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清是捕食者,從來都是。


    一頭狼而已,在結了冰的河麵上,她甚至可以把整個狼群都拖下水。


    放在電影裏,就是那種隻能看見影子一閃而過的恐怖怪物,不管什麽東西到了冰上,隻要一轉頭,就會消失不見,然後一個黑影從冰下麵影影綽綽地掠過,烘托氛圍的音樂響起……最後被主角用某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打敗。


    如果是美國電影,可能又出現另一個正義怪和它打鬥。


    放在泰國電影,結局大概率是主角團完蛋。


    放在日本電影裏,可能是十八禁那種……


    咳。


    可惜這不是電影。


    何清清按著它沉進水裏,從窟窿裏冒出幾個泡泡。


    可憐的狼驚恐掙紮,被她提起來又按進去。


    “它懷孕了。”


    何清清把它從水裏提出來道,陸安和阿夏都不由側目。


    狼……不知道會不會生出畸變種。


    “要留著它看看,還是幹脆解決了?”


    “沒什麽好看。”


    “也是。”


    何清清看了看它猩紅的眼睛,再次沉進水裏,很久沒有冒頭。


    陳誌榮往身後竹筐裏裝碎冰塊,現在取水比用桶方便很多,當初趙華喝尿的日子在有了何清清之後,已經成為久遠的迴憶了。


    阿夏用雪蹭了蹭刀上沾的血跡,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頭狼屍被放在三輪車上,側翻了一次的小三輪變得更破了,血凝固的很快,讓它變得髒兮兮的。


    迴去的路三個人都很警惕,或者說,陸安和陳誌榮很警惕,阿夏拎著柴刀,有點放鬆的意思。


    今時不同往日,她在這幾個月變化的異常迅猛。


    迴去後把狼交給趙華和陳誌榮燒水處理,剝皮,洗淨,分成肉塊,再吊起來晾成肉幹,這個天氣的好處又凸顯出來,食物總能很好地儲存起來。


    陸安挑了兩塊後腿肉,放進鍋裏熬煮,加上一點何清清從柳樹那邊帶迴來的辣椒,倒一點酒。


    “今天當過年了!”


    “什麽是過年?”趙錦鯉仰起頭問。


    “過年……過年……”


    陸安怔怔的,被她給問住了。


    好在趙華接上了話,在災難前的時代,過年這種東西還是存在的,留在他們從末世前活到現在的人的記憶裏。


    “就是冬天很冷的時候,大家會在一個日子休息,一家團聚,吃好的喝好的,慶祝我們又多活了一年。”


    “對,慶祝……很熱鬧的。”阿夏摸了摸她的小辮,也想起了一些。


    記得那時是很熱鬧的,街上會貼一些花花綠綠的紅紙,家裏買一大堆年貨,有瓜子,有花生,還有糖和很多幹果。


    那幾天會去串門,走親訪友,她不喜歡跟徐教授去拜年,不喜歡聽親戚們絮絮叨叨,聽他們放開嗓門大笑,也不喜歡那些熊孩子淘氣玩鬧,拿鞭炮故意往她這邊扔。


    現在卻覺得,那時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就是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了。


    “過年應該吃餃子,但是我們沒有麵。”趙華有些遺憾。


    阿夏沉默著看了看北邊方向,那是她曾經的家,自末世後,十幾年沒有迴去過,那邊可能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趙錦鯉又問餃子是什麽,趙華笑著和她解釋,出生在末世後的孩子,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那些以前的人們習以為常的東西,在她看來滿是新鮮,有太多東西沒有見過,沒有吃過。


    陸安擼擼袖子,幫忙剝煮野板栗,一群人忙忙碌碌,算是有了點氛圍。


    趙錦鯉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幾個大人準備食物,她忽然問過年是不是該叫美人魚姐姐一起?


    陸安和趙華對視一眼,想了想,好像確實該叫她一下。


    於是剛迴到河裏待了半天的何清清,還沒有遊過癮,又被他們拿車拉來鎮上。


    樓房裏冒出陣陣輕煙,剛一飄出,就被寒風吹散。


    在這個孤寂的小鎮,屋子裏多了一絲熱火朝天的氣息,大鍋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冒泡,蒸汽帶著肉香飄散出來,溫度比平時都要高很多。


    被趙華當做寶貝的紅薯也拿出來兩個,唯一可惜的是那隻被狼叼了的野雞,不然就齊活了。轉念想想,一隻雞換了兩頭狼迴來,這買賣還是劃算的。


    何清清充當了燒火工,戴上毛茸茸的帽子防止她一頭長發被火燎到,手裏拿著一根鐵根,躺在浴缸裏不時往爐子裏添柴,臉上蹭了幾道黑灰也沒察覺。


    “要不我扔兩個鱗片進去給你們添點魚香味?”


    “你省省!”陸安沒好氣兒道,媽的太怪了。


    忙忙碌碌,一不注意就到了傍晚,天色將暗。


    這個年過得不倫不類,又非常恰好,桌上擺了一大盤野板栗,還有切薄的熏肉,蒸熟的紅薯,一大鍋狼肉帶著棒骨騰騰冒熱氣。


    兩頭落單的狼貢獻很大,除此之外還有兩瓶酒放在桌上,何清清自己抱著一瓶,剩下一瓶陸安和趙華他們分。


    “又活了一年,幹杯!”趙華喜氣洋洋,舉杯相慶,拿筷子沾了一點酒給趙錦鯉舔舔。


    陳誌榮心緒複雜,以前在空間站是會過年的,不過也隻是分配的物資會多一些,現在看這一群怪物過年,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一口酒下肚,順著喉嚨火辣辣到胃裏,阿夏抿了抿嘴,看向陸安。


    陸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不吃,不喝,坐在一旁抱著小錦鯉幫她夾比較遠的菜。


    “希望明年能吃上餃子。”


    “希望能找到一個安穩的地方,活下去。”


    “希望……我沒什麽好希望的。”何清清悶了一大口酒,“希望你們的願望都能實現吧!”


    眾人圍坐一桌,在這個末世的冬天,過了一個他們以為的新年。


    趙錦鯉眼睛亮晶晶的,原來這就是過年。


    等到爐火漸漸熄滅,桌上的肉也被吃得差不多,趙華站起來時搖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穩,臉上帶著酒暈,輕輕搖晃著腦袋迴屋睡覺。


    陸安和阿夏合力把何清清帶上樓,安置在小錦鯉房間,兩個人便迴屋。


    “星期六。”


    “嗯?”


    “我能保護你了。”


    “嗯……你本來也能。”


    陸安拿毛巾幫她擦了擦身上,他還記得,第一次被阿夏綁起來,還被她拿刀拍了一下。


    現在乖乖的躺在床上,蓋了兩層被子,等著他躺下。


    躺下後,她順勢就拱過來,拿著陸安的手放到肚子上。


    “你那個來了?”


    “嗯……”


    “那你還喝酒!”


    “不能喝嗎?”


    “……”


    “做男人真好,我也想做個男人,那樣可以……”


    “那樣你就不能和我睡一起了。”


    “哦。”


    阿夏悶悶應了一聲,裹緊被子閉上眼睛。


    窗外是無邊的夜和淒寒的風,被窩裏兩具滾燙的身體貼在一起。


    ?


    “做女人真好。”


    夏茴抱著靠枕斜靠在沙發上,由衷感歎,“陸安,給我倒杯熱水。”


    “你沒有長手嗎?”


    “沒有長,我的手被封印了。”


    “?”


    陸安瞅瞅夏茴,不明白生理期的女人都是什麽怪物。


    雪下了兩天,天氣有點惡劣,空氣有點沉悶,夏茴也不想出去了,捧起一杯熱水,往裏麵扔兩顆紅棗,新時代養生青年。


    看夏茴偶爾皺起的眉頭,陸安發現阿夏真的在不斷進化。


    現在她喝酒都沒什麽事,反觀夏茴,捧著熱水都會不舒服。


    “你曾經說你想當個男人。”陸安又往她杯子裏扔了一顆紅棗泡著。


    “我那時腦袋一定鏽逗了。”


    夏茴瞅瞅陸安臉上的風霜,當男人哪有做女人好。


    “其實你的願望實現了一半。”


    陸安看一眼她的搓衣板,扭頭走了。


    夏茴愣了一下,低頭瞧瞧,頓時大怒:“陸安!你什麽意思?!”


    “我又沒說你平胸,未來的你說的。”


    陸安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過了一會兒道:“我可能快離開了。”


    “什麽?”


    “我能感覺到在那邊越來越力不從心,說不定哪天醒過來就過不去了,到那時,說不定你就全想起來了。”


    陸安想了想,繼續道:“最好珍惜你現在的生活,等你想起來,看我第一時間先辦不辦你就完事了。”


    “……”


    夏茴嘴唇顫抖了幾下,“什麽叫辦我?”


    “就是滿足你以前的願望。”


    “你變態!”


    夏茴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陸安卻披了外套出門了。


    下雪的蓉城很美,至少在經曆那個未來後,一切都很美好。


    他很期待夏茴想起來,失去了往日的記憶,總是不完整的,到那時她才變得完整。


    想起來後她會說什麽?


    會做什麽?


    陸安想不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會再把他綁起來了。


    到那時要買餃子和她一起過年……


    想到這裏,陸安腳步一轉,沒有去超市,反而去了菜市場,準備買一些手工水餃帶迴去煮。


    夏茴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找未來的自己救命。


    還沒等到答複,敲門聲響起,她側了側頭,出去打開房門。本以為是陸安忘了帶鑰匙,沒想到是白曉琴提了一些東西過來。


    “阿姨。”


    “他呢?”


    “他……他……他出去了。”夏茴兩隻手糾在身後,很想讓未來出來。


    “哦,別人給我送了點東西,我路過給你們帶過來,他胳膊好了吧?”


    白曉琴直接進來,房間裏收拾得幹幹淨淨,讓她不由暗暗點頭。


    陸安這貨真的和人同居了。


    又突然又不突然。


    “一直想叫你去家裏吃頓飯來著,這不是太忙了沒顧上……”


    白曉琴把東西一放,做飯沙發上,夏茴見狀咯噔一下,這是架勢準備和她談話了。


    “阿姨你等一下,我……”


    夏茴著急忙慌地迴了一趟房間,白曉琴奇怪地看著她,扭頭望望窗外,沒過片刻,夏茴又出來了,拿了兩個杯子倒上水端過來。


    “他天天都做什麽?我怎麽覺得……好像?”白曉琴用手在臉上比劃一下,實在是陸安變化有點大,每次見都覺得更老了幾分。


    “前段時間累的,現在好多了,一會兒迴來你看看。他很不肯老實,天天跑出去,受傷了才變安靜,我都不讓他出去了。”


    “傷好了沒?”


    “不礙事了。”她不動聲色道。


    白曉琴啜了一口茶,“他……陸安和你認識多久了?”


    “很多年了,很早之前就認識,就是那時候不太熟。”女孩淺笑道:“小時候就見過。”


    “你們是同學?”


    “算是吧,他比我大。”


    等陸安提著兩斤半水餃迴來的時候,白曉琴正戴好了圍巾準備出門,迎麵碰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我帶點東西過來,你受傷了補補營養。”她沒多說什麽,隻是目光看得陸安心裏毛毛的。


    把白曉琴送出去,陸安盯著夏茴看了半天,“我媽在這兒坐了一會兒?”


    “嗯啊。”


    “你們聊什麽了?”


    “聊我們結婚的事。”


    陸安:?!


    “你又冒出來了?”


    她笑了笑,轉身迴房,再出來時臉上變得懵懵的。


    “她和我媽談什麽了?”陸安表情凝重地問。


    夏茴呆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


    “……”


    “……”


    “她說聊了我們結婚的事。”


    夏茴:?!


    “你為什麽讓她出來?”陸安捂了捂額頭,未來阿夏所處的時間,應該是喊白曉琴媽了……


    “我……我看見你媽就特別慌。”夏茴表情呆滯。


    “她可能是開玩笑的,不要慌,就算真的是……到時候她來就好了,對吧?”陸安安慰道。


    夏茴繼續懵逼。


    什麽叫她來就好了?


    “她和你再結一次婚?”夏茴瞪大了眼睛。


    “咦?”


    陸安好像想到什麽,瞅著夏茴,思量道:“也說不定,她和我結婚的時候,也是被未來的她頂替的,然後她再迴來頂替你,你心生不爽,以後未來你又迴到過去,找現在的我結婚……”


    夏茴:???


    “你必須承認的是,時間被你玩壞了。”陸安表情變得嚴肅。


    他忽然覺得很有可能,傻不拉幾的夏茴被未來的她坑了,被頂替結婚,然後她氣不過,在未來又跑迴來和他結婚。


    時間已經成篩子了。


    夏茴臉色變了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抹身迴房,她要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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