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暗自打氣,瞪他一眼,但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膽怯的心態:“你、你想幹嘛?”

    “五十萬是不是?”

    “啊?”

    “五十萬,”唐涉深垂手插在褲袋裏,態度自然地就像是在談一筆日常交易一樣:“五十萬,你和這裏的人從此脫離關係。我的律師會替你起草離婚協議書,你和你太太的婚姻關係,從此一筆勾消。”

    程倚庭抬頭,哦不,是這店裏所有的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而程倚庭心裏此時翻滾著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他是什麽時候知道她心裏想的這件事的?

    汗衫男一下子也懂了。

    什麽呀……原來說到底,這位唐老板也是要為人出頭而已。

    咳,既然這位老板有英雄主義的偉大情結,那他也不要再客氣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全世界通用的可愛存在,叫票票,鈔票這個東西,有誰不愛呀?不拿白不拿嘛。

    汗衫男上下打量了一眼唐涉深,金刀大馬地往牆上一靠,索性坐地起

    價:“一百萬,少一分錢都不行。”

    ‘‘……”

    一聽這個數字,饒是程倚庭這麽正直的青年,也忍不住一口氣血上湧:一!百!萬!你怎麽不去搶?!

    相比我們無產階級程同學的激烈反應,唐涉深的態度顯然淡定了很多,點點頭,應聲:“好,就一百萬。”

    “……”

    這下子,別說是程倚庭,連汗衫男都楞住了。忍不住當場求證:“當真?”

    這哥兒們該不會是在搞笑吧?

    比如說,開一張空頭支票給他吧?

    事實上也不能怪這汗衫男有這麽狠瑣的的想法,作為一個掙紮在底層的勞動人民,這些年來親眼見證了改革開放後最底層社會湧起的一些假冒偽劣事端,其中就包括這個身份造假。前幾年,隻要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那名片拿出來,哪個上麵不是印著“xx亞太區高級副總裁””xx大中華區總經理”這樣的頭銜?一時間搞得總經理滿天飛,懂點門路的都知道,根本不值什麽錢。

    唐涉深做事一向爽快,叫了聲助理:“付駿。”

    “已經準備好了。”

    心思活絡的付助理早已在他們談話的當口,掏出隨身攜帶備用的票,在上麵

    寫上了數字。唐涉深接過,拿了鋼筆就在最下角簽了字。

    一百萬,一分不少。

    簽完字,唐涉深收起筆,“這裏是一百萬,機會隻有這一次。”

    明明是他提出的交易好不好!態度還這麽拽……

    哦,不過,一下就能撈一百萬確實很讓人動心。

    汗衫男不疑有他立刻接過:“有錢……那就一切好說啊。”

    唐涉深勾唇,開口隻幾個字:“你收下這筆錢,就代表我們達成交易。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我既然付得起這筆錢,也就玩得起你敢違約的下場。

    話不多,點到即止。但其中狠辣的深意,已經足夠讓人明白。

    汗衫男癢癢然,不敢再說什麽,隨即離開。

    安人員把鬧事的人一帶走,現場隨即安靜了下來。

    誰都不說話,統統看著唐涉深,那個什麽,付錢的人……老板最大!

    程倚庭多少也有點“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感覺,再麵對他時底氣明顯足。想了想,話還是要說的,“你,那個錢……”

    唐涉深簡單一句話,就截住了她的話:“太晚了,我送你迴去。”

    安頓好了程倚庭上車,又和麵店的老板娘寒暄了幾句,接受了老板娘的千恩萬謝之後,唐涉深禮貌地和他們道別。

    唐涉深的律師團顯然有話想說,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走到車邊,彎腰對已經坐在車子後座的那位年輕老板恭敬道:“唐先生.關於剛才的事……”

    下屬麵前,唐涉深的態度全然不似剛才的易接近,眼風一掃,警告意味絲絲分明。這種神情是眾人在熟悉不過的,這才是他們所認識的唐涉深。與生俱來一股不動聲色的殺意,一個眼神就已足夠表達一切。

    畢竟跟在這個男人身邊這麽多年,在場的律師們都立刻明白了唐涉深的意思,不再多言。唐涉深搖一上車窗,對司機吩咐了一句:“迴家。”黑色的車子立刻在夜色中流線型般滑了出去。

    sec的律師團們麵麵相覷,想了想,還是派了一位代表律師走過去詢問了一下付駿助理。

    “剛才唐先生的那一筆錢……是完全沒有必要付的啊。”

    終於把怨念說出口了,可想而知各位大律師們有多憋屈。

    想想也是,在場的律師團內,各個都是法律行業內的個中翹楚。按著剛才那件離婚案的現狀來

    看,男方的作為漏洞百出,以他們的實力,完全可以扭轉局麵讓女方在不損失任何方麵的前提下打贏這一場訴訟。

    所以,想不通啊,實在想不通啊,其中一位資質較淺的律師頗有些委屈之意:“前幾天公司的那一件案子,爭取到了60%賠償深少還是不滿意。”

    他們仍然記得萬分清楚,那是一件十分難打的公司訴訟case,幾個資深律師領著一幫律師團通宵達旦半個月,總算打成了獲得600/賠償的結

    果。沒想到唐涉深一句“不行”就推翻一切。作為唐涉深的直屬下屬,在場的各位實在是太清楚了,唐涉深是一個從不給人中立選擇權的男人,在這個男人手下做事,絕不可能有“還行”“差不多吧”這種結果,唐涉深說不行,意思就是推翻一切,重來,以及,不惜代價。

    一位資曆較深的律師感慨:“明明是那麽嚴厲的一個人,今晚怎麽會那麽大方?我們都在場,深少還白白送出去一百萬。”

    實在是沒道理啊。

    站在一旁的付駿特助心思通透,淡淡地笑了下,咳了一聲,慢慢道:“他是為了剛才在場的那位程倚庭小姐。”

    “啊?怎麽說?

    付特助笑笑,轉身,對在場的各位大律師溫和地道:“各位,對唐先生的私事,各位還是不要抱有太多好奇心比較好。”

    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助理,懂得題外話可以講到什麽地步為止。

    眾人連忙襟聲,聽懂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這麽多年來,作為唐涉深最貼身的人,付駿的存在猶如最醒目的風向標,唐涉深的心思深不可側,做事手法千變萬化,往往令人無從探究其背後真正意思,有好幾次,若非付助理良心發現,不忍見幾位高管被唐涉深玩死在股掌之中,暗中透露了幾分意思,恐怕在場的有好幾位早已下課。也因為此,付駿特助的地位,

    十分重要而特殊。他說的話,弦外之音分外濃重。

    送走了律師團,付特助剛要走,卻意外地被麵館的老板娘叫住了名字。

    付助理很溫和:“老板娘,還有事嗎?”

    “剛才那位唐先生的一百萬……”

    到底是老實人家的婦人,不明不白地就害得非親非故的一個人為她損失了一百萬,雖說這筆錢對那個男人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麽,但對於她而言卻是一筆天文巨款,無論如何她到底也不能心安。

    大概是不忍心看見老板娘

    如此自責與良心不安,付駿內心的善良之光又一次閃現了一下。

    “老板娘,”付助理對她溫和地笑了下,輕道:“你不用有壓力,唐先生的那筆錢,可以說,他是為了程倚庭小姐,但說到底,他是為了他自己的目的……”“……目的?”

    “是的,某種……私人的目的。”

    付駿微笑。

    跟在他身邊整整十年,付駿太了解那個叫唐涉深的男人了。今晚的唐涉深因為銀座的一件意外已經叫程倚庭失望,她抗拒他的姿態已經那麽分明,所以付駿幾乎可以肯定,唐涉深剛才那一百萬的舉動,根本就是這個男人故意的,為的,就是要讓程倚庭的心態從失望與生氣變成內疚與愧疚。他根本就是,把玩對手的那一套用在了程倚庭身上,毫不留情,下手狠辣,存心要她對他沒辦法抗拒。

    正思索著,過了半晌,付特助的行動電話忽然持續震動起來,接起來一聽:“喂?”唐涉深的聲音立刻清晰地傳來:。查一下剛才那個男人的底,替我解決掉他。”

    付駿頓時心中透亮萬分,不由脫口而出一句:”唐先生,剛才那個人是什麽背景都沒有的普通人……”

    唐涉深涼薄的迴應從電話那頭沒有溫度地傳來:“弄傷我的人,是他該死。”

    付駿神色一凜,連忙應聲:“是,唐先生,我明白了。”

    電話掛斷。

    付駿感慨萬千。

    那個剛收了一百萬的男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後會麵臨怎樣的災

    難人生吧。像那樣的人,作奸犯科雞鳴狗盜之事,一定不會少。一旦查出

    來,整理一下檔案,今後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料誰都會明白。

    ……不。

    付駿忽然一個寒戰,隨即明白了什麽。

    不,唐涉深剛才在電話中的意思,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就算少,就算那個男人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以唐涉深想要玩死一個人的決定與本性,他的檔案上也不會幹淨了。即使沒有汙點,唐涉深也有的是辦法,讓他的檔案記錄變成有。

    哎,付駿淡淡地笑。要不然你以為,唐涉深的錢是那麽好拿的麽?

    恐怕

    現在正處於生氣與內疚雙重矛盾中的程倚庭,無論如何也想不會想到,剛才一再妥協為人著想的唐涉深,一個轉身,就會有此狠辣的一手。

    程倚庭更加不會知道,步步為營,忍得狠得,才是唐涉深對她一貫合強勢姿態。

    夜涼如水,車子穩穩地駛進唐宅花園。月光粼粼,好清致的夜晚。

    付駿何其通透,果然一料即中,此時此刻的程倚庭,麵對唐涉深的心情十分複雜。

    是,在見到他的人之後,縱然程倚庭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她今晚會如此反常,到底還是在生他的氣。有時,程倚庭氣久了,也不是不想像街邊大媽一樣索性來個不要臉算了,拉開悍婦氣勢指著男人質問個一言半語。這種場景,單是想想,就隻有一個字形容:爽。

    可是這世上的人與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天分。

    程倚庭具備顧左右而言他的天性,就注定這一輩子不再會有開門見山的天分。

    不會對旁人言明委屈的女孩,是比較內傷的。

    程倚庭坐在車裏,想起剛才唐涉深出現在麵館一擲千金就此解決了麵

    館老板娘困境的樣子,終究還是抵不過良心的拷打,出聲問:“你剛才為什麽那樣做?”

    —千萬別跟我說什麽“這點錢算個毛?老子有的是錢!”之類的。

    要是那樣的話,程倚庭氣餒地想,就算她倒黴今生要和一個暴發戶過一輩子吧!

    而事實上呢,唐涉深正在停車位倒車,忽然聽到她這麽問,唐涉深幾

    乎都沒有多大反應,隨口慢聲應道:“你猜啊。

    若換了平時,程倚庭才懶得搭理他玩這種猜謎遊戲,可今天不一樣,天大地大,債主最大!程倚庭想了想道,“因為正義感?關心弱勢群體?”

    唐涉深頓時就笑了。

    程倚庭說完,自己也汗了一下。正義感之類的詞……實在是和這男人扯不上關係啊。

    “嗯,”她小心著措辭:“是配合sec最近的慈善活動?也屬於公眾作秀的一種?”對嘛,這才比較像唐涉深的作風嘛,說不定剛才暗地裏早已布置了跟拍的記者,明天的晨報頭版頭條就會是《sec唐涉深一年輕新秀慈善的溫柔》之類的抓眼球報導吧。

    唐涉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明顯是有壓力的,“做記者,不要太有想象力,嗯?”什麽慈善作秀,也真虧她想得出來。

    被他這麽強硬地否定了一句,程倚庭也有點悶悶不樂,性子一倔把話頂撞了迴去,“好歹有一百萬,砸下這麽多錢作秀的話你也挺值啊。”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三分譏消,七分涼意。

    “一百萬……”男人熄了引擎,拋了拋手裏的鑰匙,笑意不變尾音上挑:“我要作秀的話,一百萬這種小數目,也拿得出手?”

    程倚庭膛目,一時間也忘了正和他在生氣,微張著嘴看著他。

    她忽然想起之前聽過的關於唐涉深的一個故事。

    據說多年前唐涉深涉水資本市場,某天晚上在會議上,他的顧問團對他建議道:已到建倉時機,建議拿出五億建倉,您看怎樣?唐涉深聞言,手指敲敲桌子,隻反問了一句:五個億的資金量,也能叫建倉?

    後來人們才知道,唐涉深砸下的建倉資金量高達二十億,當然,其後他所獲得的利益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不猜了,”程倚庭悶悶地,打開車門下車:“我先進去了。”

    唐涉深也不追她,慢吞吞地下了車,單手甩上車門。

    一抬眼,視線就落在程倚庭背他而去的身影。夜深冷煙濃,程倚庭步伐不慢,根本沒有要等他的意思,倒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旁草坪的植株時她卻停了下,俯下身弄好被踩到的花,信手掉落的幾片花瓣讓程倚庭心疼不已。

    唐涉深在她身後冷眼旁觀。懂得心疼人,心疼花,就是不懂得心疼他,嗯?

    然而有她的景致實在是美,就連現在一個信手的動作也是。

    纖纖細手,一捧香泥,濕帶落花飛。

    唐涉深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一點深。

    家裏庭院的花花草草自她成為這裏的女主人之後,都是出自她之手,他記得她侍弄花草的樣子,眉睫低順,安靜美好得令他想不惜一切手段占為己有。

    男人一言不發,邁開腳步走了上去。

    程倚庭忽然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迴事時,整個人已經被人打橫抱在懷裏,她碎不及防驚叫了一聲,驚嚇之下雙手急急摟住了來人的頸項,視線對上那人深不見底的眼神,這才看清突然把她打橫抱在懷裏的人是誰。

    “哎,你—!”

    任憑她如何不安分,掐著他的肩反抗要求“放我下來”,唐涉深統統置若周聞,甚至還有閑

    情逸致扮惡人同她開玩笑:“叫吧叫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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