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嵌著玉石官雕的靴底踩在濕冷的青磚石上,青磚的縫隙處看,碎裂的鵝暖石塞得滿滿當當,柔軟厚實的千層底,積壓著碎鵝卵石,壓出了高高淺淺的痕跡。


    渾濁的水漬隨著腳步的來迴切換,飛濺在了高貴的靴子上麵,將這繁雜的刺繡圖案抹的髒兮兮的。


    靴子的主人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一切,反而是依然快步的行走,想要快一點離開這座監牢。


    這裏曾經是他的領土,隻是現在,讓他感覺到有些不太適應。


    身形從昏暗的監牢裏麵走了出來,四周的牆壁在不在需要掛著燭火,陽光透過寬敞的大門,照射在地上。


    走出陰影,陽光照在金躍的臉上,讓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臉上,讓人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金躍這時候才迴過神來,自己的背後,竟然早已經全部濕透了。


    汗水滲透過衣衫,將背後的青紗全都黏在了背後。


    迴憶起黑暗的監牢中,那一雙散發著紅光的眼睛,金躍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那雙眼睛,就仿佛是一隻巨大的惡虎在死死的盯著你,哪怕隻是看著,都讓金躍感到精神緊張的無法自處。


    這樣的感覺,已經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腦海中思索著,上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還是在嘉靖爺活著的時候吧。


    莫名的,金躍覺得自家這位指揮使身上,竟然有著嘉靖爺的那股氣勢,令人膽寒,捉摸不透。


    想到這裏,金躍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嘉靖爺,自己竟然覺得還有人能跟嘉靖爺比。


    隻是左天問今日的變化,也確實讓金躍感到心驚。


    自從謹言大人仙去之後,這位小左大人來到錦衣衛也半月有餘了。


    以前隻覺得這位新人的指揮使看起來極為平常,誰曾想到,去了一趟宮裏,下了昭獄反倒變得威嚴起來,有了點謹言大人的三分風采。


    隻是,現在的錦衣衛啊。


    金躍忍不住歎了口氣。


    靠著重陽宮那位仙人,自損根基為嘉靖爺度氣,大明朝開國這麽多年之後,除了自身修行高深的太祖和太宗以外,讓嘉靖爺成為了第三位活過百歲的皇帝。


    迴憶著那時候錦衣衛的風光,金躍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麽看來,自己竟然在錦衣衛中,竟然也能夠算得上是多朝元老了。


    經曆了這麽多風雨,見過錦衣衛的輝光,也也看到現在錦衣衛的凋零,金躍忍不住搖了搖頭。


    世事無常,這人世間啊,就是個修羅場。


    “怎麽這麽久才好?”


    正當金躍站在北鎮撫司的昭獄外感歎的時候,一旁等待許久的白虎,看到金躍的身影開口說著。


    白虎走到了金躍的身邊,看到他銀白色飛魚服上竟然沾染了血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怎麽迴事?”


    “白爺!”


    一臉獻媚,弓著身子對白虎行了禮,金躍這才開口說道。


    “指揮使大人吩咐我做了些事情,耽誤了點時間。”


    “事情辦利落了嗎?”


    “還算利落吧。”


    金躍思索著左天問當時的神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眼睛在金躍身上打量了打量,白虎麵容嚴肅,但轉眼想到金躍怎麽說也是錦衣衛的老人,還是一直跟著自己的,白虎最終隻能夠歎了口氣。


    “現在錦衣衛不比以前了,凡事啊都要小心,尤其是現在的這位大人,更要小心伺候著。”


    神情疑惑,聽著白虎的感歎,金躍心中滿是不解。


    小心跟隨在白虎的身旁,這也是他跟著白虎時間不短,對於這位大人的眼光,金躍心中有著信任,不然萬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陪著白虎來見指揮使大人。


    誰知道這位左大人,明日還是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了。


    到時候恐怕錦衣衛的姓就要改了。


    “白爺,恕小的眼拙。隻是這指揮使大人,都被陛下嗬斥的進昭獄了,他還能有翻身的機會?”


    眼睛不斷打量著白虎臉上的神色,金躍小心翼翼的問出了自己的話語,隨時做好了閉嘴的準備。


    聽到金躍有這樣的疑惑,白虎也沒有嗬斥,金躍不解也是很正常的,畢竟衝明麵上來看,此刻的左天問似乎是最不合適接觸的存在。


    可惜了,所有人都被這指揮使下昭獄的事情給唬住了,卻不想想,這位左天問指揮使,他不是在別的監牢裏麵,他在的可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昭獄啊!


    除了陛下自己以外,剩下能夠在這裏麵插手的人隻剩下了錦衣衛。


    眼睛望著跟在自己身旁的金躍,白虎臉上一臉神秘的問起。


    “我來問你,北鎮撫司的昭獄裏麵,那些人說了算?是他東廠還是西廠,又或者是那位首輔葉大人?”


    “我們北鎮撫司的昭獄自然是我們錦衣衛說了算啊,這些大人權力再大,也沒資格插手錦衣衛昭獄的事情。這可是陛下才能夠發話的地方。”


    聽到白虎的問題,金躍毫不猶豫的就迴答了起來。


    錦衣衛就算再怎麽沒落,這北鎮撫司的昭獄也不是他們那些人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那不就行了,這北鎮撫司的昭獄是我們錦衣衛說了算,那我再問你,左大人在我們錦衣衛是什麽身份?”


    “錦衣衛指揮使。”


    迴了一聲,金躍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神情忽然一變。


    看到金躍神色的變化,白虎的眼睛朝著四處張望了一番,隨後才漫不經心的說出了一句。


    “如果這大人真的出了問題,那現在就是罪人左天問,而不是錦衣衛指揮使左天問。


    自家的最高長官在自己的監牢裏呆著,什麽時候也沒有這麽一個理的,現在這位指揮使想走出昭獄,陛下不發話,我們這裏麵誰能攔著?誰敢攔著?”


    “可是,萬一陛下發話了呢?”


    “陛下發話?入昭獄之後的事情,陛下發過話嗎?事情怎麽樣,在入昭獄的那一刻就已經下了定論,左大人的定論是什麽,自己去昭獄裏待著!”


    神情中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白虎見到金躍那似懂非懂的神情,氣的牙花肉有些疼。


    這金躍聽話明了,除了喜歡有些小心思以外,沒什麽別的壞處,不然白虎也不會將他看做自己人。


    隻是啊,這金躍小聰明有餘,大事情上卻一向看不清楚。


    但凡要是能夠明白一點,憑借著他在錦衣衛裏麵的資曆,怎麽也能夠混到了指揮僉事的位置了,跟另外的玄武和朱雀平起平坐。


    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個錦衣衛鎮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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