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晳拿起手機又看了一遍那個號碼。

    然後記下來,輸到撥號攔裏,顯示歸屬地是遙省。

    賀燃的老家也在那。

    不用太費腦筋,到這份上了,簡晳也猜到是怎麽一迴事。

    前女友都找到她這來,想必男主角那邊早就雞飛狗跳了。

    簡晳斂下眉目,把手機翻了個邊合在桌上。

    陶溪紅在客廳叫她,“小皙,過來吃水果。”

    簡晳把剩下的燕窩兩口喝完,走過去說:“又是草莓啊?”

    “你弟寄過來的,喏,那兩大箱子獼猴桃也是。”陶溪紅遞給簡晳,“多吃點也好。”

    她坐下,捏了一個塞嘴裏,邊嚼邊說:“星來就這兩天要迴來了,昨天給我發短信。”

    “隨他吧,這孩子,從小就鬧騰,長大了也歡脫。你們姐弟倆性格真是截然相反。”陶溪紅說起兒子,簡直是甜蜜的負擔。

    母女倆又閑聊了一陣,簡晳的手機有電話進來,響了兩聲,又掛了。

    簡晳看著那串數字,沒猶豫,直接一條短信發過去——

    [你找我什麽事?]

    等了幾秒,那邊迴:

    [賀燃在不在?]

    [不在。]

    [他上次有東西落在我這裏了,讓他過來拿。]

    [不用了。]

    [是件呢子衣,要不你發給地址給我,我送過來。]

    姚怡芝滿心以為,簡晳會懷疑,會亂想,會質問。

    但等來的迴複竟然是:

    [深圳近日氣溫全是三十度以上,你穿個外套試試看?]

    簡晳用理智的思維去分辨她話裏的拙劣漏洞,不緊不慢地戳穿,然後心平氣和地打出“姚小姐,請你自重”這句話。

    她把手機丟手邊,又吃了一顆草莓,對陶溪紅說:“特別甜。”

    手機自此安靜了,諒她也不敢再迴。

    兩天後,陶星來從深圳拍完戲迴來,皮膚黑了一個色號,斜斜地戴了頂鴨舌帽,看起來像個收保護費的。

    陶星來一聽這評價,立刻對簡晳翻臉,“放眼市委大院,你再找一個比我帥的人出來,算你贏!”

    簡晳這迴看清楚了,“我天,你皮膚怎麽了?”

    陶星來控

    訴:“殺千刀的李小強,給我上妝的時候肯定偷工減料用的劣質貨,過敏了。”

    李小強是他的經紀人,據說極其不靠譜。

    簡晳後來一想,陶星來進圈兩年了,也沒上過一次微博頭條,這個經紀人確實不太靠譜。

    “明天去我們醫院看看吧,我給你說一聲,你不用掛號直接去。”

    “再說吧,我在擦蘆薈膠。”陶星來往沙發上一躺,“總算能休一禮拜了。姐,我發現你肚子還挺大。”

    簡晳:“都五個多月了。誒,你休息會吃飯。”

    陶星來說:“你手機呢,給我用一下,記個號碼。”

    “給。”簡晳遞給他,走去廚房倒水喝。

    陶星來熟練地輸入密碼,解鎖,一看,眼珠子都瞪圓了。

    簡晳剛才在給科室同事發信息,所以就停在了短信頁麵。

    陶星來往下拉看三四條,就是上次簡晳和姚怡芝的對話。

    “我日!”他快氣炸,“這女人誰啊,太囂張了吧!”

    簡晳在廚房裏,沒聽到,握著水杯走出來。

    陶星來演技自如,立刻風平浪靜,認認真真地記號碼,順便把那個小三電話也給記住。

    他是個正義使者,可煩有人欺負他姐。

    已經步入初夏,也就早晚氣溫稍低,到了中午,都能穿短袖了。衣裳一薄,簡晳從腰身看還是苗條,所以就顯得肚子比同期孕婦要大。

    賀燃人還在深圳,下個星期就能迴來,把事業重心正式轉移到本市。

    他不在的這個月,陸悍驍對簡晳頗為照顧,沒事就喊她去家裏吃飯。

    那個親戚家的小孩威力還挺大,陸悍驍都快成居家叔叔了,下廚做飯煲湯,吃完又變身輔導老師教她算題目。

    簡晳看得直樂,等他忙完,評價道:“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陸悍驍給她洗了個蘋果,“我認你就行。來,吃。”

    簡晳推開,“不吃整個,你去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陸悍驍:“……”他切了聲,“瞧賀燃把你慣的。”

    簡晳挺著肚子,依在門口看他切蘋果。

    陸悍驍想到一件事,說:“星來最近是不是休假啊?”

    “對,怎麽了?”

    “他前幾天跟我借了根雙節棍。”

    簡晳抬起頭,“他要雙節棍幹嗎?”

    “我估計是練肌肉。”

    “……”

    簡晳越想越不對勁,給陶星來發了個信息:[你在哪呢?]

    在金景小區。

    陶星來戴著鴨舌帽,手握雙節棍,從下午四點等到晚上十點,窩在草叢堆裏日曬雨淋。

    他可是雇傭了一個私家偵探,把姚怡芝這幾天的出行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說是今晚,那女人有飯局,喝了點兒酒,目前正在迴家的路上。

    陶星來覺得這是個下手的好機會。直到晚上十點,姚怡芝終於出現,她從出租車上下來,一個人,提著小皮包,腳步有點兒飄。

    這個地方是監控死角,鳥不拉屎。

    陶星來戴上口罩,卸下偶像包袱,刷刷刷地衝上去。

    姚怡芝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一根雙節棍從後麵鉗住脖子。陶星來把人往草堆裏拖,用準備好的透明膠把她嘴巴纏了四五圈。

    姚怡芝酒醒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你是不是姚怡芝?!”陶星來壓低聲音,耍了兩下雙節棍。

    對方拚命搖頭。

    “那就對了!我就不找姚怡芝。”陶星來繼續耍著雙節棍,顯示自己下手很厲害的樣子。

    “我還以為多漂亮呢,長得太違章了。就你這樣子,還想追男人?我呸!”陶星來雙節棍也不玩了,叉腰怒懟:“我給你攝像了,名字就叫‘當街暴打小三’,微博上的大v營銷號都歸我管,想出名?讓你紅!”

    陶星來不解氣,“我可不是嚇你,我爸是屠夫,我哥是混社會的,我昨天還拿了雙節棍大賽第一名。”

    他蹲下去,撕開透明膠,把姚怡芝的頭發給亂七八糟地粘住。

    最後放大招,“知道我是誰麽?我是他真愛!”

    不能待太久,畢竟陶星來還有偶像包袱在。

    姚怡芝驚慌極了,這一切像做夢!哪裏逃出來的神經病!

    而最讓她不明白的地方,賀燃什麽時候變成,性別男,愛好也是男了?

    迴到家後,陶星來仔細迴顧了一下剛才的實操演練,覺得很多細節還有待加強。

    但一想到精彩的地方,又忍不住地傻笑。

    坐沙發上看電視的簡晳朝他丟了一個核桃。

    “神經呢?”

    陶星來嘿嘿嘿,磕起了核桃。

    簡晳放下鉗子,“你晚上幹嗎去了?”

    陶星來:“練雙節棍。”

    簡晳又扔了一個核桃,“趕緊迴劇組拍戲。”

    “切。你催我,你趕我,你不愛我。”

    “知道就好。”

    簡晳懶得理他,正好這時手機響,有電話進來。

    她一看屏幕,臉色變了變,等了幾秒,還是接了。

    簡晳沒說話,姚怡芝有備而來。

    開口就問:“簡小姐,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簡晳起身,往窗邊走,聲音平靜,“什麽誤會?”

    “我和賀燃。”姚怡芝咬著這幾個字,故意加重語氣。

    她控製著氣氛,企圖用沉默來給簡晳施壓。

    簡晳無神無色,極敷衍的一個字:“哦。”

    姚怡芝被她的鎮定弄得有些焦躁,“我和賀燃清清白白,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找人來打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簡晳:“打你?”

    陶星來時刻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一聽關鍵字,立刻蹦出來,“姐,給我!我來說!懟她!”

    簡晳伸手堵住他的嘴巴,聲音淡,態度淡:問姚怡芝,“你受傷了?”

    “對!”

    “傷得嚴重嗎?”

    “嚴重!”

    “嚴重到什麽程度?”

    “……”

    “要死了?”

    姚怡芝終於繃不住了,大著聲音:“簡小姐!”

    簡晳把手機拿遠了點,掏了掏耳朵,再繼續,“什麽事?”

    這種軟綿綿的迴應,最讓挑事者耐不住,姚怡芝的算盤都被打亂,先行暴露居心叵測,語氣也激烈起來。

    “你是不是害怕啊?害怕我搶走賀燃?都是女人,我挺能理解你。但你也沒必要弄些不入流的手段來打擊報複吧?”

    陶星來貼著耳朵聽著呢,媽的肺都要爆炸了!

    簡晳一點也不惱怒,笑著說:“姚什麽芝是吧?作為女人,其實我也挺能理解你,畢竟長得一般,心眼也一般,所以醜人多作怪這句話,還是有點道理。”

    姚怡芝氣得:“你什麽意思?!”

    “那先問問你自己是什麽意思。”

    簡皙眸色收斂,語氣也變得鋒利,“你算個什麽東西?敢跟我叫板?對,是我叫人打的你,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我為什麽要打你!”

    姚怡芝渾身發抖,“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你報,”簡皙冷笑:“我怕你?——你給我聽清楚,再惦記我男人,弄死你!”

    陶星來熱血沸騰,忍不住拍手,“好!”

    簡皙咄咄逼人:“姚小姐,這句話你給我記住了,你是什麽貨色,我對你就是什麽臉色!”

    然後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簡皙親自給這場小醜鬧劇畫上句號。

    她和賀燃愛得不容易,經曆那麽多才走到一起。

    在扞衛家庭上,簡皙絕不當軟柿子任人拿捏。

    “哇塞,姐,我愛死你了。”陶星來一臉迷戀。

    簡皙眼神涼,落向他,“你今天去打那女人了?”

    陶星來點頭,模仿揮舞雙節棍的動作,邊動邊說:“我就是個小帥逼!把她嚇得五官移位。”

    簡皙痛苦地扭過頭,不太想看。“你就會惹事。”

    “誰惹你,我就揍誰。”陶星來這姐控的毛病從小養成,一生難改。“等姐夫迴來,讓他跪地上磕頭認錯,瞎七八亂搞關係呢!”

    “喂喂喂。”簡皙看著他,“我可警告你,別惹你姐夫。”

    “都這樣了,你還不怪他?”陶星來費解。

    “我怪他幹什麽?”

    “他和前女友糾纏不清。”

    “是前女友拎不清,他也是個受害者。”

    “但他也有錯。”

    簡皙撐著肚子,剛才那一番發飆到底傷神,陶星來趕緊扶著她,“姐,你坐沙發,墊個軟墊。”

    簡皙問陶星來:“賀燃哪裏有錯?”

    陶星來是出於護姐本能,把怪責攤出去才舒坦。這會被細問,他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簡皙抿了抿唇,思路十分清晰,“賀燃錯在出軌了?”

    “沒出軌。”

    “錯在主動招惹前女友?”

    “沒主動。”

    “錯在被女人背叛?”

    “是那女人品格低下。”

    “那不就得了。”簡皙連著三問,靠在沙發上,“你說,他還有什麽錯?”

    陶星來不說話。

    簡皙微微歎氣,“我和他走到一起不容易,成為夫妻更不容易,我不會無理遷怒。他是我的丈夫,哪怕這個世界都在否定他,排擠他,我也始終肯定他,擁抱他。”

    簡皙聲音輕,對弟弟說出了真心,“男人不必一直堅強一直硬扛,他想休息的時候——來我懷裏就好啦。”

    陶星來張大了嘴巴,聽傻了。

    他機械地舉起右手,晃了晃手機,“剛才那段話,我已經給你錄下來發給賀賀哥了。”

    陶星來的微信頁麵停在與賀燃的對話框上。

    真發過去了。

    簡皙扔了個抱枕給他,“你真煩。”

    ———

    半個月後,賀燃終於從深圳迴來。

    進入孕晚期,簡皙的肚子長得飛快,她已經換了兩個號的白大褂,孕期隻長肚子,四肢腰身依舊纖細。

    這天,簡皙坐班門診,科室很照顧她,把她的診療號減少了四分之一。

    賀燃連公寓都沒迴,直接跑來醫院。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最先反應的是護士,“產婦姓名,懷孕周數請報……”

    話說到一半,護士抬起頭。

    賀燃手指比劃在嘴邊,“噓。”

    簡皙低頭寫病曆,沒察覺異常,邊寫邊問:“叫什麽名字?”

    “賀燃。”

    她筆尖一頓,抬眼。

    賀燃麵容帶笑,眉間全是溫柔。

    這驚喜有點兒大,簡皙懵勁沒消,“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剛。”賀燃笑著說:“貨車直接把我放醫院門口。”

    簡皙拿起鋼筆,輕輕敲了下他的頭,“又搞突襲。”

    賀燃勾嘴,握著她的手撓了撓,湊近說:“太想你了,忍不住。好好上班,我就在外麵等你。”

    簡皙從抽屜裏拿出兩包餅幹塞他手心,“先吃點。”

    賀燃輕輕笑起來,“好。”

    人走後,小護士感歎道:“哇,簡醫生,你老公好帥啊。”

    簡皙低調地說:“一般般吧。”

    心裏卻克製不住地冒出喜色難擋的小泡泡。

    之後的看診,每一次病人進診室,開關門的時候,都能一眼看見賀燃站在走廊上,同樣地望著裏麵。

    兩個人的視線在門縫裏短暫交合,然後心

    照不宣地微笑。

    終於下班,簡皙的心都快飛出來了。

    賀燃見她腳步急,忙說:“慢點慢點,老公在這呢。”

    簡皙索性不走了,待在原地,張開手要抱抱。

    賀燃邊笑邊走近,單手按著她的後背,把人輕輕帶進了懷裏。

    他沉聲說:“孩子媽,辛苦了。”

    簡皙心熱,嗯了聲,想到不久前的姚怡芝,心裏多少有點泛酸。

    於是手移到賀燃腰上,不輕不重地一掐,“……再不迴來,我醋壇子都要翻了。”

    賀燃鼻音微顫,笑了出來,“我有補償。”

    簡皙抬起頭,“嗯?”

    賀燃沒說話,牽起她的手,很快的,往她手心放了一樣東西。

    冰涼,手感硬,還很小。

    簡皙低頭,攤開掌心一看,是把鑰匙。

    “我們結婚看中的那套房子,我買下來了。”賀燃很平靜,“全款,精裝,什麽時候搬進去都可以。”

    簡皙怔然。

    賀燃:“欠了你的,我一樣樣還,你把後半生當賭注——我一定不會讓你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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