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當年娘的事情,捫心自問,難道你到現在都不曾後悔嗎?”古蘭修淚眼婆娑,瘦弱的身子讓人看著便一陣悲涼。


    “後悔?當年要不是她,我邪鬼一族怎會落到而今這般田地?數萬族人啊,而今隻剩下我苟延殘喘。每天夜裏,我都能聽到族人在質問我,為什麽當初娶了那個賤人進門?哈哈……”邪鬼幽綠的眸子裏沒有眼淚,但劉青山不斷顫抖的雙手,顯示出他內心強烈的波動。


    “你知道,那根本就不怪母親。若是當年你聽了母親的勸阻,舉族偏安一隅,豈有滅族之禍。一切本就是咎由自取,又怎能怪到別人頭上?”古蘭修憤慨不已,說話之間,亦是胸口起伏。


    “給我閉嘴!邪鬼一族,本就靠著吸收人族血氣,方能長久不衰。帶著族人偏安一隅,豈非自取滅亡?笑話,真是笑話!多說無益,既然你存心與我作對,今日你我父女之情一刀兩斷!”劉青山手腕一轉,袍子被他削去了衣襟上的一大片。


    染血的青袍飄在風中,古蘭修的胸口好似被重錘狠狠的砸了一記,她口中慘叫一聲,臉上卻是淚如雨下:“母親當年不是為了你,豈會慘死?沒有我娘,你劉青山今日豈會活命?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


    袖口飛起,將古蘭修多年的愧疚與憤懣一起煙消雲散,割袍斷義,她與劉青山這個昔日的父親,再無一點的感情,如果剩下什麽,那便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給我去死!”劉青山勃然大怒之下,無數邪鬼化作一道黑色長劍,直直朝著古蘭修的脖頸砍去。


    “蘭修小心!”楚名堂猛然之間,身子風馳電掣般而過,他一把將古蘭修推倒,那無數黑色的邪鬼,卻是瞬間切開楚名堂的胸口。


    忍著心頭的劇痛,楚名堂口中溢出血水染紅了他的下巴,衣衫……


    “戰!”強行用元力封住血氣,楚名堂身形飄搖不止。


    胸口一隻拳頭大的破洞,直透後背,受此重傷,楚名堂儼然在垂死的邊緣,若非血脈經過《焚血九煉》多次錘煉,楚名堂已是大日神體,這一擊便早已要了楚名堂的性命。


    一手按著空洞的胸口,楚名堂眸中卻是戰意激昂。


    十萬年帝師,十萬年高高在上……


    楚名堂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


    他快要忘了當年羸弱的自己,也快要忘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


    蒼白的臉色,鮮紅的血跡。


    楚名堂站在原地,卻是器宇軒昂,好似戰場中屹立不倒的太古戰神一般!


    “戰!”又是一聲怒吼,楚名堂意氣風發。


    沒有了淡然,沒有了算計。他儼然又迴到了上一世,那個年紀輕輕卻一腔熱血的青年修士。


    “戰!”最後一身怒吼落下,楚名堂已然定住了身上的傷勢。


    半數的邪鬼被楚名堂以大五行神光封鎖在身體之內,楚名堂是要以自己的身體為戰場,與劉青山一決雌雄。


    這種大魄力,大手段,看得一眾藏在楚名堂身後的修士臉色發白。


    楚名堂對人一向寬厚,他實力高強,卻從不咄咄逼人;但楚名堂對自己卻是前所未有的心狠,他一出手,便是將自己置於死地。


    楚名堂為的什麽?眾人心中好似明鏡一般。


    為了東原,也為了愛他的人與他愛的人。


    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好,好一個賤骨頭!要戰便戰,我看你拿什麽和我戰!”楚名堂的體內,空中猶自飛舞的邪鬼,都在淒厲的咆哮。


    “劉青山,你以為有了顧慮,便是我道心的破綻嗎?哼哼,你錯了。月滿則虧,世間本就無無暇之碧玉。正因為我心有所惑,有不舍,有缺憾,方才圓滿!”楚名堂說話之間,嘴角便有血跡流下。


    他整個人淒慘不已,好似隨時都要倒下,卻偏偏屹立不倒:“我等修道之初,多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人人都以為修真界是完美的,是最接近天道的。凡俗的傳說中,仙人永遠是仙風道骨,護佑人間的大賢大德。但是活的太久了,有些人卻忘記了自己的初心,忘記了自己當年追逐的大道。”


    楚名堂說話之間,蒼白的麵龐,冷冽的眸子掃過身後的人群,幾乎所有人,不管修為高地,不管年紀大小,都是紛紛羞愧的低下了頭顱,不敢與楚名堂對視。


    勿忘初心。


    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但真正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這不是楚名堂的悲哀,而是所有修士的悲哀。


    “說這般廢話難道能救你不成?楚名堂,今日你必死無疑!”劉青山被楚名堂的話觸動,圍繞楚名堂身邊的黑霧險些潰散。是以慌忙出言,想要擊潰楚名堂的道心。


    而今的楚名堂被邪鬼入體,隻要破了楚名堂護身的大五行神光,劉青山便可將這個心腹大患一舉誅殺。


    “可惜你殺不死我!”楚名堂緊緊咬著牙關,元力的流失,讓他護身的大五行神光晃動不止。


    沒有人知道楚名堂憑什麽還敢出此狂言,劉青山也不知道,明明楚名堂已然死到了臨頭。


    “焚血九煉!給我起!”一聲怒吼,楚名堂猛然間放棄了護身的大五行神光。


    劉青山趁機調動無數邪鬼,對著楚名堂一撲而上。


    裏應外合,又是讓人聞風色變的邪鬼……


    沒有人認為楚名堂能夠活下來。


    “楚族長!”原本護著楚名堂的十族王侯齊齊一聲悲唿,楚名堂的大五行神光破的太快,他們根本來不及救援。


    隻是眨眼之間,楚名堂的身形便被無窮無忌的邪鬼淹沒。


    “邪魔,我與你不死不休!”葉泊秋一扯腰間的長劍,毫無顧忌的衝了過來。


    楚名堂雖然隻對他提點了兩句話,卻讓葉泊秋足以受用一生。


    傳道之德,恩同再造!


    葉泊秋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已然忘卻,劍光流轉的眸子,他再一次忘我!


    不是為了道,不是為了劍,卻是為了楚名堂而忘我。


    “泊秋,不可!”葉英慘唿一聲,東原失去了楚名堂,已經是不可承受的悲慟,藏劍山莊不能再失去葉泊秋了。


    葉英一把拽住葉泊秋的袖子:“泊秋,讓我去吧……”


    “滾!”忘我的葉泊秋沒有了任何的理智,他而今隻想殺死劉青山,而一切阻撓葉泊秋的人,都會被他視為僅次於劉青山的仇人。


    “泊秋!”被葉泊秋一劍蕩飛,葉英還欲起身,卻被葉泊秋猛然看過來的劍眸嚇得呆住。


    “擋我者死!”葉泊秋的聲音無比陰冷。


    四季劍法,又是這一劍,足以斬滅王侯的一劍。


    毫不誇張的說,葉泊秋這一劍,場上無人可擋,除了楚名堂與劉青山。


    而葉泊秋正是對著劉青山出手。


    “螳臂當車!王侯的忘我還對本皇有些威脅,至於你不過土雞瓦狗!”撲在楚名堂身上的邪鬼猛然匯聚成一隻大手,朝著勢不可擋的葉泊秋一掌拍下。


    葉泊秋吐血而退,三步方才穩住身形。


    忘我狀態,最為完美的一劍,在劉青山麵前,根本沒有一絲威脅,就好像隨手拍飛一隻蒼蠅一般。


    “再接我一劍。”葉泊秋擦去嘴角的血跡,四季劍法再次朝著劉青山斬來。


    “滾!”劉青山又是威風凜凜的一掌拍去,卻沒有繼續追擊葉泊秋,眾人都以為劉青山不屑對葉泊秋出手,但隻有劉青山知道自己的苦楚。


    楚名堂護身神光破開的一刻,劉青山乘勝追擊,卻不知道楚名堂用了什麽邪法,竟是強行燃燒了自己的血脈本源。


    看似是劉青山調動邪鬼撲殺楚名堂,實際在楚名堂的體內,卻是無盡的血脈燃燒,不斷的誅殺著劉青山所化的邪鬼。


    被楚名堂困在體內,劉青山一部分意識瘋狂的抵擋楚名堂的煉化,留在楚名堂體外的部分意識,卻在瘋狂的攻擊楚名堂傷口上種下的元力禁製。


    那禁製異常的精妙,劉青山聞所未聞,隻能以強力破之。


    奈何大半的邪鬼都被楚名堂拘禁在體內,劉青山破解禁製異常的艱難。


    絞盡腦汁方有一絲進展,卻被葉泊秋一劍打斷。


    不敢放開禁製的缺口,劉青山隻能調動一部分力量斬殺葉泊秋,但葉泊秋以忘我狀態禦敵,根本就不是劉青山的一絲力量可以碾壓的。


    劉青山要斬殺葉泊秋,就必須放棄破開的一絲禁製。但楚名堂體內,血氣燃燒的越來越劇烈。


    焚血九煉,運轉到極致,便是焚燒所有的血脈,近乎自殺一般瘋狂。


    即便是開創功法的楚名堂也沒有想到,最後一轉用出會是什麽下場?


    葉泊秋不知道劉青山的窘態,但他還是不斷的選擇出手,隻因為忘我之前的一絲執念。


    這便是忘我的可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葉泊秋又一次被拍飛。


    黃袍之上鮮血陵轢,短短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葉泊秋已然被拍飛了數十次。


    每一次都是王侯巔峰的全力一擊,但是葉泊秋就像一隻拍不死的小強一般,甚至那劍鋒上流轉的劍道,每一次都是幾不可見的完美一絲。


    “老賊定是被楚族長困住了,不敢輕舉妄動,大家快快出手,助楚族長脫身!”葉英到底眼光毒辣,一下便看出了劉青山的不對。


    說話之間,葉英一馬當先,與葉泊秋一同出劍,而當初買下魂舟名額的十位王侯也是緊跟著出手。


    十一位王侯,加上一位已然忘我的劍修。


    這一次出手,聲威赫赫,便是劉青山也嚇得一頭冷汗。


    無數的邪鬼唿嘯而出,劉青山再也顧不得禁製,否則眾人這一擊能不能拍死楚名堂尚不確定,但他劉青山絕對會給楚名堂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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