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後,我抑鬱了一段時間。當時隻有十歲的我就開始忍受內心的壓抑和屈辱。因為我心裏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太自私,如果不是因為我太任性,太虛榮。姐姐林然也不會為了我去偷錢,更不會被父母趕出家門。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當時太小不懂事害了她,她一個女孩子就這樣離開了家,我簡直不敢想象她以後如何生存。


    懷著內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痛,我徹底開始墮落了。我開始變得不與人交流,不和人說話。我無心學習,也無心生活,無心再交朋友。因為無論是誰,都無法取代姐姐林然在我心中的位置。


    有些東西,隻有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後來的我,寧願拋棄所有的虛榮,寧願被所有人孤立。我隻要她能迴來,我隻要姐姐可以繼續留在我身邊。


    可惜,過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我隻能懷著心中最後一抹念想和愧疚,苟延殘喘的繼續活著。因為我心中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相信姐姐並沒有離開我,我一定還能見到她。


    就是這種念想,支撐我一直孤僻的活著,直到小學畢業,初中三年,我都沒有一個朋友,對於所有人而言,我都隻是空氣一樣。至於我什麽時候再見到姐姐,得從我高一那次說起。


    怎麽說呢,由於後來不喜歡和人交流,從初二的時候我就開始迷戀上了網絡遊戲。經常逃課出去用父母給我的生活費去網吧打遊戲,但即便如此,我也一直都是一個人去上網的,從來沒有人陪我。或許像我這麽孤僻的人,也隻有在網上才能找到存在感。


    就這樣,到高一剛開學那會,我又一次剛從網吧出來,卻迎麵遇到了我們班的兩個混混,其中一個叫劉波,是我們班的班霸。


    “哎呀,林浩,又跑去上網了……”


    劉波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平時從這些混混們都沒有過交集,也不想理他們,便沉默著準備繞開他們離開。誰知我剛走了幾步,劉波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嘴裏罵道,“*,跑什麽跑,見到老子就嚇成這樣,慫比。”


    我此時也有點生氣,迴頭吼了一句,“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劉波搖了搖頭,怪笑著說,“哥哥們隻是今天上網沒錢了,錢不夠了,兄弟給我們資助點吧。”


    “我也沒錢!”我用力的搖了搖頭,其實我現在兜裏隻剩下幾十塊錢了。自從上初中後,我一直都在住校,家裏給的生活費卻不少,但我的成績一直很差。


    “沒錢你還上網,上個幾把啊。”劉波猛地扇了我一耳光,又在我褲子上踹了一腳說,“讓老子搜搜,看你這小子是不是在說謊。”


    劉波一直是我們班的班霸,認識很多外班的混混,對於他來說,要收拾我簡直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我沒有。”我拚命的按著自己的褲兜,想掙脫劉波離開,奈何力氣上就是比不過他。隨後劉波身邊的那個混混也上來幫忙了,兩人扯著我的頭發,一用力就把我絆倒在地上。


    “操……還說沒錢,這是什麽?當老子煞筆嗎?”劉波手裏拿著從我褲兜裏取出來的幾十塊錢,身邊的另一個混混此時正踩著我的手腕,不讓我起來。


    此時網吧周圍人可是很多的,而且大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很快沒一會,周圍就圍了一大圈的男生女生看熱鬧,對著我說說笑笑的嘲諷著,我感到他們每個人的目光,似乎都充滿著鄙夷。


    我感到十分丟人,雖然這些年我已經習慣獨孤的日子了,可是被人嘲諷的感覺,依然十分難受。我想用力爬起來,可是身邊那個混混一直踩著我的手腕,我使不上力氣。


    見周圍有人看熱鬧,劉波感到更加風光了,他直接把那幾十塊錢都塞進自己兜裏,指著我,衝身邊那個混混喊著,“上,給我打,敢對老子撒謊,媽的……”


    身邊那個混混應了一聲,便彎腰對我拳打腳踢了起來。我此時躺在地上沒法還擊,而且即使有辦法還擊我也不敢,因為劉波是我班的班霸,我要是真和他作對了,以後肯定在班裏也呆不下去了。


    那個混混不停的在我臉上,胳膊上用力的踩著,我隻感到渾身上下都疼的要死。


    “你他媽服不服……”劉波也過來在我身上補了幾腳,揪住我的頭發問。


    我這時臉上,身上都是鞋印子,躺在地上像個乞丐一樣,看著周圍那些男生女生們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感到十分屈辱,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被欺負。因為自從姐姐林然走後,我不管是在班裏,還是宿舍,基本上都不說話。周圍的同學們都把我當空氣,也不會來招惹我,這是我第一次嚐到被周圍人嘲諷,欺辱的感覺。


    這種感覺,姐姐當年,也是這樣嗎……


    我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當時在村子裏,姐姐被我爸打的情景。姐姐明明是為了我去偷錢,我卻站在一邊動都不敢動。姐姐當時也應該像我現在一樣的心情,很想有人來幫自己,可是站在一邊的我卻因為害怕,一直無動於衷。


    姐姐當時,也一定很失望,很絕望。就像我現在,看著周圍那些幸災樂禍的男生女生們,卻沒有人上來幫她,連我都不願意幫她說話。


    這……不也是我現在在學校的處境嗎?


    小時候的我純真,不知道這些事,所以一直很依賴姐姐。姐姐心裏也認為,隻有我願意對她好,因此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予了我。


    可是,隻因為害怕我爸,我讓姐姐對我多年的愛徹底心寒,讓她背負罵名,讓她被拋棄,連書也讀不成,獨自一個人離家在外。


    如果,我當初不那麽懦弱,不那麽害怕,不那麽虛弱。林然現在就不會背負罵名,林然就不會離開我,她會依然留在我身邊,我也不會一直墮落到現在。


    想到這,我隻感到體內的血液在翻騰著,宛如有一隻猛獸在怒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再這樣下去了。我絕對不能繼續懦弱,繼續軟弱下去了,我要變得勇敢,我不能再讓姐姐失望了。


    我心裏呐喊著,而劉波還在揪著我的頭發,一邊踩我的臉,不停的問我,“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我不服……”


    我撕心裂肺的大吼了一聲,這一聲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周圍那些說說笑笑的男生女生們也都安靜了下來,一臉愕然的看著我。


    “*,你找死……”


    劉波反應過來後,頓時罵了一句,拳頭像暴雨一樣不停的往我臉上砸。我疼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隱隱間,我想起了林然當年絕望的眼神。


    姐姐是已經開始恨我了嗎?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但當時林然絕望的眼神給我的感覺,卻依然那麽深刻。


    我右拳猛地攥緊,眼前的劉波還在我臉上打著,我感到自己的鼻血都流出來了。我拚命的嘶吼了一聲,直接伸手抓住劉波的拳頭,身子一仰,狠狠的一口咬在劉波的手指上。


    “啊……”這一口,我是拚命咬的,用盡了全力。我看到劉波的手指上已經多了兩個清晰的牙齒印,此時已經變成紅色,不停的往外滴著血,像被刀紮過一樣。


    而我自己,牙齒裏,鼻子上也都是血。這時候我看到周圍那些男生女生們看我的眼神,已經從剛才的幸災樂禍,漸漸的轉化為恐懼。


    “哈哈……”


    此時此刻,我突然有一種世人笑我太癲狂,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豪邁感。


    我顫抖著身子站起來,此時劉波身邊那個混混也震驚了,連忙跑到劉波身邊,拿出衛生紙給劉波檫血。


    “別管老子,你給我上去打,幹死他……”


    劉波衝身邊的混混吼著,手指指著我,他看起來也像是瘋狂了,看來他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欺負。


    身邊那個混混猶豫了一下,似乎也有點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走過來了。


    這時我的鼻血已經流到了嘴裏,我雖然知道自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但是我卻感覺不到害怕了。


    因為我知道,身體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靈的創傷。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寧願被我爸打進醫院,我也絕對不會再讓姐姐離開我了,絕對不會,姐姐是我心中永遠的愛。


    就在我已經做好準備挨打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住手,你們誰都別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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