛋此時就挽著苗翠花的胳膊,一邊抽泣著一邊聽兩人的談話,聽到任君飛安排得事無巨細且頭頭是道,李小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抱起皮蛋就走了。


    第二天同事們來了,按著任君飛的安排,李小露做了下分工,大家各忙各的去了,采購的采購,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找人的找人,一切井然有序。


    雖然楊老漢沒有什麽朋友,但是任君飛還是請人將靈堂布置一新,楊老漢就躺在租來的冰棺之中,周圍全是鮮花旱拍,兩旁全是花國,反正都是租來的。


    老板,我看你們家這靈堂冷冷,要不要請人熱鬧熱鬧?一個工作人員說道。


    任君飛一愣:什麽意思。


    咱家政提供一條龍服務,這人要走了,不能這麽冷冷清清的走,到了陰間也受其他小鬼的欺負,這要是弄得陣仗大一點,還能給家人帶來好運氣……喋喋不休的說道。


    行了,你就說到底是什麽意思吧。


    喚,不瞞您說,我就是幹哭活的,你要是需要人,我給你拉人去,保管來了之後磕頭大哭,弄得悲悲切切,熱熱鬧鬧的走,怎麽樣?


    任君飛一愣,還有幹這活的,真是沒有聽說過,不過想了想,還真是這麽迴事,楊老漢一輩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陪說話的人也沒有,走的時候就請幾個人好好陪他說說話吧。


    怎麽收費啊。


    每人一百元,哭半個小時。


    好,給我來兩千塊錢的。


    好,定了吧。


    等任君飛布置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苗翠花也來了,可是刷刷走進靈堂,就看見陸陸續續有人戴著孝服,穿著孝衣進來了,也不多說話,跪倒就哭,有哭哥哥的,有哭叔叔的,還有哭大爺的,也有哭老公的,反正什麽順口哭什麽,場麵是熱熱鬧鬧的,而且屋裏還放著哀樂,而楊老漢收拾的幹幹淨淨,躺在屋子中間,真不知道他內心是怎麽想的,好笑呢還是悲慘呢。


    正中的牆上狂著黑底白字的橫幅沉痛悼念著名書畫家楊老漢同誌,下麵是楊老漢的黑白色遺像,這架勢,頗有點重要領導的氣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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