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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飛率先朝著官鹽的店鋪走去,店鋪門口兩邊的台階上擺滿了鹽,大多以鹵鹽居多,品質稍微好一點的粗鹽竟然看都看不到,而店鋪裏麵的夥計也是沒精打采的。


    即便如此,高飛還是走進了這家掛著官鹽招牌的店鋪,衝裏麵喊道:“我要買鹽。”


    店鋪裏麵的夥計先是打了一個哈欠,看都沒有看高飛一眼,便朝著高飛擺擺手,說道:“這裏不賣鹽,去隔壁買吧。”


    高飛登時一陣狐疑,開口問道:“這裏不是官鹽嗎?既然開著門,為什麽不賣鹽?”


    夥計瞥了高飛一眼,見高飛隻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不耐煩的道:“哪裏來的小孩子,一邊玩去,別在這裏跟我瞎鬧。不賣鹽就是不賣鹽,哪裏來的那麽多為什麽?就算我跟你說了,你就能聽懂嗎?”


    高飛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我聽不懂了?”


    夥計扭過頭來,見高飛身上穿著麻布衣服,雖然幹淨整潔,但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富家子弟。而且,富家子弟大多都穿綾羅綢緞,誰穿麻布衣服啊。他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擺手道:“去去去!趕緊離開這裏,我可沒功夫和一個小孩瞎鬧。”


    高飛非但沒走,反而又往店裏麵走了幾步,左顧右盼了一番,發現這個店鋪裏麵的鹽大多都是雜質很多,成色很低的鹵鹽,有的甚至連鹵鹽都算不上,隻要細細察看,甚至能從那粗糙的鹽粒裏麵發現沙子。


    “官鹽的店鋪裏麵所賣的鹽的品質居然如此不堪,難怪那些來買鹽的人都會去旁邊的三家鹽店裏進行購買呢。”高飛心裏麵暗暗的想道。


    “你怎麽還不走?再不走的話,我就開始趕你走了!”夥計一臉兇相的衝著高飛吼道。


    高飛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沒想到,官鹽的質量居然會差到如此程度……”


    出了官鹽的店鋪,高飛一轉身便走向了隔壁的李氏鹽店,眼睛隻是在李氏鹽店的門口匆匆一瞥,便發現擺在門口的鹽從品相上就比官鹽店鋪裏的鹽要好上許多,同樣是鹵鹽,李氏鹽店裏的鹵鹽的雜質就要比官鹽店鋪裏麵的鹵鹽少上許多。


    除了擺放在門口的鹵鹽之外,鹽店裏麵還擺放著比鹵鹽要高一個等級的粗鹽,粗鹽的鹽粒均勻,色澤光亮,微微泛著青光,雜質更是很少能見到。但是,這粗鹽要是和高飛帶來的精鹽相比,還是要遜色許多的,但是卻能滿足大多數人的需求。


    高飛沒有進入李氏的鹽店,而是接著又走到趙氏鹽店和郭氏鹽店的門口看了看,結果他發現,這三家鹽店裏的鹽,無論是哪一家的鹽,都要比官鹽的店鋪裏鹽好。而且,這三家鹽店裏的鹽從質量上看,似乎都大差不差。但是,這三家鹽店裏的鹽,隻有鹵鹽和粗鹽,卻唯獨沒有精鹽。


    烏江縣緊挨著長江,這裏不臨海,不靠山,根本不是產鹽的地方,所以對鹽的一切所需,都是從外販運過來的。他本以為鹽鐵官營,朝廷會對鹽的控製非常嚴格,但從他的所見所聞來看,似乎並不是那麽迴事。不過,高飛聯想起他所處的時代,東晉朝廷才剛剛建立,北方大麵積的土地被胡人所霸占著,也不知道哪天胡人會打到這裏,朝廷都有種朝不保夕的感覺,又何況尋常百姓呢。


    所以,在高飛看來,這個時候雖然依舊鹽鐵官營,但因受到外族的侵擾,戰亂的頻繁,朝廷對於鹽鐵的控製已經不再那麽嚴格了。正因為如此,在這個小小的烏江縣境內,在官鹽的邊上,居然公然有三家鹽店明目張膽的開張,而且官鹽的品質甚至還不如私鹽。這種情況下,對於高飛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商機。


    高飛隨便進入了一家鹽店,剛好是是位於官鹽旁邊的李氏鹽店,他剛一進去,便向裏麵的夥計問道:“這裏的鹽賣嗎?”


    “賣啊!這裏是鹽店,不賣鹽我們還開店做什麽啊?”夥計正在櫃台裏麵放置東西,一邊忙著他的事情,一邊說著話,連頭都沒有迴。


    高飛道:“哦,這裏賣鹽就好,不像隔壁的鹽店,打著官鹽的招牌,竟然不賣鹽,真讓人搞不懂,既然不賣鹽,幹嘛還要開門做買賣啊……”


    夥計吃力的將一箱東西挪了一下位置,連頭也沒迴,聽到高飛的話,便嘿嘿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雖然隔壁掛著官鹽的招牌,但其實我們這裏才是真正的官鹽,店裏所賣的鹽,都是正宗的官鹽。至於隔壁的那家鹽店嘛,嘿嘿,說白了,就是個擺設而已。”


    “咦?你們這裏不是李氏鹽店嗎?怎麽會賣官鹽呢?”高飛故意問道。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這家鹽店其實……”


    夥計的話剛說到一半,自己手裏的活也忙完了,剛一轉過身子,便看見一個隻有五歲大的孩子站在鹽店裏麵,他的話也戛然而止,並且目光四處搜尋,卻怎麽也看不見其他人,這才把目光落在了高飛身上,疑惑的問道:“剛才是你一直在和我說話?”


    高飛點了點頭,說道:“對啊,是我!”


    夥計有些懵圈了,萬萬沒想到,自己和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聊了半天。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高飛說道:“你是來買鹽的?”


    “是啊。”高飛答道。


    “你要買什麽樣的鹽?買多少?”夥計問道。


    “我要買一斤鹽,精鹽。”高飛說話的時候故意將最後兩個字說的很重,目的在於突出這兩個字。


    夥計頓時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要買什麽鹽?”


    “精鹽!”高飛一本正經的說道。


    夥計從頭到腳把高飛打量了一番,然後笑著說道:“乖乖!還精鹽哩?就你還想買精鹽?你知道精鹽多貴嗎?且不說我們店裏沒有精鹽,就算是有的話,就憑你也買不起這精鹽!”


    “你怎麽知道我就買不起精鹽?”高飛問道。


    “我怎麽知道?光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了,精鹽好幾十個大錢一斤呢,豈能是你這個穿著麻布衣服的小孩兒能買的起的嗎?”夥計說道。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果然不假。高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著,渾身上下都是用粗麻製成衣服,因為麻衣的製作成本比較低廉,所以尋常百姓多以麻為衣。若是稍微有些錢的,就會穿布衣,再有錢的就會穿絲綢、綾羅綢緞等比較貴的東西。


    “狗眼看人低!你怎麽就知道我買不起精鹽?”高飛怒了,直接衝鹽店的夥計吼道。


    “你個小畜生!膽子不小,居然敢罵我是狗?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夥計的臉上兇相畢露,挽起袖子,舉起拳頭便朝高飛走了過去。


    高飛見狀,連連向後急退,卻不想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整個身體都倒向了那個人,而他帶在身上的一包精鹽,也在此時掉落在了地上,包裹著精鹽的粗布一角竟然鬆開了,又白又細的精鹽直接露出在了眾人的眼前。


    高飛剛想伸出手去撿那包精鹽,誰知卻被一隻大手先了他一步,那包精鹽被大手直接從地上撿了起來,正是被他撞到的那個人。


    此人五十多歲年紀,穿著一件灰色的布袍,花白的頭發在頭頂上挽成了一個髻,彎彎的眉毛下麵是一雙細小的眼睛,鼻子如鷹隼一般,薄薄嘴唇的兩邊微微上揚,似笑非笑,最讓人記憶猶新的便是他右邊嘴角上長著一個又大又黑的痦子,而那痦子上麵又長著一根又粗又長的毛,下頜上掛著一部山羊胡子。


    此時此刻,那老頭的目光一直在盯著高飛的那包精鹽,雙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不由自主的伸出一根手指,捏起一點精鹽在手中揉搓了一下,臉上的驚訝之狀也越發明顯起來,最後他幹脆把手抬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粘在手上的精鹽。


    “白……白先生,你怎麽來了?”鹽店裏的夥計看見這個老頭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低頭哈腰的走到這個老頭的身邊,像一條狗一樣,搖尾乞憐的問道。


    被稱為白先生的老頭並沒有理會鹽店裏的夥計,品嚐過高飛所帶來的精鹽之後,白老頭一雙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臉上也揚起了笑容,蹲下身子親自將高飛給扶了起來,然後笑眯眯的問道:“小孩兒,這鹽……你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高飛伸手想將自己的那包鹽給奪迴來,誰知那白老頭的反應非常迅速,抓著那包鹽的手竟然忽然高高的舉了起來,高飛個子矮,怎麽能夠搶得過,氣憤的他直接衝白老頭吼道:“快把鹽還給我!”


    白老頭一邊搖晃著手中的精鹽,一邊說道:“還給你也行,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這鹽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高飛道。


    白老頭嘿嘿笑道:“既然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忽然,白老頭衝店裏的夥計喊道:“阿福啊,你現在就去趟縣衙,就說在店裏抓了一個偷鹽的小賊,讓縣尉來把這個小賊帶走,關押到地牢裏麵去。”


    阿福還沒有反應過來,高飛便衝姓白的老頭喊道:“老頭兒,你怎麽含血噴人?我幾時偷你的鹽了。”


    “這包鹽就是證據。”白老頭指著手中的那包鹽說道。


    高飛道:“這包鹽是我的,怎麽就成為你的了?”


    姓白的老頭道:“我這裏是鹽店,賣的就是鹽,這裏除了我和阿福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包鹽是你的了。隻要我們兩個都說你是在我們店裏偷的鹽,你有理也變成沒理了。試問,有誰會相信一個小孩兒能夠擁有這樣一包精細的鹽呢?”


    高飛道:“你們店裏隻賣鹵鹽和粗鹽,又何來的精鹽?我這包鹽可是精鹽。”


    姓白的老頭道:“不管你怎麽說,我都有對策讓你變成偷竊的小賊,你信不信?”


    高飛道:“算你狠!如果我告訴你這包鹽是怎麽來的,你是不是就會把這包鹽還給我,而且還讓我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裏?”


    姓白的老頭說道:“這是自然。”


    “那好,那你先把鹽還給我!”高飛理直氣壯的說道。


    白老頭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那包精鹽直接遞給了高飛,在他看來,如同高飛想鬧出什麽幺蛾子,他這麽大的一個人了,隨便一伸手就能將他給擺平了。


    高飛接過這包精鹽,見白老頭和店裏的夥計把出店的道路堵得死死的,再加上他人小個矮,麵對這兩個大人,若要強行離開的話,根本沒有一點勝算,索性他也放棄了強行離開的打算。


    他將這包鹽攤在地上,然後指著這包鹽對白老頭說道:“這是精鹽,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姓白的老頭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也對,但也不對!”


    “此話怎講?”


    “你帶來的這包鹽,無論從各個方麵,都可以說達到了精鹽的檔次,甚至還可以說,比現在大多在市麵上流通的精鹽還要精細。精鹽白某人也不是沒有見過,京城一帶多有流通,但那裏的精鹽跟你帶來的鹽多少還存在一點區別。你帶來的鹽在我看來,算是鹽中上品,青州、徐州、揚州一帶盛產的各種精鹽,都不如你帶來的這鹽精細。所以,你帶來的鹽確實屬於精鹽的範疇,但是我卻沒有一眼便看出來,因為我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精細的鹽。”


    高飛聽後,心中自然是歡喜無限,這白老頭肯定是從事鹽業多年了,既然連他都說這鹽非常的精細,那麽如果要賣的話,肯定能夠賣個好價錢。於是,他便問道:“既然如此,那麽在你看來,這鹽應該可以賣到多少錢一斤?”


    白老頭銳利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嗬嗬笑道:“怎麽?你想把這鹽賣掉?”


    “實不相瞞,這鹽是我舅舅送來的,我母親這兩天病了,家裏缺錢,我才想起拿著這鹽來賣掉,賣了錢,給母親治病。”高飛道。


    白老頭見高飛隻有五歲年紀,可是與他談話卻對答如流,像個大人一樣。他的腦筋轉的很快,聽完高飛說的這番話後,便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孝子。既然如此,我可以考慮買下你帶來的這些精鹽。不過,你得告訴我,你舅舅是做什麽的?”


    高飛道:“我舅舅是名軍人,目前在蘭陵相蘇峻手下當差,鹽也是他從那邊帶過來的。”


    白老頭“哦”了一聲,但是心中卻泛起了嘀咕,他打量著高飛,見高飛並沒有一點害怕他的樣子,而且言談舉止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心裏就更加的疑惑了。


    高飛道:“那我帶來的這些鹽,能賣多少錢?”


    白老頭嘿嘿笑了笑,吩咐店裏的夥計道:“阿福,拿著這些鹽去過過秤!”


    店裏的夥計應了一聲,拿起地上的那包鹽便去過秤,然後對白老頭說道:“兩斤六兩。”


    白老頭道:“一斤鹽,我給你四十個大錢,怎麽樣?”


    高飛略微沉疑了一下,問道:“能不能再高點?”


    “四十個大錢還算少?”白老頭的眉頭皺了起來。


    高飛道:“既然你肯出四十個大錢收購我的鹽,那麽就肯定會以更高的價格賣出,我現在急需用錢,能多一點錢賣出去,我就能多為母親抓一副藥。”


    白老頭嘿嘿笑道:“那你想多少錢賣給我?”


    “五十個大錢一斤!”高飛爽快的說道。


    白老頭也不矯情,立刻說道:“成交!”


    高飛將手向前一攤,說道:“兩斤六兩,五十個大錢一斤,一共是一百三十個大錢,給錢吧!”


    “嗬嗬,算的真準,確實是一百三十個大錢。”白老頭爽快的讓店裏的夥計拿出來了一百三十個大錢,遞給了高飛。


    高飛仔細的數了數,這才將一百三十個大錢塞進了衣服裏麵一個特質的口袋,這一百三十個大錢一經進入口袋,頓時便感覺沉甸甸的。


    這時,白老頭對高飛說道:“如果還有這樣的精鹽,盡管拿來賣給我!有多少,要多少!”


    高飛什麽都沒說,隻是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便走出了鹽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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