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連續找了兩個方亭才找到一個有水的杯子,阮青雪和花雨樓將這個杯子讓給了龍小芝,想順便研究了一下潭水的使用方法。

    讓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潭水的使用方法當真簡單至極,因為龍小芝隻是趴在杯子邊緣,伸手指戳了戳杯中水,她的身影連同那半杯潭水便瞬間消失不見了。

    阮青雪和花雨樓對視了一眼,立刻動身分散去找另外的杯子,若龍小芝單獨被傳送迴鏡潭就危險了,其他人或許還有自保之力,但一隻幼生期的小紫蝶實在脆弱。

    至於龍小芝,卻沒有如阮青雪猜測的那般立刻被傳送迴鏡潭,此時的她正被鏡潭潭水形成的氣泡所包裹,氣泡緩慢升起,無目的的飄蕩起來。

    在氣泡之中,龍小芝可以看到阮青雪和花雨樓,卻發現兩人完全看不到,聽不到也感覺不到自己,龍小芝也不慌張,猜到了這大概就是離開這裏的方式。

    無色透明的水壁微微有些涼意,卻自帶清透之感,龍小芝坐在氣泡之中飄過冰櫻花林,向著虛空無垠的深藍色而去。

    一路之上,龍小芝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猜測或許是他們還未尋到潭水,或許路徑不同,又或許是這潭水壁障相互之間也是隱形的。

    龍小芝還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無所事事,一直到飄出去為止,卻不曾想,穿過虛空,她再次迴到了古陌城,此時應該已經有寅時,再過一兩個時辰也該破曉了。

    古城相比較之前更顯破敗,街道之上奔走的百姓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有人跪地放聲大哭,有人手握兵器拚死相博。

    鮮血揮灑,哭聲震天,看不見入侵者的身影,卻深深印刻了那刻骨的仇恨。

    龍小芝看到那個無頭女屍還未被斬首,她正背對著龍小芝,手中方天畫戟淩厲斬殺,她的頭上沒有戴盔甲,長長的黑發高高束起,直垂到膝彎。

    一個旋身,一張豔麗堪稱絕色的容顏一閃而過,嫣紅的唇,淩厲上揚的眉,火紅的瞳孔,正是浮空島上的那個鳳袍女子。她的眼中看不到絲毫膽怯,整個人如同永遠不倒的戰神。

    龍小芝還看到了衣舞,在一眾沒有麵孔的虛影之中,衣舞的身影格外醒目,城中的衣舞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模樣,依舊妖嬈嫵媚,一舉一動都是風情。

    衣舞動作謹慎,悄悄潛入了祭台,不久之後,上百孩童從密道之中被什麽驅趕了出來,孩童年紀不等,最小的尚在繈褓,被大一點的孩子抱在懷裏。

    孩童之中有人哭泣,有人發抖,有人反抗,但最終仍舊被禁錮在祭台之上,衣舞似乎和什麽人在說話,不久之後,大火衝天而起,伴隨著淒厲的慘叫響徹城池,火光中那些掙紮的身影顯得分外無助。

    龍小芝幾乎呆滯,她的腦海中依稀響起不久之前,衣舞在祭坑之中的那句話。“這城的城主以前一定是個變態,那祭台上全是小孩燒焦的屍體,少說也有上百具,人類真是醜陋的生物”

    龍小芝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難怪那些孩童焦屍會對衣舞窮追不舍。衣舞這個人看似無腦衝動,實則頗有心計,她的記憶應該是在入潭後才恢複,否則不會連符篆都現刻,就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她用自己引開焦屍,用阮青雪一行人吸引無頭女屍,獨自迎戰麒麟精魄,如果不是被西汐月算計,當真棘手。

    孩童的慘叫聲似乎幹擾了女將的心神,她的身上添了數道傷口,然後被人從半空打落,女將似是以一敵多,如今失誤自然被擒。

    也許是對方說了什麽勸降的話,女將頓時仰天大笑,眼中含恨,聲音決絕至極。“我顏如烈寧願戰死,也絕不屈膝!若我魂魄不散,他日必定一一討迴,滅族之恨,屠城之仇,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勸降無果,對方似乎被激怒,女將被斬首,屍體懸掛於城門之下。

    紅色的血,嗚咽的風,漆黑的夜,最終隻剩下低低鳴泣的古城守著這無人收斂的屍骸。

    一絲細微的光線突然自頭頂投下,龍小芝抬頭,海銀沙正微微發著光,天,破曉了!

    龍小芝摸了摸臉,隻摸到一片濕潤。揉了揉眼睛,低頭望著,破敗血色的古城在微微銀光之中煥然一新,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

    雄偉壯麗的古城沉靜了不知多少年歲,隻是此時再看,古城似乎沉澱了所有的悲傷,每日默默重溫,一刀一刀刻下印記,提醒著自己,這刻入骨髓的仇恨。

    氣泡越飄越高,輕鬆穿越了鏡潭之底的海銀沙,龍小芝再次看到了那條盤踞在潭底的銀蛟,銀蛟閉著雙目,平靜不似活物。

    龍小芝隻覺腦中光芒一閃,瞬間想起了中央大殿之中的那個玉屏風,上麵的龍鳳呈祥圖當時看起來有種熟悉之感,還有浮空島木樓小院之中相擁而坐的帝後屍體,到如今的紫瞳銀蛟和九鏡金蓮。

    九鏡金蓮為什麽會對身為紫芝的她產生威壓?隻怕九鏡金蓮曾經的本體就是那鳳袍女將,古陌之主就是紫瞳真龍。

    真龍必定

    用什麽代價保住了女將的魂魄,然後借著九鏡金蓮養魂,所以銀蛟才會那般在意九鏡金蓮,在意到他們看上一眼都將他激怒,再加上當時竹筏上的衣舞終於惹來瘋狂的攻擊。

    古城幻境之中並沒有出現真龍的幻象,說明城破時他並不在城中,所以這之後衣舞的屍體才會跪立於鳳袍女將身前。

    而古城中所有的人影除了他們最初所見的武將和焦屍都是幻象,無頭女屍因為其特殊性被古城強化,所以與實體無異,卻仍舊不是真實存在的,因為那個紫瞳帝王絕對不會允許王後的屍體被掛在城門下。

    龍小芝飄上來的位置正好在銀蛟身邊,但銀蛟卻不曾察覺到她,想必是這氣泡的功勞,氣泡還在緩慢的上升中。

    不知是出於怎樣的心理,龍小芝悄悄伸出小胖手,隔著氣泡安撫的摸了摸銀蛟墊在粗壯身體上的巨大腦袋。

    做完這個動作,龍小芝自己都嚇了一跳,生怕銀蛟察覺,一口將她吞了。

    事實上銀蛟似乎也是有所察覺的,因為那雙閉著的龍目睜開了一道縫隙,卻在發覺沒有異樣之後又很快閉上了。

    龍小芝鬆了一口氣,略微沉思之後,仿佛下定了決心,從靈府之中取出一小堆孢子,試著灑向鏡潭潭底,如果這三重陣法的靈力來源於鏡潭,那蘊養靈魂的靈力必定也來源於鏡潭。

    細小的孢子如同龍小芝所期待的那般透過了氣泡壁障,落向潭底,鏡潭雖有浮力,卻似乎隻限於開靈智之物,否則潭中也不會有魚蝦生存。

    卻不成想,龍小芝的這個舉動讓銀蛟徹底睜開了眼睛,而且那雙冷冰冰的紫瞳正透過氣泡看著她。

    龍小芝嚇了一跳,貼到氣泡壁上,難道被發現了?不能啊,以自己對孢子的掌控能力,應該沒引起任何靈力波動才對。

    正大眼瞪小眼之際,圈在銀蛟身體裏的九鏡金蓮似乎有了動靜,隨後,龍小芝就看到那銀蛟冰冷的紫瞳中露出無奈而寵溺的神色。

    然後,銀蛟翹著尾巴,伸向龍小芝所在的氣泡,將上升的氣泡擋了下來。龍小芝已經完全呆住,覺得自己大概也許闖禍了。

    急得正要撓牆之際,突然一顆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華的蓮子飄入了龍小芝的氣泡之中,龍小芝下意識的伸出小胖手,蓮子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你看得見我?”龍小芝問完之後才發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果然銀蛟眼睛一眯,一個清晰爽朗的聲音就在腦海裏響起

    “陣法都是孤設的,有什麽是孤看不見的。”說完尾巴一甩,龍小芝所在的氣泡就已經快速上升,銀蛟的身影越來越遠,很快變得模糊。

    氣泡上升至鏡潭表麵方才破碎,龍小芝一扇翅膀,靈巧飛了起來,龍小芝低頭看了看清澈的鏡潭,默默飛向岸邊,阮青雪,花雨樓和凡心三人早已等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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