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沒有親吻,林羨從浴池上來時,裴漓之閉了自己的五感,不看不聽,卻不能不念不想。


    林羨身上披著白色的長袍,竹簪從發間拔出,長發披落下來, 看起來驚豔又恬靜。


    裴漓之守在她的床榻邊,替其滅了燈,而後在黑夜中沉默著,卻不肯遠離半步。


    林羨儼然習慣了在這樣的注視下入睡。


    裴漓之的舉動確實稱不上多磊落,他是個貪心的人,既然人前不能得半點眼神,人後, 他自然要占據所有能占據的。


    林羨半夜醒來, 看見裴漓之撐著腦袋在床邊,黑暗中可見其雙目緊閉。


    林羨注視片刻,隨後抬手輕搖他一下。


    “師尊,您醒了?”裴漓之睜眼,看到林羨,隨後問,“要喝水嗎?”


    裴漓之端來了一杯溫水,體貼地扶著林羨起來,甚至想喂她喝下,然而林羨雙手接過了杯子。


    “師尊近日來總半夜驚醒,”裴漓之道,“是做噩夢了嗎?”


    林羨想開口反駁,裴漓之卻探手去擦拭了她額前冒出的冷汗。


    她又沉默下來。


    這些日子裏,她確實每夜噩夢纏身,那些噩夢來來迴迴反反複複,其實對她的影響不大, 但一入眠便不由自主在腦海中浮現各種畫麵, 這又確確實實對她造成了困擾。


    杯中水見底, 裴漓之將杯子放迴去,轉而又看林羨,“師尊還睡嗎?”


    若是在前幾夜,林羨深夜醒來時,他最是黏人,然而今夜不同,裴漓之有些沉默。


    林羨抬眸,兩人視線對上,片刻無言,隨後林羨往床榻裏麵挪了挪,掀開被子拍了拍身旁。


    “上來。”


    黑暗中,裴漓之猝不及防瞪大了雙眸,瞳孔也微微收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遲遲沒有動作,林羨沒有耐心地催促了一下:“不上來就迴去。”


    裴漓之不知道這是個什麽信號,但林羨這句話卻是實打實有威懾力的,裴漓之僵硬著身體躺下,哪怕平日裏再如何肆意妄為,他卻依舊是第一次得來這樣的待遇。


    他的師尊主動邀他上榻。


    隻不過林羨什麽也不打算做,她隻是讓裴漓之躺下,隨後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徒留裴漓之一人清醒著。


    修士其實不用睡。


    裴漓之也知道,林羨看上去是入眠了,但隻要有什麽風吹草動,她會第一時間清醒過來。


    他側了側身,目不轉睛地盯著身旁的人。


    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


    曾經愛而不得,仿佛永遠觸之不及的人如今就躺在自己身側,隻是這其中,卻是感覺,這人仿佛依舊離他很遠。


    明明他的師尊如今即便態度不夠明朗,但半推半就間,裴漓之能感覺到林羨對自己有幾分喜愛。


    是的,喜愛。


    起碼他還擁有著喜愛。


    但喜愛啊,偏偏又是最無用的東西,可隨時拋卻的。


    他們之間似乎平等了,但終究還是有一層隔閡存在。


    一夜無眠。


    ——


    林羨最近很喜歡睡覺,但同時也總睡得不安穩,這就導致了她懷疑自己的床榻是不是該換了。


    換張更好的,說不定能睡好。


    隻不過這個問題,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考慮,不過裴漓之沒她那麽離譜,他沒有將鍋甩在床榻上,反而是不知從哪裏搜刮來了不少助眠的東西。


    他師尊無論前世今生都對睡覺一事情有獨鍾,若是睡不好,輕則精神萎靡,重則脾氣暴躁。


    這種凡人般的作息裴漓之從前也是不理解的,但如今,理不理解似乎已經不是一個問題了。


    他對林羨的感情,足以讓他盲目。


    是夜,裴漓之給林羨點上了熏香,這熏香自然是他專門弄來的東西,助眠效果很好,據說是百年未曾入眠的修士用了它也能一夜酣睡。


    結果並不怎麽樣。


    林羨還是半夜醒了一次,醒來時看到身旁有人甚至恍惚了片刻。


    半晌後才反應過來,裴漓之是她允許之後才躺在這裏的。


    師尊本人不像徒弟又這麽多講究,裴漓之躺在這裏的時候,老實又乖巧,絲毫看不出是個敢對自己師尊有任何不軌長大之徒。


    他大概是生怕打擾了林羨,所以才躺得這麽老實,但其實算是鑽了牛角尖,林羨自己就可以屏蔽了外界所有幹擾。


    林羨可沒有自己醒著不能打擾別人安眠的想法,她翻了個身,側身盯著身旁的人。


    這個角度下,黑暗中看人總歸是和白天有所不同的。


    最為引人注意的是淪落,在模糊了五官之後,輪廓似乎顯得更加突出。


    裴漓之無疑是好看的。


    林羨見過許多人,不是每一個如今都記在腦海裏,但對於裴漓之的父母尤有印象,那兩個人的相貌都是一頂一的好。


    因為徒弟的緣故,林羨百餘年前了解過裴將軍夫婦,若不是他當年功勳過人,說不定貌美的妻子會入宮成為宮妃。


    裴將軍一生戎馬,所效忠之皇室也不敢輕易奪臣妻。


    但動沒動心思不好說,若真沒起過心思,這流言蜚語便是空穴來風。


    不管真假,顯而易見,裴漓之這皮囊就生得漂亮,那他生得好看,自然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他的父母,以及自認含辛茹苦養大徒弟的某師尊,都應該在其中付出了不少。


    隻是自己親手養大的人如今躺在自己身側,林羨未免會有“監守自盜”的錯覺。


    哪怕是裴漓之自己先貼上來的。


    她抬手點在身側之人的額前,順著中間的弧度漸漸滑落下來,先是鼻梁、鼻尖再到唇峰,緊接著還撓了一下他的下巴,點上了。


    林羨的舉動根本沒考慮過會不會吵醒裴漓之,她自己半夜玩得開心就行。


    但裴漓之畢竟不是睡死的人,林羨撐著腦袋在摸著喉結,直到那喉結上下一滑動,下一刻,原本睡得規規矩矩的人翻了個身,林羨被緊緊摟在懷裏。


    清冷的氣息和她身上的異香交織一起,催生著什麽情愫。


    林羨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把玩著她的發絲。


    “師尊乖,睡覺。”


    哄孩子般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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