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倚庭會這麽生氣,某種程度也是好事吧?試問這世上有幾個男人可以有資格令程倚庭生氣!

    我們唐涉深同學不愧是善於從逆境中迅速爬起來的男人!自我阿q了一番後又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好了好了,我是真的還沒有吃晚飯,從中午吃過中飯以後,一直撐到現在。”

    他慢慢收攏掌心,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裏,握在一起,作出一個十分溫暖的動作。

    “傍晚下了飛機,才知道公司在半小時之前出了一點意外。趕去銀座,是因為那裏有商務會所,談判的地點設在那裏。公關部的操作,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程倚庭,心裏一征。

    她忽然聽見他對她說,“今晚很抱歉,在這麽重要的日子失約,是我的不對。’

    他的一句話,在一瞬間,令程倚庭不爭氣地為之陡然動容。

    縱然是不了解唐涉深,對他的為人處事,她也依稀是知道一些坊間傳言的。唐涉深從不辯解,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裏,麵對一件事時,隻有“做”或是“不做”兩種選擇,至於解釋,隻是他一個人的事。被人誤解,對他而言,也是常有的事。麵對流言種種,從頭至尾,可能他連一個譏消的表情都會不屑給。換言之,唐涉深開口解釋的場合十分少,唐涉深開口道歉的場合更少。

    所以此時此刻,縱然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淡漠一如程倚庭,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會解釋會退讓,周身會有溫度的唐涉深,真的讓人,很動心。

    下一秒,她的手裏忽然多了一個溫潤的質感。

    是一枚寶石戒指。

    就和上個月她遺失掉的那一枚一模一樣。

    她的那一枚,並不是上好的寶石,事實上,隻是普通質量的平價貨而已。那是當年她第一次把霍與馳帶迴家見父母後,她的父母送給她的。程家隻是小戶人家,她的父母在送給她的時候隻是說,做父母的,總要在女兒嫁人前前送一件令一女兒漂亮起來的禮物的。

    後來,她和霍與馳訂了婚,再取消,再陌路,再不見,隻有這一枚戒指,她始終沒有扔掉。畢竟是父母送給她的,裏麵有一些珍重的心情,是舍不得扔掉的。

    唐涉深笑笑,“看見那一枚你一直戴著的戒指不見了,所以想辦法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你。”

    程倚庭豁然明白。

    前些天就從八卦新聞中得知,唐涉深出差在海外,在

    一個拍賣會上一擲千金,以高價競得一款名貴寶石。相傳這款寶石起源於中世紀歐洲貴族,曆經時光變遷,經曆了戰爭與和平、貴族與後裔、榮辱與生死、流血與淡然,流傳至今,血統純正,完好無損,曆史艱深,十分難得。也因此,身價十分不菲。

    程倚庭有些震動,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我的那一枚不貴的。”

    而這一枚,看似相似,實則身價遠遠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男人送女人東西呢,最期待的禮貌就是被接受,”唐涉深的聲音低而平穩,有迴音的質感,“所以程小姐,你應該說一聲謝謝才對。”

    程倚庭言不由衷,“和你結婚,是我賺了。”

    唐涉深意味深長,“你還真是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啊。”

    程倚庭不禁轉頭去看他,視線觸及他不予計較的隨性表情,程倚庭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甚至沒有接過他手裏的那一枚戒指。半晌之後,像是終究敵不過他的執念,她微微歎息,開口輕問。

    “你一直是用這種手段哄人的嗎?”

    “不知道。”

    她不解,“恩?”

    他俯下身,也不管她是否接受,他抬起手,動作溫柔地為她戴上。他了解她的,程倚庭從來不會主動接受他的禮物。除非他強硬要求,否則她連碰都不會碰一下。倒是有一次,她的同事帶著小孩來家裏做客,他看見她隨手就拆了一條珍珠項鏈陪著幾個小鬼們趴在地上打彈珠玩,絲毫沒有把他對她的一擲千金當成什麽重要的事。

    夜深風涼,霧氣濃重。

    她聽見他的聲音挺玩味。

    “我隻哄過你一個。而且很明顯,效果還不怎麽樣。”

    曆劫的遺味,生命的焦味

    隔日清展,唐涉深是在一個很徽妙的夢裏醒過來的。

    夢裏程倚庭問他累不累,不待他迴答,她就靠在他腿邊坐下,一邊捧著一本書看一邊說“你忙你的,我陪你一會兒”。他正坐在書房中看資料,一垂手,手指正好能碰到她的臉。而在無意外地,他一點也沒控製住,也不想控製自已,手指往下探了探,從她領口處迅速傳來光滑細致的肌膚觸感。

    ……

    男人忽然睜開眼。

    春夢啊,達才是直正的存夢啊。

    唐涉深睡眼惺忪地撫了撫額,心想他媽的結婚後這

    日子過得怎麽反而比結婚前更欲求不滿了?!

    正進屋把今今天唐涉深穿的西服拿進來的管家見自家少主人醒了,挺意外,“深少爺,今人醒這麽早?”

    因為與生俱來的體質關係,唐涉深在清晨的低血壓狀況比較嚴重,很不容易清醒,換個通俗的說法就是喜歡賴床。往往等他醒來時,身邊早已沒有了程倚庭的影子,程倚庭是典型的“早睡早起”榜樣型,而我們唐總卻是“無論多早睡都必定晚起”的反麵教材型,所以這一對夫妻兩人之間每天都會存在著幾個小時的時差。

    果不其然,唐涉深伸手一摸身旁,空空如也。

    “深少爺。”管家看見他起身,連忙恭敬垂手敬聲道。

    “她呢?”

    “程小姐五點就起床了,吃過早飯六點不到就出門了。

    六點……

    她體力這麽好?

    唐涉深的眼神倏然漸冷,想起昨晚程倚庭在他臂彎裏筋疲力盡沉沉睡去的樣子。

    昨晚月光了很盛,她額前每一縷盡濕的頭發他都看得清楚。她以一種最原始的麵貌完整的呈現在他的麵前,叫那一刻的唐涉深確信自己是占有了這個女孩的。

    短短時間,黑暗光明,越過那一束月光,昨晚那個脆弱易傷的程倚庭就不見了。消失的迅速,真正如沙中書字,做到這般刻意的地步,她是存心不要他記得昨晚彼此的模樣。她是太懂的,世上一切情愛,不能原始,不能炙熱,否則一切謊言都將無所遁形。

    唐涉深伸手拿過床頭的鬧鍾看了看,才清晨七點。放迴鬧鍾時看見放在床邊櫃子上的一張便利貼,程倚庭的清秀雋永的字跡頓時映人眼簾: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走。

    她用這個字眼。

    仿佛就像是一夜露水情緣之後瀟灑的那一方慣常的說辭。

    明明是自家中去公司,再尋常不過的事,程倚庭卻從不喜歡在便條紙上寫一句“我去公司”之類的話,她慣常使用的字眼,除了“走”,就是“離開”。

    唐涉深太就是一個靠洞察人心的本錢吃飯的人,一個程倚庭,在他麵前遠遠隱藏不了什麽。隻這一個字眼,男人就暗自了然了一件事:程倚庭,這些年來,並沒有把這一個地方太當迴事。

    被拋棄過的人,都會有這種曆劫的遺味。

    生命的焦味。

    就算有力氣重新站起來走,也不會

    再走得昂揚,也不會再走的坦蕩。畢竟,對於今日的程倚庭而言,全身心投人感情這一件事,已經成為了一件不可能,

    再不可能,

    唐涉深眼簾微掀,一股明顯的低氣壓就自周遭擴散開來,睡眼惺忪的朦朧中那一股攝人的低壓氣息也要比日常嚴重得多。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指尖用力,程倚庭留下的那一張便條紙瞬間在他手中被毀。

    沉默的暴力。

    一上午的忙碌工作著實讓程倚庭這樣不輕易叫苦的人也深刻感受到了何謂“累”,和攝影組記者一起搭檔外出采訪歸來,程倚庭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大家辛苦了。”

    “爭取下午下班之前把新聞稿趕出來,中午大家可以先去吃飯休息一下了。”

    “老板英明!”

    辦公室內一片熱鬧,勞累了一上午的同事們齊齊哄笑著準備一起出去吃中飯。

    程倚庭也頓感放鬆了下來,“辛苦了。”

    正和同事們笑著打招唿的時候,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程倚庭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地轉身,一愣,發現竟是新聞主編。

    主編低聲道:“倚庭,你留一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做新聞的人,對直覺這一類的東西分外敏感。於是這一刻,看著主編欲言又止的神情,程倚庭憑直覺相信,她即將要麵對的事情,應該不會是一件太好的事。

    果然,當眾人散去,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已經年近六十的主編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緩緩開口對她隻說一句:“倚庭,以你的資質的,在這個行業內,我們要比尋常人承受更多的不公。”

    程倚庭是何其通透的人,一句話,隱隱就感覺到了即將要發生的事。她點一點頭,隻輕道一句:“我知道。”

    主編的聲音透著無奈:“有些話,其實連我,都不知該如何和你說。”

    “照實說就好,”反而是她,大概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來承受接下去將要聽到的,所以更能淡然:“我進公司第一天,您就告訴過我的,做新聞,最重要是尊重事實。”

    主編點一點頭。

    “那麽,倚庭,你應該已經猜到我想和你講哪件事了。”

    “如果我沒猜錯,是否是上個月我寫的關於某地方兒童捐款工程款項遲遲未落實的深度報導?”

    “是

    。那一天我就與你講過,這篇報導一旦見報,牽涉麵將極廣,不斷被曝光的真相也會越發駭人。”

    她勾唇,陳述一個事實:“有人中道落馬,有人攜款逃離。”

    主編定定地看著她:“你得罪了人。”

    權利鬥爭,必有犧牲品。而她這個用筆記錄下一切的人,必然是第一個被犧牲的對象。

    程倚庭不語,已經料到了即將發生的事。

    主編蒼老的雙手推著一封白色信封推置她麵前,上麵“辭職信"三個字是用黑色鋼筆一筆一劃寫上去的,蒼勁有力,是主編的字跡,程倚庭甚至能想象那個畫麵,她相信他寫每一筆畫都是用著心血去寫的。

    “對不起,倚庭,”主編說:“自打你出校園,就是我一手培養的。看著你一步步走來,成長為現在這樣一名優秀的記者,我對你,有太多的不舍得。”

    他是上司,也是恩師。對她而言,麵前的這位長者,在公事上無論有何要求,她都有理由去遵從的。

    所以,她隻問一句:“是否是上麵有人給了您壓力?”

    “是。倚庭,希望你能理解,除了你之外,我還有太多必須保護的東西。比如這裏,比如這間公司的其他人。”

    這個理由足夠了。

    程倚庭點點頭,雙手接過這封辭職信。

    “今天下午我就會去向人事部請辭。”

    她看向老師,淡淡一笑:“老師,如果外人問起,請您就說是我主動辭職就好3。這樣,您和您在這裏的心血,也會被保護得更好一些。”

    她連破迫離開,都是這樣傲骨,甚至都不忘最後為他著想一場。

    “倚庭,”老人隻能說:“我很抱歉。”

    對不起,他保下住她。

    “不礙事的,是您教我的,做新聞,最重要是憑良心做,這一點,我沒有遺憾。”良心上過得去,反而是她比較放鬆,甚至還能開個小玩笑:“最多有些下甘心吧,就報導的內容與市場反應看,我和競爭對手華夏新聞集團的蘇小貓蘇記者打成平手,她仍然相安無事繼續做著新聞第一線,說真的,我羨慕她。”

    一聽這話,主編立刻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哎,蘇記者那是有後台。”誰都知道的,如果那位蘇小貓記者身後沒有某位先生的強大背景支撐,以她的擔大妄為,早己不知被斃了多少次了。

    程倚庭笑了,“是啊,真

    可惜,我沒有後台。”

    “誰說你沒……”

    主編反駁說“誰說你沒有”,卻在下一秒,倏然住了嘴。

    唐涉深。

    誰都知道,唐涉深背後的sec帝國實力深不可測;誰都知道,程倚庭和唐涉深是夫妻;但誰也都知道,這一對夫妻之間,貌合神離。唐涉深怎麽想,主編不知道,他隻知道,自程倚庭結婚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從她口中聽到過她談論過他一次。

    哎。

    老人歎氣。

    這是個好女孩,他衷心希望她能過得好。

    程倚庭站在城市的天橋上,憑欄沉默。一個下午,她都保持著這個靜默的姿勢,實在是,除此之外,她尋不到更好的途徑來想一些不好的事。不是沒想過用“黴運過去,財運滾來”這樣的啊q精神來說服自己,然而可能,是她在這幾年的時光變遷中,已經鈍化成一個不太容易隨時隨地笑得起來的人,以至於事來兵敗倒,說崩潰固然誇張,但內心那一陣不算太痛卻持久不退的不快樂卻是真真存在的。從這個角度望下去,世界縮成小小的一角。一個沿街乞討的老人家正遭受嗬斥以及強行驅逐,一個畫麵定格一場人性的交鋒,強勢與弱者的抗衡,陰暗與光亮的衝撞,還有冷眼旁觀,還有義憤填膺。那一瞬間,程倚庭幾乎是下意識的,隨手就往口袋裏想掏記者證,腳步不自覺地向前邁去,一句“我是記者”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時,手指碰觸到口袋空空的事實,毫不留情地提醒了她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已經,沒有記者證了。心裏驟然一涼,程倚庭心裏一慌。荒原般的,四下無人,這才意識到令她鈍痛的地方在哪裏——程倚庭不做記者,還能做什麽?一個人,總是要有一些別人搶不走也打不倒的東西在手,才會有安全感。不是工作,就是婚姻。除開這兩項,對現代的女性來說,即使明日是世界末日,也不過是你我共亡一瞬間的事而已,其他的再嚴重,也不過是一句sowhat。程倚庭顯然沒有把婚姻當成不可摧的最後一張底牌。所以工作這兩字,對於程倚庭的意義,就太嚴重了。雖然很多日子以後的程倚庭才明白工作之餘她的嚴重性,實質上很大程度是有她自我強迫的情緒在裏麵,而終其本質,說來不過是一場不講道理的感情用事;可惜彼時程倚庭,尚未長大。

    嚴格說來,唐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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