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什麽?愛情就是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從床上到床下。發明這狗屁理論是可可。她是我的女朋友,這個稱唿有點勉強,嚴格來說,不是女朋友,像是性伴侶。她從來沒說要嫁給我,我也從沒說過要娶她,我們說愛對方的甜言蜜語都是在床上說的,在彼此最舒服,最享受,欲仙欲死的那一刻說的,我把那種話理解為無意識之語,如同女人的叫床,男人的喘息,隻能在那一小段時間內聽,感覺,享受,過後再想,博一樂罷了,總想,就要去看醫生了。

    可可怎麽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知道,也沒問過她,也是不敢問,怕問出我最不願聽到的話,然後就得一心一意、從她而終。我不要那樣的生活,我散漫慣了,讓我心裏天天掛著一個人我嫌鬧得慌,我隻想海闊天空,隻想鳥飛魚躍,再者,我是撈偏門的,腦袋始終別在褲腰帶上,說有今天沒明天也不為過,怎麽給她將來呀,得了,就這麽將就著過吧。等哪天她厭了,她飛走就是了。

    可可坐在我對麵,翹著二郎腿,一隻手夾著煙,另一隻手緊握一把麥克,她沒唱歌,有別人在唱。能在她手上搶到歌來唱不是一件易事,我們都叫她麥霸。她可以一連氣唱二十幾首,唱功了得,台風卻不怎麽樣。她似乎當作別人都不存在,然後自己由著性子,為所欲為,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搔首弄姿,擠眉弄眼。“你能不能像個淑女,在人前人後表現出大家閨秀的那種文靜,風範,別總在外人前給我丟臉。”我曾經鄭重的要求過她,當時她用睫毛長又長的大眼睛看了看我,我從那裏看出嘲笑的色彩,然後她的小鼻子皺了皺,能勾起人性欲的嘴唇一張,丟出來答案,也是她的態度:“操。”

    可可在這城市裏唯一的一所大學裏讀書,我問她是學什麽的?她說學繪畫。有時我還琢磨,學繪畫還要到大學去學嗎?我不懂得大學裏麵的一切事物,教室什麽樣,老師怎麽教,學生怎麽學。說實話,我挺向往到那去讀書,感受那裏的氛圍。大剛聽我這麽說,也說想去讀書,不過他是想把學校裏的女生不管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醜的俊的全都弄上床,這小子,把和不同的女人上床當作必修課了。從可可的身上我讀到了現如今大學生的風采,我挺失望的,這些曾被譽為天之驕子的人怎麽能這樣,我曾經天真的認為文化水平高的人,精神境界一定遠非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比的,哪想到她什麽事都要較個真,什麽事都要分析得透透徹徹,問這個動機,問那個目的的,然後就向社會問責,向政府問責的,等到她下了什麽決定,那該辦的事也不用辦了,需要幫忙的人也不用幫了,需要救助的人也都死了八十迴了。我曾經對可可說出我的高論,學曆越高的人,路見不平時越冷靜,這種冷靜等同於冷漠,也就是學曆越高,人變得越勢利。

    可可今天老早就跑過來了,說是心情不好,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我問她要不要上床上去發泄,她瞪了我一眼,說她大姨來看她了。

    我帶著可可到我看的各個場子轉了一圈,她驕傲的接受著我下麵那些弟兄們:“嫂子好,嫂子好。”的問候,然後笑嘻嘻的看著我,見我死木頭一塊,就把嘴撅得很高。

    我有好多老鄉嚷著到金爵夜總會去玩,我曾和他們說過我是在那裏做部長的,所以他們一到,就打電話給我,我就領著可可趕過來了。因為無聊,我加入了東北人瞎忽悠qq群,這些老鄉就是我在群裏認識的。他們總聚會,說說家鄉話,感受感受鄉情,借此找一找家的感覺。這些經常跑出來玩的人,都是老油條,一個個的特別能侃,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的,除了正經話什麽都聊,他說過去當過皇帝,她說昨天還是名模的,大家都當笑話聽一聽,就過去了。我們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也不去問那些,稱唿的都是彼此的網名:我們也很少問對方是做什麽的,問了,對方的迴答也在可信和可不信之間,就像我,說了謊,他們當然也有撒謊撂屁的。我們聚會的目的就是那麽純,找安慰,找寄托,打發寂寞,如果誰拿出名片發一發,會讓人恥笑,說他目的不純,個別群主還會把這個人從群裏踢出去,清理門戶,以儆效尤。

    可可臉蛋漂亮,身材惹火,穿的又少的可憐,所以今晚她成了焦點,群裏那幾個臭名遠揚的色狼總圍著她轉,有一打沒一打的打著哈哈,我絲毫沒有吃醋的感覺。可可時常把目光投向我,見我仍是塊木頭,便提高分貝,大聲的和那幾個人說笑,動不動還搞情歌對對唱,那嗓音,膩味死人了。“不準私聊啊!”群主小草笑著警告那幾隻狼,一隻叫善解人衣的狼馬上迴答:“沒事,咱不是規定不準泡群裏的mm嗎?可可不是咱群裏的。”是我和他們說可可是我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的,所以他們才沒了顧忌。

    “我今晚上網就加入你們的群。”可可大聲地說,嘴上掛著甜絲絲的笑,驕傲且囂張。

    “那是嘎哈呀,你別逼我們去死行不?”一隻叫綠葉的狼惺忪作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愛采花了,特別是紅花,真沒白叫這網名,絕配。另外幾隻狼也舉手反對可可加入,理直氣壯的說可可不是東北人,不能背離了東北人瞎忽悠qq群的宗旨,群裏的成員一定要根正,苗紅,誓死不能讓外省人摻和進來。他們這麽說無外乎給自己一個名正言順泡可可的理由或借口,而這些,也是他們在人前常用的一小塊破洞百出的遮羞布罷了,這年頭,法律法規都人踐人踏,這點道德準則,群內操守又能攔得住誰,群裏有好多女孩都被這裏麵的幾隻狼輪流的弄上床了,隻不過大家心照不宣,不肯叫破罷了,難道他們上床時不咿咿呀呀,嘿咻嘿咻的喊,而是喊群裏的群規,那些不成文的規定?真他媽滑天下之大稽。我在一邊竊笑,心想你們這幾隻狼別高興得太早了,你們快進屠宰場了,要挨宰了。可可特愛花錢,尤其是花別人的錢。不知道的會以為她和錢有仇,不花光渾身難受。她買的那些東西據她說都是名牌,衣服、鞋、化妝品、皮包一堆一堆的往我家搬,把我的各個櫃子塞得滿滿的,我曾因地盤被侵占向她表示過我的不滿和反對,沒取得任何效果。大剛和墩兒都吃過可可的虧,所以這倆小子從來不和她出去吃飯或是逛街的。

    我和小草聊了聊,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性格卻像男人,心胸寬廣,說話辦事利索爽快,那些小肚雞腸,貓三狗四的事與她完全搭不上邊,我自歎不如。

    “哥,一會買單的時候可以打折嗎?”小草問我。

    “能,我在這大小也是個部長,打折這點小事情算個啥呀。”我拍著胸脯說謊,“要不,今晚我買單吧,算我請群裏的兄弟姐妹們。”

    “你傻呀!”小草拍一下我的頭,“每次聚會都是大家夥aa的,你又不是剛下火車的不懂規矩,還你買單,買完單有幾個人會領你的情,罵你傻的人倒是不會少,罰你喝一杯酒。”小草不由分說給我倒了滿滿的一杯啤酒,我推脫不得,隻好一飲而盡。她說的對,群裏麵搞fb都是aa製的,花多少錢大家夥均攤,這樣對誰來說都算公平,如果有一個人冒尖,替大夥都買了單,那這個人十有八九會被看作為傻帽,腦袋被驢踢過,被門框擠過。

    我數了數,包房裏有十七個人,啤酒瓶子堆得到處都是。那些愛吸煙的人又玩了命的抽煙,包括可可,把房裏弄得烏煙瘴氣的,我經常找個借口到外麵轉上一轉,不然,得被嗆個好歹的。小草見我在數人,說:“今天原本來二十五個人的,有幾個人放了飛機,等一會我得記下來,下迴他們再參加活動,一人罰他們五十塊錢,看他們還敢不敢亂報名了。”那邊正在唱歌的可可突然插上一句:“對,罰他們,然後把錢給我。”

    我最煩的就是可可這種見錢眼開的態度:“哪都有你,好好唱你的歌得了。”我沒好氣的數落可可。可可衝我扮了個鬼臉,扭過頭去接著唱歌。“這女孩子很在乎你。”小草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然後鄭重其事的對我說。

    我的心一抖,然後故作驚訝的問:“不能吧,我倆是普通朋友,你是不是喝醉了。”

    小草喝了口酒,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我,“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這才哪到哪啊?可可雖然在唱歌,可她的眼光始終就沒離開過你。特別是你和女孩子說話的時候,她眼神裏有很多戒備和妒嫉的成份。”

    “是嗎?這我可真沒注意到。”我轉過頭去看可可,她真的在瞄我,見我看她,忙不迭的把目光收迴到屏幕上。我突然感到一陣不自在,身上像被套了繩索,扯住繩索一頭的,就是可可。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那種被束縛的感覺太可怕了。

    包房裏的洗手間被幾個酒量小的傻小子霸占了,連拉帶吐的。我出了房門,下到二樓,準備到洗手間把已消化掉的啤酒都尿出來,騰出地方迴去好接著喝。

    二樓是的吧。大廳裏的人很多,卡座和吧台上人頭攢動,暖昧的光線下喝大了的男人摟著、拽著陪酒的小姐喘著酒氣,說著酒話,有的還動起手來,吃著小姐的豆腐,過著幹癮。也是,二百元的出台費,不摟虧,不摸更虧。舞池中的客人更多,大多是些年紀輕輕的男男女女,他們瘋狂的扭動著身上能扭動的各個部位,動作有些誇張,因為音樂沒那麽瘋狂,如果把這樣的姿態當作一種語言,那麽他們是在渲泄著心頭高興和不高興的事。舞台上的女演員在跳著很豔很豔的鋼管舞,燈光忽明忽暗,卻也能見到她們白白的大腿,全身上下高低不平之處也在不同幅度的動作之下輪番展現。暖昧的舞姿托著勾魂的眼神,讓人看了不免產生暇想,氣血一陣衝動。

    “元哥,我們要去幹點活。”負責看這場子的小杜把我拉到保安們休息的房間說。小杜是我的東北老鄉,從特種部隊轉業後沒撈到工作,在家閑了一年多,去年和戰友南下,在鬆崗路的一個小區裏當保安,後來不知怎麽認識了大剛,在大剛的攛掇下入了行。他和他的幾個戰友是我們這個集體裏的生力軍,能打能殺,身手又好,現在個個都當了小負責人。

    小杜所說的幹點活是要去砍人或是砸場子。這種事可大可小,我在與不在,小杜都要事先請示我的。“咋迴事?”我見小杜的臉色像燜透了的茄子,全身沒節奏沒韻律的抖動,心裏明白是有人招惹他了。

    “操他媽的,一幫狗男女,在318號房裏麵喝酒,好像是他媽有人過生日,整了個破蛋糕不吃,到處抹,服務員進去製止,被兩個男的給打了。我進去本想調停一下,那兩個狗日的竟然罵我,還衝過來想打我,要不是咱們這有規矩,在這我就滅了他們。現在他們走了,該算帳了。”小杜雖然氣,說話仍不失條理,語氣恨恨的,看來今天這點活是一定要做的,這口惡氣是一定要出的,不然小杜不會甘心。

    “行,我跟你去看看。看是什麽樣的人,真他媽瞎了狗眼。”我拍了拍小杜,然後走出了房間。

    小杜叫了二十個小弟,人人拿著鋥明瓦亮的板斧。斧子的柄是後加工的,用一根不鏽鋼管直接焊接在斧頭上,管上纏著繃帶,用時有手感,不易脫手,結實、耐用。

    這小弟平日裏很少在夜總會裏露麵,大都在後台的一間休息室裏呆著,除非遇到砸場的或是有活幹,否則他們是不會出來的。這麽做是盡量避免被人認出,做完事情他們馬上走人。小事情就到別的場去看場,動靜整大了,就跑路迴家,過一段時間這邊把事都擺平了,他們再迴來。這樣,既始人人知道他們是夜總會裏的人,但苦無證據,夜總會的老板們也就脫離了幹係,火燒不上他們的身。

    應驗了那句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之說,這二十個身著黑衣,頭理成清一色的板寸,大都二十一二歲年紀的小兄弟,見有架可打,興奮得麵紅耳赤,個個摩拳擦掌,嘴裏嗬哈出聲,嗓子眼裏都要伸出個小巴掌參戰。有人過來報告說那群人到附近的湘香情飯店吃飯去了,我們立即從夜總會的防火通道直接下了地下室。三輛麵包車已等候多時,打開車門後,我們這些人便上了車。

    “等一下我。”有個女人在喊。是可可,她最愛湊熱鬧了。

    可可上車後我沒好氣的損她:“你屬穆桂英的?陣陣拉不下。”

    可可臉上突然湧上莫名的悲哀狀,眼裏瞬間見淚,撲簌撲簌滴落下來,嘴裏小聲嘟囔:“人家還不是關心你。狗咬呂洞賓。”

    我吐了一口無可奈何之氣,我不是鐵人,也不冷血,可可對我的關懷和撫慰從我的靈魂深處溢出感動和溫暖,可我的表皮,我的臉麵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盡人情。可能沒那麽多兄弟在場,我會把可可抱住,哄她一哄。可現在不行,臉麵問題抑製了我內心真實的情感。

    “君哥,嫂子也是為了你好。”小杜在一邊為可可打著圓場。可可總算找到知音了,大聲的哭了起來。

    “我們出去辦事,你別哭喪行不?”我低聲對可可要求著。可可是懂事的,他知道我們出去要做什麽,她怎麽可能自己先來破壞氣氛,做一些不吉利的事呢,我的話送到她耳邊,她就停止了哭泣。我由衷的感歎,女人的眼淚,像槍膛裏的子彈,接受指令就可以出膛,指令撤消就安靜的潛伏在彈夾裏,等待下一次指令,或點射,或連發而出。

    “沒你們的事,馬上給我走人。”一個小弟揮動板斧,惡狠狠的衝酒樓裏的其他客人下命令。那些人一見湧進來這麽多手持利器的黑衣人,喝酒聊天,吆五喝六的興致早就沒了,嚇得呆在原地不敢動,有膽大的正試著鑽到桌子下麵。如今特赦令一下,那些人撒腿就往外麵跑,生怕跑得慢了,惹得某個黑衣人不高興,把別人的帳算到自己頭上。他們的確不用算帳,不用買單了,甭管吃沒吃好,喝沒喝足,吃沒吃完,喝沒喝完,撥腿就走人,所以他們自己可能都鬧不明白是遇見了好事還是倒了血黴。

    酒樓裏的員工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財神爺們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跑,單一個接一個的跑著,心底裏著急罵娘,行動卻不敢有絲毫進展,那些明晃晃的板斧,可不是吃素的,他們也一千個不情願以身試斧。

    和那些員工一樣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的就是小杜要找的那些人。在門外邊小杜指給我看,說穿棕色和藍白格子t恤的兩個男人是今晚搭台唱戲的主角。在車上我也征詢了一下小杜的意見,看這過節能不能通過別的方式解決,畢竟那些人沒有打到他,又是在酒壯熊人膽,沒酒他不敢的情況下出的事。小杜說那些人如果同意賠五萬塊錢這事就這麽結了,不然,沒一個人能站著走出酒樓的。可可衝我伸了伸舌頭、我責備的衝她皺了下眉。我和可可,小杜都沒進去,我們隻需在門外督戰就好。對手下的那些小兄弟,我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過去,他們就明白這場架怎麽打,打到什麽程度。

    那些人也沒來多久,屁股剛剛坐熱乎,桌上的菜是剛點上來的,冒著辛辣的香氣。我們剛到的時候,他們中有的人還在點菜,剩下那些人彼此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把腦瓜卵子都給我低下,抬高一點我就把它砍下來。”另一個小弟邊說邊圍著桌子走了一圈,他粗暴的用手把那些人的頭往下按,那些人很乖,很配合,有的人還把雙手舉了起來。嗬嗬,真不知他們剛才打罵服務員和小杜的氣概哪裏去了?

    孫莉拿著濕巾輕輕的擦拭著衣裙上被同事們塗抹的一塊塊奶油,心裏叫苦不迭,這件衣服的價格不菲,又是自己比較喜歡的款式,要是洗不掉這些本應該進嘴進肚的東西就太可惜了,心痛啊。唉,還好,暫時弄幹淨了,不知道幹了以後會不會留痕,管它呢,快點把臉洗幹淨,然後出去吃飯,折騰了幾個小時,又是唱又是跳的,酒沒少喝,填肚子的一點沒有。過生日的蔣玉濱切蛋糕的時候,自己都流口水了,心裏盼著能吃到大大的一塊,慰勞慰勞一直在叫嚷的腸胃。可那些同事根本就沒拿它當食物,而是當作塗鴉的原料,蛋糕切好後,他們抓起蛋糕到處抹,不分人和東西。自己隻顧著躲啊,跑的,一點吃的機會都沒有。嘴上饞著,肚子空著,衣服到是吃了幾塊。這些人,都有病。

    孫莉收拾妥當,大步走出洗手間,心想這次一定不能再虧了肚子了。“別人以為我吃了多少蛋糕呢,弄得全身都是奶油。”孫莉徑直走向自己的坐位,頭也不抬的對同事們說著冷笑話。孫莉拉了一下椅子,準備坐下來,猛然間,她發覺情形不對,身邊多了好多人,一身黑衣的人,手裏拿著好大的斧子的人,而自己的同事,除了被人用斧頭抵住脖子的蔣玉濱和張國軍外,全都趴在桌子上麵,身體發著韻律的抖動。“啊!”孫莉驚唿出聲,六神無主,然後又喊出心底裏聯想到的第一個念頭:“搶劫呀。”孫莉的話音未落,後腿彎一陣鑽心的疼痛,雙膝一彎,人便跪倒在地上。

    是一個滿臉橫肉的人踢了孫莉一腳,然後罵道:“把眼睛放亮點,誰他媽搶劫了。”

    孫莉恨恨的瞪了那個人一眼,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被踢破了皮、已滲出血跡的左小腿彎。“呀”孫莉痛得倒吸一口氣,頭腦開始清醒,眼睛滴溜溜的轉起來,心裏在胡亂猜測到底出了什麽事?

    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孫莉原本是用眼睛的餘光向那個方向一掃而過的,可那餘光竟然被心底的萬分驚詫驅趕迴那個男人的身上。不,不再是餘光了,是全部的目光,不再是掃過了,是凝聚成一點,如同演唱會上的聚光燈,孫莉感覺到心在狂跳,一種喜出望外的情愫油然而升,救星來了!救世主來了。老天爺這是怎麽了?今天要安排他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太奇妙了,嗬嗬。雖然這些歹徒手持斧頭,個個如兇神惡煞,可他腰裏有槍。和槍相比,那些斧頭也就是廢銅爛鐵了。他出槍的動作太瀟灑了,側身,迴手,撥槍,瞄準,一氣嗬成,如果用dv錄下來慢放,一定有一條優美的弧線,啊,迷死人了。不對,沉醉中的孫莉又被明查秋毫的眼睛叫醒了,那些歹徒怎麽對他畢恭畢敬的,還有人給他拉出一把椅子,喲,不好。孫莉剛剛還跳躍不已的,飄乎乎的,有點沾沾自喜的心髒突然就滑落穀底,那份失落的感受,立刻讓她淚如雨下。完了,這些人是這個人派來報複自己的,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然得罪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己不應該當著他的麵拆穿裝盲女的小把戲的。讓他丟了麵子,他不要了自己的命才怪呢。怎麽這個人心胸如此狹隘呀,不就是一個玩笑嗎?一個小小的惡做劇嗎?至於動粗嗎?自己還對他抱幻想呢,還抱有那麽多好感呢,豬頭一個。是自己不好,玩什麽不好,去玩人、捉弄人,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這麽多同事。孫莉的心涼得越來越徹底,淚水愈加豐富。

    “你哭什麽?又沒人搶你做壓寨夫人。”那個男人,那個今天上午還被自己內定為英雄的流氓、地痞、無賴開始取笑自己了。他們也應該像貓一樣吧,逮到老鼠戲耍夠了再吃掉。孫莉都聽見有幾個黑衣人發出嘲弄的笑聲了,算了,有什麽呀,大不了是個死,死也要死的好看點,孫莉火冒三丈,膽量大了,腿好像也不痛了,她猛地站起身,飛快的衝到那個男人身前,手指著他的鼻子罵:“你這王八蛋,偽君子,要報複我就衝我一個人來,別牽連我同事。”孫莉接著罵了好多髒話,她自認為很髒的髒話,什麽人渣,社會敗類一類的。孫莉從小就沒“問候”過別人的父母和家人,那些日、操一類詞匯她也沒有用過,現在臨陣磨槍,她更不會想起那些詞語來。

    “行了。”一聲怒吼從那個男人的口中喝出。孫莉一下就清醒過來了,沒了聲息,愣愣的看著他,眼神還是憤怒的,心裏卻有點後怕。“我幹什麽了?你這麽損我?”那個男人一臉無辜狀,一臉莫名其妙,他攤開手,聳了聳肩膀,用肢體語言表達著內心的疑惑和不滿。“你得了便宜還賣什麽乖啊?明明就是來報複我的,直說就行了,弄得那麽複雜幹嘛?還黑社會呢?就會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孫莉嘴上已不敢再說什麽了,肚子裏腹誹不停。那個男人見孫莉不言語了,怒潮慢慢從麵頰退去,眼裏的火苗恰到好處的熄滅,“要不是碰巧我今天在這,你和你這些朋友都得爬出這個門。”那個男人說話時還是指指點點的,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他預言的嚴重後果激起孫莉一陣寒顫。孫莉又開始糊塗了,既然這個男人不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這些黑衣人挾持我們幹嘛?

    那個男人從孫莉的眼裏讀到了疑惑,他很無奈的歎了口氣,向門口招了招手,一個身材特別惹火的女孩子和一個短小精悍的男人走了進來。那個女孩子長得別提有多美了,眼神特別的勾人她不會是那個男人的女朋友吧?孫莉隨即責怪自己,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這麽八卦呢。另外那個男的,噫,孫莉認出他來了,剛才在夜總會裏和蔣玉濱、張國軍吵架的人就是他。原來如此。豁然開朗的孫莉眼神變得遊離,她不敢再和那個男人對視了,她已知曉自己錯怪了救過自己的大英雄,剛才還像個潑婦似的在那裏罵街,丟死人了。

    “這迴明白是咋迴事了吧。”那個男人譏諷的言語飄進孫莉的耳朵。“沒那彎彎肚子,就別他媽吞那鐮刀頭。既然你們這些人當中有認識我的,我也不能太卷熟人的麵子,這樣吧,我替我兄弟做主了,除了這兩個事頭留下,其餘的人都可以走了。”孫莉感到那個男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她不好意思抬頭,慚愧的心理一直在折磨著自己。

    孫莉看到有的同事一聽說此事於己無關,立即喜形於色,馬上就要逃走,沒有人抬頭看一看剛剛還在同喜同樂同悲同苦同驚同恐的同事。孫莉的心有點涼。

    “先別走。”那個來尋仇的矮小男人一擺手,所有要遠離世非之地的人們不得不刹住身形,在暴力威脅麵前,明哲保身,俯首聽命是很智的選擇。“元哥。”尋仇的男人衝那個男人使了個眼色,孫莉看到那個男人的眉頭倏地蹙在一起,然後又放了下來,他掃了自己一眼,和尋仇男人向飯店深處沒人的地方走去,然後他們倆在那裏小聲的說了幾句話,應該是達成某種共識,兩個人又迅速的走了迴來。

    “我這兄弟從小到大沒被人罵過,所以今天對他來說是受了奇恥大辱。剛才我和他商量過了,他賣我個麵子,同意和平解決這件事,也就是花錢免災。”那個男人傳達著尋仇男人的心思,孫莉想著能花點錢把這點災禍躲過去也是好的,要是對方動起手來,自己這群人裏就得有缺胳膊斷腿的,那可是用多少錢都無法挽迴的損失。

    “你們要多少錢?”一直被斧頭抵住脖子的蔣玉濱發問,他還沒有醒酒,脖子還是粗的,臉還是紅的。

    “三萬塊錢,算是我這兄弟的精神損失費。”那個男人輕描淡寫的說,好像說出來的不是三萬,是三十塊錢。這筆錢對孫莉來說不算什麽,家境殷實的她很少為錢發過愁,用多少,隻需從老爸給她的信用卡裏提就可以,還錢的事,自有老爸全權處理。可這些錢對蔣玉濱他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字,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接受這些人的勒索?哎,實在不行,自己幫他們墊上,隻要人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麽都強。孫莉動這些念頭的時候眼睛始終在盯著那些黑衣人手持的板斧,那些人發現自己在看著他們,都麵無表情的迴自己一個空洞而冷酷的眼神。

    “三萬,你們是不是窮瘋了。”孫莉本以為陳玉濱會率先責難的,哪想到先說話的是張國軍。張國軍這個人是孫莉在單位最討厭的人之一,沒什麽能耐卻能惹事生非的,能請神還不能送神,通常是惹了禍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讓別人給他收拾爛攤子。今天的事也是因為他引起的,不是他和服務員爭吵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地步。本來這事可以消消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淚流成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穆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穆雙並收藏淚流成行最新章節