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某日,裴漓之沒有任何預兆流了鼻血。


    林羨還覺得新奇,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大乘境了還能流鼻血。


    裴漓之:“……”


    “師尊,最近可以不吃那些補品了嗎?”裴漓之問。


    林羨頗覺得好笑:“你不喜歡就可以不吃,怎麽還征求上我的意見了?”


    裴漓之便不說話了,餘光瞥見他師尊眼角的笑意,一時間分不清這是不是故意的?


    天氣漸漸涼爽起來,林羨留裴漓之在身側伺候,但不管怎麽說,裴漓之都是夕遙宗的第三個大乘境,實力上不容小覷。


    基於此,宗門內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多多“開枝散葉”的。


    也就是收徒。


    不僅是裴漓之,他的兩個師弟師妹都沒逃過被掌門師伯約談的命運。


    麵對著苦口婆心的掌門,師兄妹三個:“……”


    裴漓之冷淡:“弟子入門不過百餘年,運氣頗佳,但遠遠未達能夠收徒的資質,二師伯可以另尋其他能人。”


    沈宵:“大師兄不收徒,我也不收。”


    虞幼清:“大師兄不收徒,我也不收。”


    論“大師兄”之妙用。


    裴漓之大概也是第一次從他們口中聽見這麽順暢的“大師兄”三個字。


    安行舟:“……”


    他苦口婆心勸了半天,裴漓之始終咬定不收徒,另外兩個則堅決跟著大師兄走。


    安行舟:“真行啊你們倆,平時沒見跟大師兄關係這麽好呢。”


    沈宵:“怎麽會呢二師伯,您多慮了。”


    虞幼清:“二師伯,我們一直敬重大師兄啊。”


    安行舟:“……”


    你們要是知道自己這大師兄憑本事給自己升了輩分,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出來。


    不收徒就不收徒,安行舟看著這三個師侄都嫌眼睛疼,尤其是為首的裴漓之,安行舟始終記得那日破門而入看到的畫麵。


    想起來,這徒弟還是他專門給小八挑的,好好的徒弟結果現在成了道侶,四舍五入他才是那個引狼入室的人……算了,指不定誰是狼呢。


    安行舟打發了九尊閣這三個不靠譜的,轉而將目標打到其他峰的弟子頭上,致力於為他們夕遙宗“開枝散葉”。


    在這個關節上,林羨派去找白術的人卻始終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從白術身邊的人入手。


    仙盟內,有關於白術身邊的人,應該都被查得差不多了。


    連秦憶都被放出來了。


    但是對於仙盟以外的呢?


    那個黑月組織究竟在哪?還有藥宗……嘶,想起這個鬼地方,林羨忽然意識到點不對勁的,藥宗之所以這麽久都沒能夠處理,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一,藥宗不是什麽隨處冒出來的小宗門,存在時間甚至比夕遙宗短不了多少。


    其二,與藥宗保持合作的宗門世家實在太多,藥宗每年的產出讓它注定不平凡。


    其三,藥宗內大部分弟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究竟都是在為誰做事,他們被蒙在鼓裏,能被處理的,自然是藥宗的宗主和長老們。


    接下來,大多可能是從藥宗裏麵挑個清白點的當下一任宗主,藥宗不可能就此沒了。


    林羨決定下山一趟。


    這個決定雖然有些倉促,卻不莽撞。


    白術藏了這麽多年一直相安無事,如今這馬腳說露就露出來了,他不可能沒有後手。


    “師尊要下山?”這個消息,裴漓之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但也絕對不是第一個。


    “嗯。”


    林羨明顯是做好了決定,並沒有要與任何人商量一句的,即便是裴漓之,也隻是得來一句提前告知。


    至於其他徒弟,興許要等她下山許久才後知後覺。


    “師尊,我跟您一起。”裴漓之下意識道。


    林羨搖頭,眉宇間不見任何情緒,但她其實心情不錯。


    “你在宗門好好呆著,”林羨並不打算帶上裴漓之,她說,“我很快迴來。”


    裴漓之大概是明白林羨口中的“很快”是什麽意思的,固執地想要與她有所爭論,“師尊上次離開宗門,最後傷成什麽樣子,您忘了嗎?”


    “裴漓之,”林羨歎了口氣,“你聽話。”


    那雙桃花眼中呈現出來的眸光總是很帶有說服力,裴漓之是個叛逆的徒弟,但他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一邊叛逆著一邊聽了話。


    裴漓之:“弟子會想您。”


    思念這個詞,身在其中才懂得其中滋味。


    很肉麻的話。


    “師尊,您應該不是那種隻饞弟子身子的人吧?”裴漓之忽而又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看。


    林羨:“……”


    啊。


    也不是完全不饞。


    裴漓之垂下眸子,也垂下了滿眼的算計:“您下山,會跟弟子傳訊嗎?”


    林羨想了想,道:“我盡量。”


    這句話其實挺沒有保證的,但林羨心意已決,她孤身一人下山,裴漓之就算想跟,也很難保證不會被她發現。


    從前隻是徒弟,惹師尊生氣,她會包容,但如今,他又拿什麽去惹惱一個愛他愛得沒那麽深的道侶?


    裴漓之倒是知道怎麽讓人將心放在自己身上。


    “師尊記得保護好自己。”裴漓之道。


    盡管知道林羨不會聽。


    若真是這麽惜命的,就不會三番四次讓自己受傷。


    “師尊不願意帶上弟子,那帶上它行不行?”裴漓之將一隻紅色的紙鳶放到林羨手上,這是他方才手上拿著的紅紙折成的,“就當是弟子陪您在一起。”


    林羨看了一眼,而後收下:“等我迴來。”


    她意識不到自己說這句話時的姿態多從容,也不懂她那小道侶心中所想。


    林羨不喜歡太過於黏人的道侶,裴漓之也不是黏人的性格,在她麵前除外而已。


    林羨就這樣悄無聲息下山了,相信連重傷她的白術都沒想到,林羨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不僅傷好了,修為更是比受傷前更上一層樓。


    而她離開,寢殿的使用權卻留給了裴漓之。


    每當夜深人靜,裴漓之便在此處,嗅著被子上他師尊留下的淺淡味道入眠。


    但即便如此,裴漓之也做起了噩夢。


    人越怕什麽,就越容易碰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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