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安第一次看見一個人由活蹦亂跳變得毫無聲息。


    鼻子裏傳來血腥味,他忽然扭頭發出一聲幹嘔。


    “沒事吧?”


    阿夏問了一聲,陸安輕輕搖頭,看向她,她臉色依然帶著蒼白,緊抿著嘴,眼神已不像剛剛補刀時那樣兇狠。


    阿夏提刀走進屋,裏麵還有一具屍體,是個男人趴在地上,背上的鮮血早已幹涸,呈一種暗褐色。被割爛的衣袖下也是傷痕累累,卻沒有流出多少血。


    跟進來的陸安仔細看兩眼,頓時又是一陣反胃,狼狽退出去。


    他現在臉色比剛剛的阿夏好不了多少。


    這一切好像是突然發生的,對阿夏來說又好像不突然,她像是早就知道這間房埋伏著一個瘋女人。


    “那邊什麽也沒有。”


    趙華提著撬棍過來,看一眼這邊的情況,頓時對情況有個大概了解,忽然沒那麽慌了。


    “嗯……我再去樓上轉一圈。”


    他見陸安的反應有點奇怪,不過阿夏提著柴刀站在那兒確實很兇的樣子,頓時主動又去樓上。


    趙華的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有點重,他自己也發現了,於是有意地放輕聲音。


    阿夏放下刀,彎腰把地上的女人拖進房間和那個男人擺到一塊,然後出來關好門,到客廳角落裏找一些零散的櫃架和散布點火,很快,一小撮炭火燃起來。


    “你可以預見危險?”


    麵對剛剛突然的一係列事,陸安終於緩過來。他想起之前,明明馬上就要到下一個服務區,阿夏卻忽然拉著他改道,寧願在野外住一晚也要繞過去。


    阿夏很厲害。


    他一直知道,這個獨自生存了五年的女孩,遠沒有看上去那麽正常。


    阿夏沒有說話,拿布沾了水,湊過來映著火光輕輕給陸安擦拭臉頰上沾染的血。


    “樓上也安全!”


    趙華提著撬棍下來,見到阿夏用水給陸安擦臉,不由心疼,要是他的話,最多吐唾沫抹一下就行了……


    但他不敢說。


    有些敬畏地看了阿夏一眼,剛剛她砍人與踩著補刀的利落和兇狠,讓他知道,這兩個人活到現在真的不是偶然。


    有底線的前提是強大。


    “他們應該是從另一條道過來,食物吃完了,走不下去了。”


    趙華往火裏添根木柴,“都是牙印,為什麽她不升火烤一下?又不是沒刀……”


    陸安嘔的一聲開始反胃,阿夏冷冷地盯了趙華一眼,他頓時說不下去了。


    趙華搔搔頭,從自行車上拿一個罐頭過來準備烤來吃,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活下去才好。


    如果是他自己,剛剛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這也是他納悶那女人不升火的原因,隻要點過火,即使天色比較暗也容易看出有人活動的痕跡,從而讓人警惕。


    但是她沒有。


    見陸安看著自己,阿夏想了想,道:“她瘋了。”


    崩潰了的人,往往都會如此,連人最基本的掌握火的能力都失去。


    “我們剛剛幫你掃了個危險。”陸安蒼白著臉扭頭說道,在這時還不忘幫阿夏要吃的,也許自己已經在適應了,他想。


    趙華動作滯了一瞬,從自行車上多拿了一個罐頭,過來啟開一起放到火上烤。


    阿夏很認真地幫陸安擦幹淨臉,頓時他是三個人裏臉最幹淨的。


    陸安拿了一塊鹹魚,用刀切開一小塊,在趙華期待的眼神裏,又切小了一點扔進他的罐頭裏,然後再剜一塊扔進另一個。


    “很鹹,一小塊就行了,她口味重不怕鹹。”陸安對他這樣說。


    “我也不怕鹹。”趙華道。


    “鹹了要多喝水,這對你不利。”


    “……”


    趙華沒話兒了,伸手在火堆前烤著火,他胳膊長,可以坐很遠烤手,這樣還不用擔心離太近體內水分被蒸發——他總覺得,烤火這種事會加速自己變渴,所以最多烤烤手。


    “你不吃嗎?”他問。


    “他看我吃就飽了。”阿夏捧著罐頭說,吃鹹魚她快吃吐了,終於能改善一下夥食。


    “這叫秀色可餐。”


    陸安補充,剛剛的一切好像沒發生,他盡量想忘記那一幕,讓自己重新輕鬆起來。


    末世發生後第十二年,什麽事都有,這才是正常的。


    阿夏和趙華不知道見過多少,他也要試著習慣才行。


    “嗬……嗬嗬。”


    趙華麵無表情地笑一下,仔細瞅瞅陸安,悶頭吃自己的的那一份。


    等到解決完晚上的飯食,去到二樓的房間鋪好被褥,火堆被撲滅。


    趙華自己一個人一間房,把門堵得死死的,坐在地上放鬆地出了口氣。


    他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外麵的兩個人很古怪,也很厲害。


    麵對一車物資,他們放了自己走,雖然說不上多麽善良,但至少沒有惡意。


    能看得出來,他們心存底線,遇到危險卻也毫不手軟,如果和他們做同伴,應該是很安全的。


    但是被認同這件事,估計很難。


    ……


    陸安和阿夏則在另一個屋裏。


    脫掉外套躺在床上,陸安迴憶今天傍晚的一切。


    要不是阿夏忽然拉住自己,過去開門的應該是他,長久的奔波不僅疲累,而且也下意識放鬆了警惕,麵對忽然衝出一個拿著刀的黑影,他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阿夏趴在陸安旁邊,手搭在他身上,閉上眼睛也沒有很快睡著。


    “你能預見即將發生的危險?”


    “嗯。”


    “是怎樣的?”


    “就是有時候能看見一些快要發生的事。”


    “我死了嗎?”


    “……”


    阿夏沒說話,隻是收緊胳膊抱緊他。


    陸安忽然明悟了。


    這就死了一次?


    “我會保護好你。”阿夏小聲說,唿出的熱氣在陸安脖頸裏,癢癢的。


    陸安反手攬住她,兩個人在棉被裏貼的很近。


    “星期五。”


    “什麽?”


    “你是我遇見的星期五。”阿夏輕聲說。


    “……我不是,星期五是個野人。”


    陸安的反駁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阿夏把頭埋在他胸口沒再說話,好像睡著了。


    「今天他用小車拉著我走了很久,我從來沒有想到,除了父親,還會有另一個人也會這樣做。」


    「我想快點休息養好精神,裝作睡著了,但是肚子很痛,陸安好像發現了,偷偷地伸手摸我。」


    「哦,不是摸,他在幫我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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