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大嬸家中,季雪跟他們母子倆相處的一直很好,尤其是陸小餘,她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一樣疼愛。


    陸小餘有一個癖好——喜歡攝影,他手裏有一個二手的老舊攝像機,經常寶貝似的拿來拍來拍去的。


    對此何大嬸隻覺得他荒廢學業,玩物喪誌,但看著他的成績一直以來都名列前茅,也不再過於幹涉。


    一天,陸小餘拿起那攝像機打起了季雪的主意。


    “清水姐,求你一件事唄!”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的像隻寵物狗似的,又純良又可愛。


    看著陸小餘,季雪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看著這個幹幹淨淨的小少年,她想到了她的季念,她的語氣變得溫柔了很多:“什麽事?”


    她暫時放下了手上的珍珠貝殼,清澈的眼眸望著陸小餘,嘴角含著笑。


    在她柔情似水的注視下,陸小餘臉頰一紅,露出了少年的羞澀,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清水姐,你長得那麽美,我想把你的美給記錄在相機中,我對一切美得景物都心裏癢癢,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景都給拍下來……清水姐,你答應我好不好?”


    季雪遲疑著。


    陸小餘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不住的祈求著:“清水姐,你做我的模特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你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就讓我拍你吧。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吃不好也睡不好,你看我現在就這麽瘦了,過幾天肯定瘦成魚幹了……”


    年輕的少年,說著孩子氣的話,杵在季雪麵前漲紅了臉,軟聲祈求著。


    在他的眼裏,眼前的“清水”,已經是這方圓百裏最美麗的風景了。在她麵前,所有的女人都黯然失色。


    那些崇尚藝術愛好攝影的人都對美的事物有一種本能的追逐,隻不過陸小餘心靈純樸,他想拍攝“清水”,他會首先征求她的意見。隻有征求到她的同意,他才開拍。


    對於一個少年小小的心願,季雪還是拒絕了,雖然她心生不忍。


    但之前她被歹徒劫持攝影的事在她腦海中是一個解不開的結,也是揮之不去的陰影,更何況,自己現在還算是個“逃犯”——她暫時不想讓村子之外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青山鎮雖然偏僻,地廣人稀,這五十來戶人家沒有一處是聯網的,然而就在小鎮上有一家小小的網吧,裏麵有三十來台電腦。


    兩塊錢一小時的網費也能吸引孩子,青年去那裏玩一玩。


    她知道,陸小餘的零花錢大部分都花在那個小網吧裏了。


    季雪可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而給自己帶來麻煩。


    麵對季雪的拒絕,陸小餘有些失望了,他原本紅潤的臉頰此刻帶著灰敗,那一雙黑葡萄是的眼珠水汪汪的轉動著,就像一隻向主人要食物,沒有得到滿足之後委屈的小寵物一樣。


    麵對這樣可憐巴巴的陸小餘,季雪有些不忍心的別過了頭,不再去看他。


    但是陸小餘是一個鍥而不舍百折不撓的孩子,他還是一早一晚的來求季雪一次,按照他的說法,如果季雪不答應他,他就寢食難安,抓心撓肝地難受。


    他一次又一次的用那種可憐巴巴而又帶著幾分委屈的眼神看著季雪,不住的央求著,季雪到底是個軟心腸的,對待這樣一個孩子,她實在是不忍心在一次次的拒絕他。於是,最終妥協下來。


    不過她約法三章:一、他不可以亂拍,要是惡搞她,被她發現了有不雅的視頻,他必須毫無保留的全部刪掉。


    二、不可以將他拍攝的視頻給別人看——當然,不包括何大嬸。


    三、堅決不能將這些視頻傳到網上去。


    陸小餘歡天喜地答應了,心裏樂開了花。別說是三條,隻要讓他拍攝,就是一百條也行。


    季雪有點憐惜這個大弟弟,小小的年紀卻因為家中時常湊不起學費而半途輟學,就連他現在所上的初中都是零零散散念的,從小學到初中他還連跳了好幾級。


    在這樣貧苦家庭出生的孩子卻異常的努力,他的成績也一直沒讓何大嬸失望。


    隻是,初三過後即便是他考上了高中,按照現在貧苦的生活,又怎麽能支付的起他高昂的學費呢……


    到時候他又要何去何從……


    不過對此他滿不在乎,他說他的心願是成為一名拍客,踏遍這大江南北,將他喜歡的,認為美的東西全部拍下來。


    當這樣一個小少年提起他的目標時,他黑葡萄似的眼睛總是迸發出璀璨的光芒,這樣的眼睛足以媲美最珍貴的寶石。


    既然他有一顆追逐夢想熱血沸騰的心,那自己就成全他,作為他的模特吧。


    當季雪說完了那約法三章後,陸小餘簡直樂壞了,他光著腳丫跑到大街上鬼哭狼嚎了一陣後,又鄭重其事地從家裏拿出紙和筆讓季雪跟何大嬸簽上名字,最後他才寫上自己的名,還一式三份,這一臉嚴肅的模樣讓季雪跟何大嬸忍俊不禁。


    這樣的男孩兒單純,善良,陽光,質樸。可能正是因為那些慘痛的經曆才讓他現在比一般男孩謹慎成熟一些。


    一天,季雪去小鎮上買食用鹽跟雞蛋。


    她剛走出牆角,迎麵就來了一輛急速行駛的黑色高配奔馳,就在那一瞬間,之前出車禍的場麵一幕幕的浮現在她麵前,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也軟了幾分,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然而,車子在距離她有一公分的時候極速刹車停住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急急忙忙的走到她麵前,快速將她扶起,開口問道:“小姐,你有沒有事?”


    季雪用力將腦海中的那噩夢般的一幕幕強壓在心頭,她長唿了一口氣,剛才如果不是他刹住了車,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撿迴來的命就……


    想到這裏,她禁不住沉下臉來:“我希望你以後開車慢一點,要不然就沒這麽好運了。”


    “你這人怎麽這樣,雙方都有錯好麽,你自己不看路還怪別人!”那年輕人看自己被一個女人教訓了,也多少有點氣惱。


    “你自己開車太快,犯錯在先,現在又無禮在後,這就是你的教養麽?”季雪冷冷的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這時,從車上下來一個五六十來歲西裝革履的老男人。


    “實在是抱歉,這件事都是我們不好……”當老男人迎上她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時瞬間愣住了,還沒說完的話霎時停在了嘴邊。


    這女孩的眼睛好像……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季雪不解的望著他。


    停頓了接近一分鍾後,老男人才迴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尷尬的笑了笑:“沒什麽,剛才實在是抱歉。”


    “沒事。”季雪笑了笑,對比於那個年輕人,麵前的這個老人和氣多了。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迴去了,家中還有一些事需要我處理。”


    那老男人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看季雪都這麽說了,也不好再開口,隻得目送她離去。


    季雪漫步走迴家中,她隱隱覺得路上有人跟著她,餘光淡淡一瞥——那老男人正開著車慢慢的“跟蹤”她。


    跟蹤?他們未曾謀麵,跟蹤她做什麽?


    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警惕感來,季雪立刻轉過身子,戒備的盯著那輛黑色高配奔馳。


    那輛車此刻也停了下來,那老男人依然在看她,臉在車窗外露了一半。然而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卻沒有半分侵略性。


    季雪蹙眉,反感這種莫名其妙被人盯上的感覺,素雅的小臉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們想做什麽?!”


    老男人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姑娘,我沒什麽惡意,就是想看你平安迴家。”


    平安迴家?他們走了她才會平安。


    “我想你們是費心了,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還是走吧。”


    季雪的語氣稍微和緩了一些,但還是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


    “姑娘,你就讓我靜靜的看著你平安迴家吧,要不然我心裏也不踏實。”老男人說著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話,臉上卻帶著滿是誠懇的笑。


    季雪不由得有些懵了,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


    看樣子應該不像是壞人,可他們平白無故的跟著她做什麽……


    想了想,季雪還是淡然開口:“那隨你吧。”


    如果他們有意要對她不軌,那也不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擺脫的了的,就賭一把吧。


    接著,便轉過身去,一步步走迴家中。


    臨進何大嬸家門的時候,季雪餘光淡淡的掃了一眼,那輛車就在不遠處。


    老男人已經完全搖下車窗,和善的笑著朝她揮手。


    季雪勉強從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來,之後便逃離般的走進家中。


    剛才發生的這一切都讓她覺得那麽匪夷所思,最讓人難以捉摸的是那個老男人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看的不是她,仿佛她隻是一個載體,通過她,老男人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這種眼神,她還是第一次見。


    會不會是老男人認錯人了,把她當做是別的舊相識?


    那就不得而知了。


    季雪揉了揉發脹的眉心,來到廚房中,輕車熟路的做起飯來。


    不一會,整個屋子裏都縈繞著一層飯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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