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背後輕聲抽噎著,抱著我的雙臂在不斷的收緊,似是難過到了極點。


    “對不起,三兒。”


    此時此刻,似乎除了這五個字之外我說什麽也沒有用了。“我們,不能在一起。”


    “人與妖之間,本就是陌路殊途……”微微垂下眸子,收斂起心口中莫名生出的疼痛。她便維持著擁著我的姿勢,許久之後,這才慢慢的放開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說了。”


    她往後退了兩步,語氣喃喃的搖頭,眼淚如斷線一般的墜落,直叫人心生不忍。話音微微一頓之後,她卻又接著說道,“狐桑,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要去北疆了,不會再纏著你,也不會總是給你添麻煩了,司馬景承對我說,待我北疆歸來,他便娶我。”


    “我答應他了,等我從北疆迴來,我便嫁給他。我找到我的歸宿了,你i解脫了桑,你可以去渡劫,然而升仙,再然後去找笑依白,沒有我的糾纏,你也就不用顧慮什麽了。她……應該也等你很久了吧。”


    她邊說著,神色惆悵的笑著。抿起了嘴唇沒有答話,隻是看著麵前與我才不過三步距離的小丫頭,“我該拿你怎麽辦,三兒……我該拿你怎麽辦?”


    那一刻,她笑了,臉頰上的兩個淺淺梨渦仿佛感染了明媚,她便滿眼溫和的望著我,沉默了須臾之後,這才緩緩啟春說道,“我……已經不需要你操心了。”


    “我長大了桑,我也即將找到自己的歸宿了。”


    “你解脫了。”


    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剜出了一道口子,那時我知道,我已經把對自己很重要的,給弄丟了。


    那一晚,我並未離去,她睡在屋內,我坐在瓦頂。


    清冷的月光從天穹上灑下來,為這夜色畫上了一抹濃重的寂寥,我將視線放在了遠處,腦海裏不停重複的卻是下午時分狐三兒對我說的那些話語。


    我解脫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知道,對於這樣的結果來說,我並不開心。


    眼角的餘光忽然撇到一旁靜靜佇立的純白,收迴了思緒緩緩側目將自己的視線望過去,輕輕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有些無奈自己真是想得入了神,竟然連這小畜生來到身旁都沒感覺到。


    “你怎麽來了。”


    從它身上挪開了視線,我繼續看向遠處,心情有些惆然。


    “小妖是特意來和將軍和三兒道別的。”小畜生忽然開口,輕軟響在耳旁,卻是叫我虎軀一震。


    猛的轉過頭看過去,隻見包子正仰頭看著我,那雙眸子在今晚的月色下泛著奪目的赤光。這小家夥,能說話了。竟然……還是個實打實的女子聲音?!


    “將軍。”


    它繼續喚了我一聲,拉迴了我那幾乎飄遠的心緒。迴過神來,我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將視線放迴它的身上,我這才問道,“你的內丹,可是長成了?”


    包子點點頭,繼而朝我俯下身子,將頭趴在了兩隻前爪之前,“是,這麽久以來,多謝將軍與三兒的關懷與照拂。”


    微微垂下眸子,“你是迴妖界了是嗎。”


    “是的將軍。”


    話音剛落,包子又接著說道,“今天我的親人都來尋找小妖,離開了如此多年,小妖也是時候該迴去了。”


    “將軍的大恩大德,小妖……”


    “你不會報答我什麽,當初我們兩個本就是交易而已。而今狐三兒已經不需要人看著了,你的內丹也再生了,迴去吧,迴去找你的家人去吧。”沒等包子說完我便已經擺了擺手打斷它的話。


    “將軍……”


    “去和三兒說一聲吧,那丫頭對你感情極深,若是知道你要走了的話,怕是得要傷心了吧。”我顧自說著,輕聲笑笑,搖了搖頭。


    包子聞言後再不得說過什麽,而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徑直轉身從瓦上跳了下去。


    不久之後,聽屋內傳來了幾聲交談,先是狐三兒對於包子會說話的驚訝,接著便是包子說明了它來的原因。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當中,須臾之後,是狐三兒輕輕笑了一聲之後說道,“真好啊,包子……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了。”


    短暫的一句話之後,屋內的那一人一貂便沒了任何交談。等包子從狐三兒屋內走出,同我打過招唿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發亮了。


    那團小小的白影竄上了屋頂,而後站在遠處,竟是忽然幻出了人形。女子一身白衣,迎風而立,迴頭看了我,還有站在門外的狐三兒一眼後,她揮了揮手同我們道別以後,便消失在了初晨投入大地的第一縷陽光之中。


    “能夠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包子,一定會很幸福的吧。”


    下方的狐三兒突兀開口,聲音聽著惆悵,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像是故意說與我聽。我這邊猶豫了一下,正打算跳下去,眼尖的卻看到了一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仔細一看,不就是那個血煞堂主了來的嗎?是叫什麽名字來著?容我想想……喬天向,似乎就是這個名字。


    他直奔護三兒而來,到了麵前徑直曲膝跪下,對著護三兒恭敬一拜,接著說,“盟主,屬下已經安排妥當,一切整裝待發,我們可以走了。”


    狐三兒的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默了片刻後,這才輕輕對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前麵等我吧,我隨後就到。”


    不平不淡的話音落下,她顧自轉身未曾再看向喬天向一眼,而是徑直朝屋內走去。


    被留在身後的男子,在接了命令後畢恭畢敬的應了聲是,接著,便快速起身往來時的方向走了迴去。


    帶目送著那人的聲音消失在轉角,我終久還是未曾忍住翻身從房頂上跳了下去,穩穩落地站穩,我卻是徑直推開門往屋子裏走了進去。


    那時候,她正在更衣,雖是背對著我,但那光潔的後背卻全然叫我看了個一絲不落。正聞聲迴過頭來看向我,一張側顏上有些輕微的冷色,青絲垂落在肩頭,將畫麵中的緋色描繪的愈加清晰,等從怔愣中反應過來,我瞳孔猛的一縮,忙不迭轉過身去,氣息急促,難以平穩。


    “我不知道你,你在更衣,抱歉……我現在就出去。”


    舌頭有些不利索的打了結,一句話說得是結結巴巴,我連忙邁起步子正要往外走,而下一刻卻又被身後的女子喊住,“站住。”


    鬼使神差的,竟會因為她這一聲形同命令一般的話語給駭住了腳步,便愣是想做錯了事般的僵硬站在原地,身後一陣沉默,隻感覺空氣中仿佛都滿是壓抑,直叫我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過來。”她輕聲發話,語氣依舊是清冷如初。


    “什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尖一顫,而狐三兒卻又繼續開口,語氣當中明顯要多了些不耐煩。


    “狐桑,轉過身來。”


    “快點!”


    她突然拔高了聲音,嚇得我一哆嗦,腦子一時間不聽使喚的,愣是直挺挺的轉過了身來,隻是……是閉著眼睛。講真的,此時此刻,我都要希望自己沒眼睛了!


    聽步子聲緩緩朝我靠近,她停在了我的麵前,片刻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把眼睛睜開。”


    “三兒,別,別這樣……”


    話說得可謂是無半點利索,雖然自己什麽也沒做,但卻仍舊是覺得自己簡直是禽獸不如,甚至莫名的還覺得有些愧疚……


    “把眼睛睜看,看著我。”她繼續重複了一遍,聲音裏多了些不耐煩,便是語氣也跟著要強硬了不少。


    心裏掙紮了好久,終久還是小心翼翼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入眼便是女子柔弱的肩頭,她仍舊背對著我,此時不過是側著頭向我忘了過來。


    “三兒……”


    “給我把後麵的腰帶係上。”


    “……”


    她平淡開口,一時間尷尬冒了出來隻叫我耳根一燙,忙的垂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快速伸出手攥上了她那垂落在腰際兩側的綢帶。


    等做完這一切,她一聲不吭的便徑直往床榻走去,我站在原地隻感覺自己有些手足無措,便是退也不是,上前更不是。


    她徑直拾起了攤放在床上的玄甲,紅色與銀光交暉,她把自己的青絲全數綰起,一個大大的馬尾隻用風光束住,額前垂落了一縷細碎,略微擋住了她某種那銳利無比的光芒。戰甲假身,繡著麒麟的赤色披風把她素手一拂,她將桌上的長劍收在腰間,短劍則是插入了腳下的靴內,一手拿過放在一旁的紅纓槍,她迴頭看向我,眉眼之間盡顯英氣。此時,我方才懂得那巾幗不讓須眉的話,說的應當就是她這樣了吧。


    “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一直有些話從不曾對你說,我怕我這一去,便是連說的機會都沒有了。”


    “狐桑,雖我知道你心裏永遠不會有我,但我卻從不曾後悔,愛過你這麽多年。”


    “你……是我生命直到現在,最重要的存在。”


    這是她留給我最後的話,等說完以後她便手執長槍邁開步子從我的身邊徑直錯開,這種話,就像是最後的訣別一般,莫名的惶恐習襲上心頭,我猛的轉身攥住了她的手腕,唿吸有些急促,我一字一句問得食何其艱難,“你現在……是狐三三,還是降雪。”


    聽一聲輕微的歎息溢出,是狐三兒背對著我,惆悵發出。她沒有迴頭看向我,甚至沒有任何迴答,心裏的慌亂更甚,我再問了一遍,“你現在是狐三三,還是降雪。”


    “我想,應該是降雪吧。”


    她如此說,不帶一絲留戀的用力從我手心抽出了她的手,接著,淡淡睨了我一眼,她便再也不得說過什麽,徑直步了出去。


    我就站在原地,僵硬在半空的右手遲遲都不得放下,掌心裏還殘留著幾縷餘溫,看著她一步步離我而去,卻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漏了風,冰涼從四麵八方湧來,從我的毛孔中鑽入,滲透進我的皮膚,跟著我的血液蔓延向我的四肢百骸。突然感覺,自己便像是被全世界都給遺棄了一般。


    或許就是從她說她叫降雪的那一刻開始,我與她之間的距離,便已經注定再也不可逾越了。


    此去江北,她身後僅帶了數十鐵騎,司馬景承來給她踐行,一碗清酒奉到她的手裏,二人相對而立,麵對著麵,視線交匯,是司馬景承緩緩開口說道,“其實,這次可以讓別人前去的。北疆生活不如椒城,你又何必跟著他們一起去遭罪。”


    可以看得出,司馬景承也不讚成狐三兒去北疆的。猛的想起了什麽,目光一顫,或許……我是該叫她,降雪了吧。


    她輕聲一笑,繼而說道,“貴為護國大將軍,本就該身先士卒才對,放任自己的弟兄們奔赴前線,而我卻藏在背後享福,如此做法實在不對……”


    司馬景承聽了微微一愣,迴過神來無奈一笑,“你這女子,性子竟是要比我們這些男兒還要堅韌。”


    狐三兒不再言語,不過淡然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是司馬景承繼續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就不再阻攔你了,不過此去北疆,三兒你務必小心行事,切莫讓自己置身與危險境地才行。”


    “嗯。”


    “還有……”


    “什麽。”


    “立後的詔書我已經寫好,待你凱旋之日,我必當大告天下,許你無上榮寵。”


    “……”


    “三兒,請一定完好歸來,我在這裏等你。等你迴來,與朕一同,君臨天下。”


    她沒有迴答,勾起嘴角,但笑意卻不曾深入眼底,顧自將手裏的酒水一飲而盡,隨即,她將碗一把摔在了地上,轉而翻身上馬。而也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了一聲焦急的唿喚,“三兒!!”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夜青麟滿臉焦急的衝狐三兒這邊跑來,那樣子,就像是怕趕不上,而錯過了什麽一般。


    見到來人,狐三兒的眉眼明顯舒展了幾分,舉起握著長槍的右手對著還正一個勁拚命往這邊趕的夜青麟揮了揮,算作告別,她扯開嗓子說,“麟哥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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